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啞女

一番整備,我們一行九人浩浩蕩蕩向南疆進發。栖霞和雲霄都使劍,所以身上主要是清水幹糧,外加一柄劍。栖霞女長得略有姿色,栖霞男就比較猥瑣了,小眼睛短眉毛,好像還比那個女的稍矮。根據我的觀察,栖霞那對沒什麽時候是完全分開了的,走路時手牽手,吃飯時你一口我一口,一路也不怎麽和我們說話,就在隊伍後面“哥哥”“妹妹”地打情罵俏,連唐胖子都擠不進他們的二人世界。錢多多最惹人注目:左腰懸刀,右腰挂劍,柄都是紫檀木的,鞘上鑲了不少貓眼石,還用金包了邊,陽光下錢多多整個人一閃一閃的,真是巴不得全武林都知道他錢多多最有錢。唐胖子沒什麽行李,除了包袱就是一柄樸刀。彭明良什麽兵器都沒帶,看來功夫是在拳腳上,默公子背着一根熟銅棍走在最前面,依然沉默非常。井溪鎮離南疆森林還有幾十裏,我們走了半天終于到了森林邊緣的一個小村子,我們在這兒作了最後的補給,聽說我們要深入南疆森林沒有人願意當我們的向導,最後錢多多花重金找了個老向導,老向導說這是他最後一單生意,除了想給自己一個圓滿的結束以外,也需要銀子打理以後的日子。

南疆森林一直是武林人士的噩夢,據說白道本打算一股作氣全殲魔教,但進了森林深處不僅沒找到魔教反而折了不少好手,還有很多人身上留下了除不去的隐患,久而久之“入南疆掃魔教”就成了一句口號。我們一腳深一腳淺地在山林裏走了不知多久,本來還是下午,但陽光幾乎被擋在高大的樹冠外,溜進來的光線只能讓深林更加陰森。默公子和老向導走在前面,默公子拿出張圖和老向導不停商量着什麽,老向導一直皺着眉頭。一路上毒蟲無數,手掌大的蜘蛛挂在半空,肚子上的花紋像一個眼睛。通體豔紅的蟾蜍居然趴在樹上,一支麻雀飛過,那蟾蜍舌頭一吐竟直接把鳥卷進了肚子,蟾蜍腹部鼓起,那麻雀也不掙紮,可能剛被吞進去就被毒死了。栖霞女聲音打着顫:“哥哥,我拍···”栖霞男臉色也是白的:“妹妹莫怕,只要哥哥在必能護你周全。”師兄心下發虛,問我:“你說正道這些年找不到魔教是不是因為他們都死在這兒了?”“不知道啊,看這情況估計魔教不死也都脫了層皮。”我手心全是汗,轉頭看雲瑤,雲瑤貌似很鎮定,但微微發抖的劍鞘暴露了她的真實狀況。我問雲瑤:“不是只用走過場嗎,怎麽我們好像越走越深了?”雲瑤回答:“我們既然答應了四公子,當然不能失信于人。”“要不我們中途退出,反正走到這裏已經夠了,其他組弟子肯定不可能像我們一樣進到這麽深的地方來。”雲瑤臉色一板:“我們身為青霄弟子自然不能半途而廢。我一女兒身都不怕,你個七尺男子又怕什麽。”雲瑤明顯在虛張聲勢,我看着她一本正經的臉突然很想逗逗她:“師妹你頭上有蜘蛛!”我大驚失色地叫道。雲瑤怔了怔,“啊···”是我從沒聽到過的尖叫,雲瑤一晃,已經用上了“逍遙鲲鵬變”的步法,在電光火石之間閃到我身後。大家都向這邊看過來,“嘿嘿嘿···”,我促狹地笑着。雲瑤發現上當,漲紅了臉,也不說話伸手掐住我後腰的“神道穴”,然後就是死命一扭,我倒抽一口涼氣,疼地叫都叫不出來,趕緊讨饒:“師妹松手,別讓外人看笑話。”雲瑤“哼”了聲,松手走到隊伍前面去了。師兄走近我面前:“連師兄我都不敢招惹師妹,師弟果然膽色驚人。”我龇牙咧嘴地說:“沒想到她穴位認得這麽準。”當天晚上我們自然只能在林中露營。我和師兄坐在火堆旁吃幹糧,雲瑤板着張臉走過來:“唐硯說他們得到可靠情報,魔教在這一帶出沒,我們的目的就是要探清魔教虛實。”雲瑤氣還沒消,我當然不敢再說什麽退出的話。師兄又興奮了:“真有魔教啊!是我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就這麽過了兩天,我對毒蟲什麽的都麻木了,也完全不知道走到什麽地方了。正當我走得昏昏沉沉時,隊伍突然停了下來,每個人都是如臨大敵的樣子,我捅捅師兄:“什麽情況?”“默公子發現了有人活動的痕跡,很可能是魔教。”我也開始緊張:“我們該怎麽辦?”師兄道:“當然是追下去了,總算沒白來一趟。”師兄說話時不停地撫摸劍柄。之後隊伍的速度突然提高,但老向導卻不願意繼續前進了,說是再往深處去,他也沒有把握把我們帶出去了。錢多多好說歹說,又把酬勞提高了一倍,老向導才做了讓步,但表示最多只能再走一天,不管結果如何都要往回走了。從心底來說,我肯定是想回去的,所以祈禱着千萬別出事,但事不從心,才走了三個時辰,前面傳來了草木被壓到的“嗞嗞”聲,我們立刻噤聲,各找地方躲藏起來,我輕輕抽出長劍,從草木的間隙中望出去,前方隐隐是三個身影,看身高是兩男一女。男子身着暗紅服飾,上面有黑色的紋路,和武林各派服飾都不相同,腰間挂有兵刃,“真是魔教?”我吞了口唾沫。再看那個女子,看服飾也不是中土人士,不過與男子的穿着也不相同,倒像是南疆土著,女子雙手被綁着,被兩個男人推推搡搡地走着。魔教果然卑劣,連女人都不放過,我正想着要不要沖出去,就聽到錢多多清嘯一聲,當先現身沖了過去。師兄反應很快,起身使出“逍遙鲲鵬變”的身法,緊跟在錢多多的身後,我怕師兄吃虧,趕緊跟上。兩個男子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慌亂之中抽出兵器抵擋,師兄毫不客氣,上手就是一式“暴風驟雨”,正是“青霄十八劍”的殺着,劍光閃閃,直把後面那個男子的上身全部籠罩,那人武功不及師兄,遮掩幾下自然化解不了師兄的攻勢,“嗤嗤”幾聲,胸腹和腿部衣服都被劃破了,胸口慢慢滲出血來,竟是一招挂彩。錢多多那邊也是大占上風,只見他手上的兵器光芒流轉,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的利器。錢多多占了兵器的便宜,只管直砍直劈,兩人打得乒乒乓乓,火星四射,魔教那人兵器刃口坑坑窪窪,硬拼下去肯定得折。其他人此時也趕到,兩名魔教男子對視一眼,虛晃幾招,撇下那女子,轉身就逃。錢多多輕功不行,幾個閃身就被甩開一截,師兄倒是追得很緊,但對方顯然很熟附近地形,左拐右拐之後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最後師兄也只能放棄生擒敵人的夢想。

“魔教不過如此嘛”,我的結論是這樣的。現在的問題是那個被留下來的女子,她委頓在地并不哭鬧,臉上黑成一片,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糊住了本來面目。我們解開她的繩索,本來想打聽打聽魔教的事,誰知那女子一臉傻笑,“依依呀呀”發出了幾個沒人聽得懂的音節,還夾雜着意義不明的手舞足蹈。“應該是個啞巴。”唐硯風騷地張開扇子,很專業地說。“搞不好腦子也不正常。”師兄補充道。“真可憐···”雲瑤是女孩子,果然心比較軟。“哥哥,魔教好可怕。”栖霞女開始撒嬌,“不怕,有我在魔教連你一根毫毛都碰不到。”栖霞男深情地說。“必定是魔教那些敗類下的毒手”錢多多義憤填膺,彭明良搖搖頭什麽也沒說,默公子埋頭對着地圖一陣猛瞧,我覺得他是想挑了魔教老巢。作為武林正道,我們是不會把啞女一人留在這裏的,于是啞女自然成了我們第十個隊員,只不過她不算戰力,不過是個累贅,我們的清水幹糧都得分她一份,啞女腦子不太正常精神倒不錯,喜歡在隊伍裏竄來竄去,有時候還會在誰面前“啊啊哦哦”地說上一通,反正誰都聽不懂就是了。當晚,師兄非常激昂,一直沉浸在處女戰告捷的情緒中:“要不是老頭向導不想走了,我就直接殺到魔教總部去。”我不想打打殺殺的,交任務是我的主要目的,我還擔心向導頂不住四公子的壓力答應繼續前進呢。明天就是最後一天,只要明天不出意外我們就能回去了,我真是不想再待在這地方了。

第二天一早,一陣嘈雜聲把我吵醒了,我睡眼惺忪地得知了“向導不見了”的消息。向導不僅失蹤了,還少了一部分幹糧和清水,這可是個致命打擊。默公子的地圖非常模糊,沒辦法指引我們走出南疆森林。錢多多推測:“是不是老頭聽到我和老大商量要不要繼續搜查,怕我們還要往深處走,自己先跑了?”雲瑤想了想,說:“老先生不像這麽天性涼薄的人,應該是事出有因。”大家幾番讨論,也沒有結果。但事實是向導沒了,我們只能自己摸索着回去了。默公子大概定了個方向,我們走了兩天,林中不見天日,轉悠着隊伍居然繞回了原地。幹糧清水也已快要見底,大家有些沉不住氣了,栖霞男已經和錢多多吵過幾次了,認為要不是四公子一意孤行,必不會弄到這般田地,栖霞女不停地叨念着“不想死”之類的話,沒有撒嬌裝嫩的餘裕,真可謂一臉的凄慘落魄。青霄三人把所有幹糧清水合在一起算了下,最多還能撐三天。師兄又想把吃的分給我,被我堅決拒絕了,此時不比山上,我如何能吃師兄活命的口糧?我倒想把幹糧分給雲瑤,被雲瑤拒絕了,理由是,女孩子本來就吃得少,所以反倒想分點給我和師兄,當然我和師兄都沒答應。這時候最無憂無慮的就是啞女了,一點都不擔心食物問題。本來她的食物是我們輪流供應的,但栖霞二人在向導消失的那天就表示不再提供幹糧,四公子頂了兩天也表示難以為繼,原因是錢多多兵器多,幹糧沒帶多少,彭明良則光顧裝酒壺,四公子基本是兩個人的口糧四個人吃,我們青霄組也是油盡燈枯的邊緣。啞女對現在的情況不明所以,臉上的傻笑依然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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