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苦戰
食物緊張的問題無法解決,大家籠罩在一片絕望的氣氛中,唐硯也不說笑了,栖霞兩人也不親親我我了,果然掌握水和幹糧才是王道。每次吃飯時我們都很痛苦,糧食吃點就少點啊。又是用餐的時間,我搖搖皮囊,清水搖晃的聲音非常微弱了,我看看四周:師兄盯着包袱發呆;雲瑤拿出點幹馍馍,想了想,又掰了一點放回去;四公子圍成一個圈,四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沒人拿吃的;至于栖霞那兩位則是躲得遠遠的,生怕我們去搶他們似的。我拿起東西退到一個偏點的地方,“這種時候不想讓師兄他們看到我的情況啊,不然他們又要搶着給我塞東西了。”我惆悵地想。退到營地邊緣,發現啞女坐在地上玩泥巴,倒是難得的老實。“果然沒吃的,她也鬧不動了。”我坐到啞女旁邊,把一小半幹饅頭塞進嘴裏。啞女盯着我進食,她的目光透過我身體追着饅頭一直從口中到腹裏。“唉,你也餓吧。”我明顯問了句廢話,然後我做出了至今我仍不太理解的行動:我掰了半個饅頭塞進啞女的手裏,那可是我一天的口糧啊。想了想我又加了一句:“要是你出去了,要記得我是青霄的王雲木哦。”看來我果然餓傻了,啞女瘋瘋的記得住才有鬼了。習慣性地擡頭,看到的是茂密的枝葉,我幻想着樹梢外的天空,“應該是晴天吧”我喃喃自語。
終于,我們彈盡糧絕了,接下來的路只能靠內力和毅力了。又挺了一天,內力稍差的人已經開始腳步虛浮了。休息時,誰都沒有說話,我們坐在地上默默調息。突然,我聽到了好幾道“刷刷”聲,那是有人以輕功高速接近的破風聲,默公子立起,用腳挑起銅棍,沉聲道:“有人來了。”大家疲憊的神經繃緊,拔出兵器,原地戒備。“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從四方傳來,看來被包圍了,來人多半是敵非友。不多時,雜草後面閃出十三人,統一的紅底黑紋服飾,領頭的是個中年男子,普通的長相,背着一杆□□。兩方人馬都沒動靜,中年男子慢慢舉起右手向我們一揮,魔教的人殺過來了,整個過程沒有聲音,激鬥在靜默中打響。師兄、雲瑤和我結成一個小劍陣禦敵,這次敵人的質量比之前遇到的兩個高多了,招數狠辣,專挑我們首尾難顧的空子下手,雲瑤和師兄連出絕招,傷了幾人但立馬又有人補進包圍圈,我們餓了一天,體力正處在低谷,這麽鬥下去鐵定全軍覆沒。四公子那邊情況更為兇險:彭明良被其他三人圍在中心,腹部紅了一片,竟已受傷不輕。唐硯被兩人圍攻,已是遮攔多進攻少,要不是敵人忌憚唐胖子射暗器,估計胖子早得躺下。錢多多仗着兵器鋒利,一刀一劍舞成一片金光,只不過氣喘如牛,落敗只是遲早的問題。默公子護着彭明良,受到三人圍攻,默公子長棍揮動,畫成一個圓把自己和彭明良護住,不管誰攻進這個圈都讨不了好去,一魔教教徒貪功冒進,剛踏進圓圈就被默公子敲斷了腿,這人倒也硬氣,倒地之後一聲不吭,以手撐地挪出了包圍圈。栖霞兩人比較聰明,第一時間選擇了突圍,栖霞男狀若瘋虎,連出險招,身上添了不少傷口,還真叫他突破到邊緣,栖霞男正高興,心想說不定還能逃過一劫,忽然覺得胸口一涼,低頭看去:一杆烏黑□□透胸而過。他的表情有點疑惑,轉頭想和栖霞女說些什麽,但張張口什麽聲音都沒發出來。栖霞女尖叫一聲,伴侶也不顧了,劍招也不使了,就向叢林深處沖去。中年男子拔出□□,用腳尖踢起一塊拳頭大小的石子,□□橫掃,石頭發出“嗤”的尖嘯聲,正中栖霞女的背部,栖霞女一口鮮血噴出,向前踉跄奔出兩步便倒地不動了。這是我第一看到死人,腦袋“嗡嗡”作響,手腳發涼。
“這樣下去沒機會,我們突圍。”是雲瑤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涼。“好。”師兄的聲音簡潔有力。當下我們變幻隊形,師兄打頭,雲瑤斷後,我在中間。雲瑤果然是青霄最強的弟子,劍光忽隐忽現,“青霄十八劍”的精妙招數信手拈來,一路殺來,幾乎沒人是雲瑤三合之敵。師兄劍法也是很好的,不僅不讓敵人近身,還分神護我周全。其實理論上我也可以禦敵,就是不知為什麽渾身發軟,使出來的劍招都軟綿綿的。酣戰中,雲瑤忽然停下,我擡頭看去,那個中年男子持槍擋在我們的退路上。男子面無表情地看着我們,和看一棵樹一塊石一樣,我有一種窒息的感覺:“怎麽辦,真的會死在這兒?我只不過想回家看看父母,然後回山和師兄、雲瑤練練劍,發發呆就好···”我的手心全是冷汗,身體也開始不争氣地顫抖。忽然雲瑤的聲音傳來:“雲木你輕功最好。我和雲樹師兄纏住他。你逃,回去找救兵。”為什麽雲瑤說的這麽自然,她為什麽不怕?“對。師父叫我照顧好師弟,作為後山一脈的大師兄我得把師父交代的事辦好。”師兄為什麽還笑得出來?師兄你贏不了的。我心想現在逃了,可能就再也沒臉回青霄了,但師父不是說“有什麽危險,逃就好了”,我逃了也可以吧。正混亂着,師兄和雲瑤長劍一擺,一上一下攻向中年人。中年人眉頭皺了皺,□□在地上一杵,正好擋住師兄下削的劍,上身微仰讓過雲瑤的殺着。師兄正要變招,中年人伸腳一踢槍杆,師兄的劍便不由自主地劃向雲瑤,雲瑤第二劍也遞不出去了,只能收劍防守。師兄硬生生變招,卻發現槍尖已經遞到了面前,千鈞一發之際師兄舉劍上撩,“铮”地一聲,槍頭擦着師兄的耳朵過去了。師兄和雲瑤可代表着青霄小一輩的最強戰力啊,中年人以一鬥二竟還是大占上風。又過了幾招,師兄小腿被槍杆掃中,踉跄退後,雲瑤揮劍來救,三招不到也立刻處于只能守不能攻的境地,情狀兇險萬分。發現我還傻站着,師兄大叫:“走。”我一激靈,腦袋雖還渾渾噩噩的,但雙腳還是本能地跑了起來,速度越來越快,越過了激鬥中的雲瑤和師兄,我沒回頭,一頭紮進黑黝黝的叢林,幽深的森林突然變得很有安全感。又跑了幾步,打鬥的聲音變弱了。我慢慢停下腳步,腦袋也稍稍清楚了些,我想起第一次遇見師兄,想起雨天聽師兄說起自己的身世,想起師兄把飯菜分給我吃,想起師兄和我溜到後山挖紅薯,沒有師兄,在青霄學藝将會是多麽的悲涼孤單啊;當然還有那個比我們更孤單的雲瑤,那個比我們強勢的雲瑤,那個頑固又認真的雲瑤,那個偶爾會臉紅的雲瑤,很奇怪,我最後想起的是那天傍晚神色略微憂傷的雲瑤。那天的夕陽很漂亮,但最漂亮的還是雲瑤。
我掉頭,往回跑。我才是青霄武較真正的第一人,我才是該留下來的人!速度提到極限,很快,我看到了兀自和持槍男酣鬥的師兄和雲瑤,師兄的手上全是血,雲瑤鬓發散亂,已是強弩之末。不遠處唐硯背着彭明良,被錢多多和默公子護着邊打邊逃。我吸了口氣,大叫道:“大家快走,我來斷後!”其實我想說這句話想了很久了,話音沒落我就提起劍就往持槍男背後紮去,中年男子頭也沒回□□點地,向前飄開一丈。師兄和雲瑤得空子喘了幾口氣,驚訝地看着我。“師兄、師妹,你們去給四公子幫把手,我攔住這人。”兩人的眼中充滿擔憂。“放心,我不會硬拼。師父說了我的輕功是最好的,打不過我會逃的。”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用這麽嚴肅的語調說話。雲瑤還要說什麽,師兄拉住雲瑤,對我點點頭便向四公子那邊殺了過去。
中年男人饒有興趣地看着我,慢慢向我走來,槍尖拖在地上,铮铮有聲。我調整自己的呼吸,捏了捏劍柄。男子在我一尺前站定,我盯着地上的槍尖,周圍的聲音漸漸隐去了,眼中的事物只剩下前面的一人一槍。然後槍動了,從地上開始畫了個弧線,在途中頓了頓,變成直線直奔胸口而來,躲是躲不開了,只能硬擋。我雙手握劍用力向槍頭斬下去,“铮”地一聲,一股大力從劍上傳來,我手臂微麻,退開兩步發現劍刃有點倒卷。中年人“咦”了聲,略微詫異,邁上兩步,□□當頭砸下,竟像是棍棒的招數,我想也不想舉劍一格,槍劍相交,我差點跪下。看來硬擋撐不了多久,還是用游擊戰吧,想到此處,我腳踏“逍遙鲲鵬變”,使出師父的真傳“小三劍”反攻過去。“逍遙鲲鵬變”分為“鲲游”和“鵬翔”兩部分,“鲲游”适合長途奔行,“鵬翔”則用于短距離的加速變向。我瘋狂地催動內勁,“鵬翔”被運用到極致,中年男子被一團青色的風環繞。我不停地變化攻擊角度,“小三劍”綿綿不絕,攻擊的盡是敵人破綻,哪怕中年人武功高絕對我也不能小觑,雖說我和他的差距仍然沒有縮短,當我內力耗盡就是落敗之時,但青霄內息正以生生不息,後勁極強著稱,我劍法不及師兄和雲瑤,唯一的依仗也只有內功了。持槍男子被我一陣搶攻被迫采取了守勢。“應該能撐到師兄他們逃出一段吧”···雖說我攻勢如水銀瀉地,但魔教男子如海中礁石,任憑風吹浪打巋然不動。剛強難久,漸漸地,我開始喘氣,小腿也像灌了鉛,內息變得若存若無。應該差不多了,還要留點後勁逃命來着。我一劍刺出,中年人揮槍挑開,趁此機會我退開三步,觀望四周,四公子和師兄他們都不見了,應該是突圍成功了,畢竟沒有持槍男沒人擋得住雲瑤和師兄的。魔教其餘人把我和中年人圍在圈子裏,沒人有要幫忙的意思,應該是對中年人絕對的信任。“嘿嘿,有點意思。”中年人說話了,聲音有點像漏風的風箱。懶得管魔教大叔對我有沒有意思,現在的首要任務是逃命。我不停地瞄着四周,想找個空子跑路,卻赫然發現啞女還站在一邊,癡癡傻傻地盯着這處。
糟了,啞女沒逃,留她在這兒還不知道會被魔教的人折磨成什麽樣子。怎麽辦,要不要帶她一起逃?帶上她我還逃得了嗎?我左思右想,把心一橫: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實在不行就把她丢在半路,還是自己小命重要啊。我打定主意,便又沖向中年人,中年男子以為我要故技重施,□□橫掃想逼我出劍格擋,我舉劍,兵器相交,長劍不堪重負,“啪”地斷成兩截,我順着槍上穿過來的力道,腳下發力,向包圍圈外沖去,“小子要逃!”魔教教徒一聲發喊,全都圍過來,我等的就是這個時候,“鵬翔”步法發動,身子一扭,方向陡變,風馳電掣般向啞女奔去。低頭躲開一刀橫砍,我快速沖到啞女面前,說道:“得罪了。”然後伸手将啞女打橫抱起,正想往林子深處竄,就聽見一陣尖銳的破風聲傳來,所指之處正是我後心,栖霞女的死我還記憶猶新,當下卻也無法可想,只有聚集殘存的內力護住背部,微微向左讓了讓,“彭”地一聲,右肩一陣劇痛,我壓下湧到喉嚨的血,頭也不回地紮進叢林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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