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Tiffany & co

岳頌鳴回國後進了N市他當初實習過的那家設計院。其實,這家設計院肯招他也是看中了他爸倒臺前在S市的那點關系,因此他需在兩地颠簸不止,如今又加了H市,隔着長長的一條江水,正所謂兩岸三地。

顧曉風曾不止一次地提說要辭了工作跟她去N市。岳頌鳴卻不置可否,他說這事她用不着操心,他來想辦法。

顧曉風随岳頌鳴回過幾次母校,也見過上次偶遇的那個師兄吳恩。吳恩定了N大的化學系,暫沒編制,只能作個師資博士後。這是個什麽畸形的職稱吳恩解釋了好幾遍她也沒能明白。

還有電話中的那個德國姑娘Yvonne。跟她想象中的德國女孩不太一樣,可能是有法國血統的原因,更為熱情開朗。亞麻色的頭發、深棕色的眼睛,笑起來的時候兩頰的酒窩很明顯。中文說的很不錯,可一着急的時候還是會四聲不分,尤其是吳恩故意逗她的時候。往往這時,顧岳兩人就會可着勁慫恿那姑娘用德語罵回去,不是說德語是對敵人說的語言嗎?

對Yvonne來說,最糾結的兩個中文詞是“麻煩”和“煩人”。就像我們初學英語時怎麽也分不清“interested”和“interesting”一樣,Yvonne一碰上這兩個詞就犯混。吳恩還老喜歡激她,每到這時她就會惱羞成怒,“我相信全世界的外國人都分不清這個!”說的斬釘截鐵,貌似有理有據,好像我們中國人創造了這兩個詞是有多對不起她一樣!

Yvonne是學哲學的,談起老莊來頭頭是道,當然僅限于用英文。只有顧曉風能跟她接上兩句,那兩男生早不知道遁跡到哪個角落畫圈圈去了。沒人的時候顧曉風也會和岳頌鳴八卦,“Yvonne來中國幹嘛來了?”“誰知道呢?她跟我說來N大交流,可到今天也沒見她有要去學校報到的意思。”“她來多久了?”“吳恩前腳剛到中國,她後腳就來了,有兩三個月了吧。”這也太巧了吧,顧曉風想,男女間大半的巧合可都是自欺欺人呢!

岳頌鳴還住在N大附近原來的小公寓裏,吳恩租在他樓下。四人周末的時候會小聚一下。這四人中手藝最好的是吳恩,岳頌鳴次之,兩年多的“fish,chips,fish and chips”已經将他熏陶地對“西芹百合”感恩戴德之餘還培養出了一手不錯的手藝。于是,顧曉風和Yvonne就心安理得地翹着大腿在客廳裏聊天,末了還賤兮兮地說,“子曰君子遠庖廚,你們兩這樣子……啧啧啧……真上不了臺面!”這話Yvonne說出來的時候別有一番味道,讓人恨地牙癢癢之餘還忍不住想笑。

“頌鳴,你管管你們家曉風,瞧瞧我們大中華文明都被糟蹋成什麽樣子了。”吳恩痛心疾首,一副國之将亡、匹夫有責的樣子。

岳頌鳴看了眼顧曉風,見她冷笑着斜睨自己,張了張口,又閉上了,低頭認真對付面前的白菜,表示“我什麽也聽不見。”

吳恩哀嘆,“豎子不足與謀!”

那天晚上,岳頌鳴抱着她,貼在她耳邊說,“曉風,我把工作辭了。”

“啊?”顧曉風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麽?”

他工資比自己高很多,而且設計院這種地方,畢竟是事業單位,可遇而不可求。要辭也應該是自己辭。何況,他已經不再和以前那樣,靠着父母就能吃穿不愁了。後來聽岳頌鳴說起她才知道,他爸因為援建的工程出事進去了,家裏很大一筆財産都被沒收了,除了他名下的一部分。雖然不少,但畢竟不能坐吃山空。

“天晴,你辭職信還沒交吧?別沖動了,過段時間我來N市找工作,辭了那邊的工作過來陪你。”顧曉風忙着急地說。

岳頌鳴卻搖搖頭,“我就擔心你會這樣,所以自作主張已經交上去了。”見她神色微變,又笑着安慰道,“我這種有為青年還怕找不到工作嗎?”

顧曉風垂首,“你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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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不是覺得這麽來回颠簸辛苦,就是要隔一個禮拜才能見到你,有時候忙起來一個禮拜還見不到,我實在是受不了。”

“那也可以我辭啊!”

“這種事情就應該男人擔當,你瞎起什麽哄!”岳頌鳴笑着摟住她,一臉寵溺,“不過這段時間得委屈你養我這個閑人了。”

“讓我考慮一下……”顧曉風故作思考狀,“那你得做飯!還要做家務!”

“沒問題,娘子說怎樣就怎樣!”

岳頌鳴的新工作是一家瑞士建築公司的設計師。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地忙,經常加班到半夜,可一切能推的應酬他都無一例外地推了。顧曉風明白,他這是為了自己。

盡管岳頌鳴不說,但她心裏明白,他對自己的感情中帶着一分說不清楚的歉疚。每晚臨睡前,他都将手放在她小腹上,怔怔地發呆。他不是個喜歡小孩子的人,他本身偏愛安靜,小孩子有時候太聒噪,反而會令他厭煩。因而沒有孩子對他來說算不上什麽特別大的打擊。他歉疚的、憐惜的不過是那段時間的顧曉風,醫生說她受了很多罪,宮外孕發現的時候有點晚了,很危險。即便當初顧曉風向他撂了那麽多狠話,說到底也不過是為了保護他,可他呢,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卻連陪在她身邊都不能。

“對了,頌鳴,你是怎麽知道孩子的事的?”顧曉風随口問。

岳頌鳴神秘地笑笑,沒回答,卻反問,“你戶口本在家嗎?”

“在的,怎麽了?”顧曉風不解,這話題岔的也太遠了吧。

“你把戶口本拿出來,我再告訴你我是怎麽知道的。”岳頌鳴笑着看她,雙手枕在頭下面,好整以暇。

顧曉風只好乖乖的起身去翻箱倒櫃,真是好奇心害死貓。

她把找到的戶口本扔回床上,岳頌鳴看了一眼,笑說,“能把我加進你們家戶口本麽?要麽你加進我這本也行!”他不知從什麽地方掏出另一個紅本,把兩個本本并排放在一起,裝模做樣地研究了起來。

“想得美,”顧曉風笑着将自己的戶口本抽了回來,“岳先生,你現在一窮二白,要房沒房,車嘛也是輛舊的,工作還才剛找到,你拿什麽娶老婆!”她開玩笑的戲谑道。

“拿我的心,”岳頌鳴捂住心口,“我把我的心給你!這就掏給你!”他一臉痛苦地在胸口摸索了片刻,就在顧曉風抱着胳膊幾乎要脫口而出“演,你接着演!”的時候,他始料未及地摸出了個紅色桃心的絲絨盒子,“曉風,咱明早去領證吧。”

“我總覺得這段時間開心地太虛妄了,生怕你什麽時候又改變了主意。”岳頌鳴将盒子打開,是Tiffany的Lucidia,顧曉風三年前曾随口誇過這款戒指的設計,沒想到他還記得。

Lucidia拉丁文的意思是銀河裏的星星。渺渺星河,她就是他最矚目的唯一的那顆。

“曉風,我不知道你喜歡房子,錢都拿來買這顆石頭了,要麽你先将就一下。房子回頭我再給你搭。”岳頌鳴讨好地将鑽戒遞到她面前,“嗯?”

顧曉風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心裏好笑。你是建築設計師,又不是包工頭。

“要我答應也可以,”她故意擺起譜來,“你得老老實實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行,”岳頌鳴笑着拉過她左手,要給她戴上,“老婆大人在上,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還記得照顧你的那個小護士麽?她是我高中同桌。”岳頌鳴将她摟在懷裏,下巴抵在她腦袋上說。他現在晚上睡眠很淺,而且一定要摟着她睡,有時候她半夜動一動,他也會被驚醒,擔心她會不辭而別,會無緣無故地離開,“前段時間她結婚,我去參加婚禮。她硬要給我介紹對象,我說我有女朋友了,沒想到她刨根問底,我只好把你擡出來擋箭了。”

“話說你到底做了什麽驚世駭俗的事情,弄得她那麽多病人偏偏就記住了你。”

顧曉風怔了一下,然後說,“那護士說我昏迷的時候叫過你名字,估計她猜到了。”

岳頌鳴輕輕笑了一聲,将她摟地更緊,“對不起。”

顧曉風明白他的意思,其實整件事情,錯多半在她,他一直被蒙在鼓中,連自己的主都做不了。

“怪不得我老同學一見到我就橫眉冷對的,原來把我當成薄情寡義的負心郎了!”岳頌鳴抱怨。

“切,”顧曉風白他一眼,“早知道是你高中同學我應該揪着她問問你高中的糗事!”

“我能有什麽糗事?”岳頌鳴笑,拍拍她肩膀,“還能讓你抓了把柄不成?”

“其實,說起來,那護士還挺好看的,我聽陳凝說你高中談過,不會是你初戀吧?”

“還真……”岳頌鳴故意拖長了聲調,見顧曉風隐隐要怒,忙說,“不是。”

“不過,”岳頌鳴頓了頓,“我們先說好你不準生氣,我再給你慢慢解釋。”

“解不解釋主動權在你,生不生氣主動權就在我了……”顧曉風手指在他胸前點了兩下。

“我們高中那會确實傳過緋聞,估計你從陳凝那聽來的也是這事。”岳頌鳴防止她出乎意料地動怒,一手摟住她後腰,一手捉住她雙手,“這事說來都有點好笑。她其實喜歡的是隔壁班的一個男生,某天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沖上去截住那男生就跟人表白,問題是她截住的不是一個,而是一群男生。你知道的,高中那會男生都成群結隊狐朋狗友一大幫的。她那會沒現在這麽好看,胖,估計得有一百八吧。那群男生中就有人哈哈大笑,跟着瞎起哄,‘唉那誰,你丫今年過年忘記給菩薩磕頭了吧,居然被人胖妞看中了,真是榮幸啊!’她被那群人鬧地特別窘迫,我看她死咬着嘴唇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了,就站出來沖他們大吼了一聲,‘笑什麽笑,都TM給我滾開!’後來這事就傳開了,傳着傳着就把我們傳成了一對,還有人編了順口溜,‘胖子和瘸子,絕配一輩子’。”

說到這裏他揉揉顧曉風頭發,見她眼睛水汪汪的,像只小狗一樣地盯着自己,一時心動,忍不住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後來你猜怎麽着?我收到他們請柬才知道她老公是誰,原來就是她表白過的那個隔壁班男生。”

顧曉風忍不住在心中唏噓,這是在告訴我們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嗎?不僅野百合,備胎也會有春天,也會有轉正的時候?還是告訴我們,女人只有變得好看才能抓地住自己的幸福?

她掙出自己左手,百無聊賴地在他胸前摩挲。他擡起她下巴,吻住她唇。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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