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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科動物的舌頭上天生生長着細小的倒刺。

帶過鐘熠指尖的時候,微癢而濕漉的觸感就像是電流竄過的感覺一樣,讓鐘熠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更可怕的是,鐘熠開始無法控制地腦補起來,如果是容眠本人正在做這件事情的話,究竟又會是一番怎樣的場景。

——他是不是也是會像現在這樣,懵懂而溫順地仰着臉看着自己,然後垂下眼,緩慢地湊近自己的指尖,伸出舌尖,再……

鐘熠感覺自己的呼吸變得有些沉重起來。

小黑貓并不知道鐘熠在想什麽,它只是讨好似地低下了頭,又舔了舔鐘熠的手心。

半晌它似乎是有些期冀地仰起了臉,看着鐘熠,就像是在等待着着他來做些什麽一樣。

鐘熠沒明白過來,只能遲疑着伸出手,又摸了摸它的頭。

見鐘熠始終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黑貓歪着頭盯着鐘熠看了一會兒,半晌只能低了下頭,有些失落地,小聲地喵了一聲。

然後鐘熠就看着它尾巴抖了一下,跳下了沙發,向樓上跑去。

鐘熠好像有些明白過來,為什麽容眠一貫做事說話的方式會如此大膽了。

之前那些看似茶言茶語狂打直球的行為,可能只不過是因為小動物的本性天真,處事沒有人類那樣的圓滑得體罷了。

比如容眠第一次在廁所對着自己脫褲子來才藝展示,再到後面興高采烈地提議一起睡覺,最後到今天的舔手指,他只是做了在小動物的世界裏,為了表達友好而經常會做的事情。

卻不知道站在人類角度的鐘熠眼中,每一種這樣的行為都類似于某種極大的暗示,他要極其複雜地在內心消化很久的一段時間。

鐘熠吐出一口氣,低下頭,撚了一下自己的指尖。

五分鐘後,容眠慢吞吞地走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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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換上了寬大的睡衣,頭發有一些淩亂,就這麽站着樓梯口,遠遠地盯着鐘熠看,卻一直沒有說話。

半晌容眠才對鐘熠說:“香腸和培根沒有過期,你記錯了,所以我這兩天并沒有吃。”

鐘熠當然知道它們沒過期,因為這本來就是他當時為了試探容眠是否會繼續在家裏住,而随口扯的一個謊罷了。

鐘熠停頓了一下,說:“那今晚多煎一點給你吃。”

容眠看着他,很輕地嗯了一聲。

于是他們倆開始在廚房裏忙碌起來。

容眠發現鐘熠煎的小香腸之所以會比自己煎得好吃,是因為鐘熠會用刀先在香腸劃上一些平行的小切口,然後再下鍋去煎。

容眠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鐘熠說這樣煎得會更焦更入味,而且看起來也會更有食欲。

容眠覺得鐘熠真的很厲害。

雖然容眠每次在廚房裏幫倒忙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是鐘熠知道這人是肯定不願意閑着的,于是便給他分配了一個制作檸檬水的任務。

容眠認真地挑選了一顆香氣很好的檸檬,花費了十五分鐘将它片成了均勻厚度的原片,然後用熱水沏泡,檸檬片便杯中翻滾起來。

最後容眠嗅了嗅自己沾滿檸檬汁水的手指,皺起了臉,然後洗了很久很久的手。

晚飯在寂靜中開始了。

容眠低下頭拿起筷子,悶聲不吭地開始瘋狂吸入小香腸,幾乎是一口一個的速度,鐘熠看得出來,這人這兩天确實是饞瘋了。

鐘熠這回确實是不會攔着容眠吃肉了,但是他總覺得照這個進食速度再繼續下去,這人被噎住的風險會有點兒大。

于是鐘熠開了個話題,他問容眠這兩天都幹了些什麽,來間接地讓這人吃飯的速度放慢那麽一點。

容眠咽下去,放下了筷子,認真地想了一會兒。

“我回貓咖了一趟,幫雲叔選擇了上新的甜點,有慕斯和芝士蛋糕。”

容眠頓了頓,又觀察着鐘熠的臉色,小聲地補充了一句,“我沒有陪客,只是回去待了一天。”

陪客這兩個字讓鐘熠下意識心髒一抽,半晌他反應過來,頓時又感到有些哭笑不得,只是說:“……慕斯聽着很好吃。”

容眠點頭:“我還看了很久的劇本,玩了一會兒游戲。”

“我把我所有的關卡都通關到了三顆星。”

容眠拿出手機,把游戲界面打開,很驕傲地給鐘熠展示起來,“但是你要看很久的廣告,而且不可以跳過。”

容眠又說了很多,把自己生活中發生的細小事情都和鐘熠一點一點地分享,包括他在花園裏看到的蒲公英,以及他發現浴室瓷磚上雕着的那些蓮花花紋。

鐘熠聽着,嘴角也忍不住跟着向上跑。

說累了,容眠又重新低下來頭,慢吞吞地夾起小香腸往嘴巴裏塞。

鐘熠是真的有些納悶,他在想這超市裏冷櫃裏賣的最普通不過的香腸,味道真就能這麽好嗎。

于是他猶豫了一下,最後也沒忍住拿起筷子夾了一個嘗嘗,又覺得味道也就那樣,油可能還有點放多了。

與此同時,第二輪吸入結束的容眠擡起了眼,他看着鐘熠,很認真地說:“鐘熠,你已經有四天沒有親我了。”

鐘熠剛準備把香腸咽下去,頓時一口氣哽在喉嚨裏不上不下,他停頓三秒,然後直接劇烈地嗆咳了起來。

要命了。

鐘熠有些恍惚地想,真是要命了。

是世界上所有的小貓咪都是這種直言不諱的脾性,還是只是現在坐自己面前的這一只……要更特別一些?

鐘熠只能先欲蓋彌彰喝了一口檸檬水,把喉嚨裏嗆着的東西先順了下去,半晌說:“……我這不是前兩天都在外地嗎。”

容眠哦了一聲。

容眠停頓了一些,也學着鐘熠的樣子,埋頭喝了一會兒杯子裏的檸檬水。

然後鐘熠就看着這人皺了一下臉,盯着黏在杯壁上的檸檬片待了一會兒,突然擡起頭對自己說:“那你可以現在補上的。”

鐘熠一時間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容眠就放下了手裏的杯子,他垂下眼,看起來有一些難過。

他小聲地問:“鐘熠,你為什麽不願意再親我了?”

鐘熠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鐘熠這兩天自己也想了很久,他的原計劃是自己回來之後先醞釀個兩天,找個氛圍好一點的時機再開始提這個茬。

但容眠是個藏不住心事兒的性子,鐘熠意識到,今天是應該是非要把這件事兒聊清楚不可了。

“我……不是不願意親你。”

鐘熠說。

鐘熠嘆息着說:“我當然想親,可是我不清楚我現在還能不能親你,因為我不知道……我現在是不是在單方面地占你的便宜。”

容眠很茫然地看着鐘熠的臉。

鐘熠則是有些艱難地停頓了一下。

“首先,這不是你的問題。”

鐘熠斟酌着自己措辭,他先是對容眠又一次重複道,“你很好,哪裏都很好,不論是人形……還是貓形的時候,都很可愛,也很好看。”

“但是容眠,你是貓咪,而我是個活了三十年的人。”

鐘熠說,“我知道你很聰明,但是我們對于事物和情感的理解,可能還是會存在着一些差異的。”

“我什麽都可以理解的。”

容眠看着鐘熠,硬邦邦地說,“我只是理解劇本花費的時間要比你們久一點,但是這并不能代表我不懂。”

鐘熠知道自己倔不過他。

于是他幹脆放下杯子,直接問道:“那你說說,在你的眼裏,我和你貓咖裏面的那些客人,有什麽區別?”

容眠看着鐘熠,說:“有很大的區別。”

“在貓咖裏的時候,有的客人身上會有香水味,我不喜歡,但是有的客人會溫柔一些,還會給我好吃的貓條。”

容眠笨拙地說了很多很多,“但是在我的心裏,你比他們都要好,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和你待在一起我會更開心。”

鐘熠停頓了一下,嗯了一聲。

他又問:“那麽在你眼裏,親吻是什麽概念?”

容眠很明顯地懵了一小下。

他看着鐘熠,表情變得有些猶豫不決起來,聲音也小了一些:“就是……如果你喜歡我的話,你就會親我。”

“所以你肯定是喜歡我的。”

容眠很篤定地說。

半晌他又補充道:“因為我也很喜歡你,所以你親我的話,我就會很感到很開心。”

鐘熠只是很平靜地點了一下頭。

他又問:“那你分辨得出來,在那些給你好吃的貓條的客人和我之間,我和他們對你的喜歡,有任何的區別嗎?”

容眠感覺今天的鐘熠真的很奇怪,

他突然問了很多晦澀難懂的問題,然而容眠的腦子一時間根本就轉不過來。

容眠今天下午玩時尚美甲店的的時候,為了選一個合适的水鑽款式都選了很久很久,他根本回答不上來這麽困難的問題。

“有區別的……”

但是容眠一時間卻又說不出來具有什麽區別,于是他茫然地擡起眼看着鐘熠,吶吶地說,“你,你說過你很喜歡我的尾巴,但是我不知道……”

鐘熠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第一種喜歡,就是是客人對小動物的喜歡。”

鐘熠很耐心說,“對于這些客人而言,換了任何一家貓咖裏的一只小動物,只要它們長得足夠毛絨絨,足夠可愛足夠聽話,他們都可以給出無數類似于這樣的喜歡和親吻。”

“可是我之所以之前會親你,并不是因為我是你的什麽客人,也并不是因為你有一條多麽漂亮的尾巴。”

鐘熠深吸了口氣,“而是因為在我的眼裏,你同時也是一個獨立的人,你有你自己的性格和靈魂,而這些,才恰恰是我會喜歡你的原因。”

話都已經說到這一步上了,鐘熠感覺自己一下子輕松了很多,而那些藏在自己心底深處的情愫,他也終于不會再避諱着說出口了。

“所以哪怕現在換了一只長了九條再好看的尾巴的貓站在我的面前,我都不會對它有這樣相同的感覺。”

鐘熠說,“我也不可能剛下了飛機到了家,就冒着讓我這件襯衣沾上油點子的風險,來給他親手煎這一碟子的速凍香腸。”

容眠呆呆地看着他,而鐘熠只是看着他,很輕松地笑了一下。

他又問容眠:“那你知道一個人類對另一個人類的親吻,還可以意味着什麽嗎?”

“——意味着我對你的喜歡,不是小貓小狗和人類之間的那種玩玩鬧鬧,而是真真切切地,想和你發生性關系的那種喜歡。”

鐘熠看着容眠的眼睛,問他,“你能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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