32 ☆、文府事敗且看塵
33.
袁辰龍先下山,駱寒放開了駱駝,讓駱駝自己也下山去。
而駱寒和蕭衍就是慢慢地晃蕩下山,一點也不急切。
“……阿衍。”駱寒突然開口喊了蕭衍一聲。
蕭衍看向身邊的駱寒,疑惑地應了:“恩?”
駱寒卻沒有說是什麽事,只是又喊了一聲:“阿衍。”
蕭衍很有耐心地又應了聲:“恩。”
駱寒喃喃道:“阿衍……”
蕭衍失笑道:“你怎麽了,阿寒?”
駱寒悶悶地不說話了,低下頭,随意踢着地上的小石頭,默默地和蕭衍一起往山下走。
蕭衍搖搖頭,沒有辦法地一手搭在了駱寒的肩膀上,停了下來。
駱寒也一同站定。
“你有話就說。”蕭衍無奈地看着駱寒,“別憋在心裏不開口。”
駱寒應該永遠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有些孩子氣,赤子之心,坦蕩又潇灑。
“………”駱寒擡頭看向駱寒,但就是倔強地不開口。
其實就算駱寒不開口,蕭衍也能大概明白駱寒在想什麽。駱寒一向是個不會遮掩想法的人,但真真能看懂他的卻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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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衍眨眨眼,忽然眉眼一彎,左手攔腰擁住駱寒,笑着俯身吻住駱寒的雙唇,輕輕允吸、啃噬,舌尖在唇上輕舔啄吻,輾轉反側。駱寒一愣,反應過來之後立刻擡手攬住了蕭衍的脖頸,熱烈地回應。帶着些許急躁,像是要在這個吻中确定什麽。
駱寒和蕭衍兩人都是習武之人,氣息悠長,這一個吻持續了很長時間,好似要到地老天荒。
直到結束,
“我在這裏……就在你的身邊。”蕭衍低聲在駱寒耳邊輕輕說着。
這個少年,行走塞外,遠離世事。他倦于事故,懵懂于人情。
“那天……我大哥正好救了我。他送我來這裏,現在就在山下,等會見了,阿寒可要好好謝謝他呦……”蕭衍輕松地把那天的事調侃般帶過。
他沒有提起其他的,結果是自己安然無恙,這對駱寒來說已經足夠了。
文翰林幾人才才含笑傳盞中,遠處忽聞殺伐聲烈。文翰林一驚,袁老大還有如此氣勢?
他招來一人道:“可是只有袁老大一人重傷下山?”
那名弟子道:“不錯,駱寒的駱駝只跑下個空鞍。”
這句話說出來,文翰林手底下的有個年輕人目光中都神色一暗——江湖子弟江湖絕,縱孤銳如駱寒,最後的結局竟也是……剩下那駱駝跑下個空鞍,那年輕子弟的眸中神彩都寂寞了。
可不上一刻,忽有一聲極凄厲的叫聲刺耳傳來。那聲音高亢已極,叫的似是金人的語言。
有人驚道:“金日殚!”
那滿座奔出觀看袁老大與文府一戰的人早已趕到紫金山下的竹林戰場。
那伏殺之局卻埋伏在一片竹林之間。竹枝遮掩,如不是冬深,竹林枝葉已枯落幹聳,只怕衆人也無法見到那竹林中對戰的人了。
密竹修影之間,衆人凝目細看,時時可見一二兵刃白光與衣袂閃動,果見袁辰龍臂上濺血,正苦搏于此。但苦于見不到人物全身。
袁氏一向于江湖少有知交,何況文府安排得這麽細致,所以也就無人插手相助。
文府所伏之人均為密密培植的高手,江湖上向無露面。袁辰龍身陷圍中,‘步出夏門行’之招式掌法雖挫不頹、樸鈍沉厚,每一招,必重傷一人。旁觀之人一見之下,心驚他的傷勢雖看似頗重,但身上浴血,竟猶有餘力。
金日殚落後了些才動身。他身上有傷,騰挪不便,所以過了片刻才到。
他身影才至,卻見袁辰龍忽擡眼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郁怒勃發,卻為他一向寧默的神采所壓,看起來有一種格外暗啞的燦爛。
只聽他低喝了一聲:“你來了!”
他重傷之下,竟還有這等迫人的神采?
——說着,只見他竟不管身後伏擊之人,忽騰起一躍,只聽他口裏低聲道:“阿如,我與你了此大仇!”
袁辰龍執掌缇騎十餘年,出道江湖數十年,旁邊人還未曾見他口裏提起過一句“私仇”,更未見他曾為私仇而輕殺過一人!
但此時,他的目光中卻有一種受極了傷害,因傷而痛,痛得象一個正常男人,象一個年輕小夥兒,那出柙猛虎般的痛恨之念!
他聲音極低,旁人聽不清。
說話間,他已一腳踹飛了一個追擊之人。但他身在陣中,伏擊立起。他身後空門大露,卻等如何?
金日殚大驚,他終于見到袁辰龍的出手了!
可他也終于意識到,這樣的出手,他躲不過。
“死!”
金日殚有生以來,腦中還是頭一次劃過這樣一個字。
卻忽聽一聲呼哨,旁邊暗林之中忽有人影殺出,來勢極厲,竟向文府之人殺去。
淮上之人,易斂的人手到了!
蕭如原先也不願見袁老大與淮上輕啓戰端,更不願他與那駱寒輕生一戰。易斂本來一開始就有和解之意,只不過那袁辰龍有意借此機會整頓江湖上的事,尤其是對付這些年來潛伏不出的文府。為了要這一局做得真,或者怕是當時還有執意要殺駱以定江南之局之念,不肯輕結淮上之盟,故以石頭城一役引發所有江南之亂。
蕭如和蕭衍失蹤後,這結盟終于成了。于是就有了易斂讓賣唱的祖孫千裏送信的事。
袁辰龍把蕭如交給米俨後,就假裝重傷下山。
文翰林文府之人的伏擊也是他故意落入。
文翰林這頭得了消息,面色大變。
就在這時,忽聽大廳牌匾上的有人低低說了句:
山、有、木、兮……
——山有木兮木有枝。
文翰林大駭。
他已感覺到劍意,這叫出的幾字分明是一招劍法。
而這出言之人,分明是他已期必死的駱寒!
他才一轉頭,就見空中有一抹弧劍微微顫抖的劍意向自己胸口浸來。
這一劍,當真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如山生木,如木生枝,天然自在,全無痕跡。
我是什麽都算到了,江南之人、無不算到,只是忘了、忘了那最不該忘掉的還遠居于淮上的那一杯酒!
他縱未曾親至,但破局之力,也猶較我為勝!
然後,那抹劍意在文翰林胸口一收即回。駱寒一擊得手,已翩然遠去。
文翰林只來得及聽到一聲駝鳴——那他本以為空鞍而返的駝的鳴聲了。
他眼看着自己胸口的血色漸漸浸開——袁老大為顧江南之局與文府之勢,不肯輕易與自己鬧翻。駱寒這次出手分明是代他來殺自己。看來,淮上與‘轅門’之盟已成。
他恨恨地看向門外,他不甘呀,他此生不甘!
然而一切終究是塵埃落定。
門外,一身青衫的蕭衍牽着駱駝,笑着等待駱寒。好一個“山有木兮木有枝”,不是嗎?駱寒雖不開口,但話已經到了蕭衍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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