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五十二只可愛鬼

又是這個吊墜。

齊桁下意識的摩挲了一下自己藏在衣服裏的小石頭,不明白一個平安符,為什麽會讓神像這麽執着。

他看向祁升,就見祁升姿态随意的沖他笑了笑,看似輕松的往神像那邊走去,但手已經悄然的握成了拳頭。

齊桁想要喊住他,就聽神像的聲音又開了個頭:“再說……”

只是他後面的話沒能說出口。

因為原本還在齊桁觸手可及的範圍內的祁升在瞬息之間就到了神像面前,毫不猶豫的砸下了一拳,直接将神像的腦袋轟成了粉碎。

齊桁:“……”

有、有點兇啊。

在齊桁看不到的地方,祁升的一雙眼睛已然冷沉了下去,他直視着神像空掉的腦袋,知道這人還沒有死,所以他低低的、用齊桁聽不見的聲音說:“你再多說一句,就算我殺不死你,我也會叫你明白什麽是痛不欲生。”

“……真狠吶。”雖然死不了,但神像明顯是有痛覺的,他的聲音都虛弱了幾分,卻還是止不住的笑:“你在怕什麽?”

不同于祁升壓住了自己的聲音,神像可是無所畏懼:“在你承認了的時候,他不就已經知道了嗎?”

祁升舉起了自己已經破皮了的拳頭,神像笑道:“你和我一樣!和那些天生就是他的敵人的東西一樣!我們都是邪物!都是邪術創造出來的東西!”

“你為什麽那麽害怕?你還沒有告訴他是嗎?你沒有告訴他他的複活是——”

又是一拳下去,這回神像剩下的軀體也被轟的粉碎。

大量的塵土和碎片四處飛濺,劇烈的痛苦讓這并不算寬敞的空間響起了神像撕心裂肺的嘶吼聲。

可他卻并沒有半點的後悔,甚至還在不停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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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升甩了甩自己手上的血珠,站在一堆廢墟上,于藍火包圍處朝齊桁看去。

只見齊桁怔怔的看着他,臉上并無厭惡之色。

祁升壓住了自己眼底的陰霾,忽地也露了個笑:“我們和你不一樣。”

在他話音落下時,他的眉心倏地亮起了一點金光。

不過剎那間就将這陰森的地底完全照亮,如同神邸降世一般,齊桁的眼裏浮現了錯愕。

祁升眉心有一道印記。

而那道印記,和從前印在他手腕上的一模一樣!

齊桁覺得自己胸膛處有點燙。

他伸手去摸,發現是那個形狀有些奇怪但卻莫名熟悉的小石頭在發熱。

他其實是感覺不到冷熱的,但不知道為什麽,祁升的體溫他能夠感覺到。而現在這顆石頭的溫度,他也能夠感覺到。

神像像是被激怒了一樣:“你以為你有神紋就真的不一樣了嗎?!”

他桀桀一笑:“你不也還是和我一樣,都是人心裏的欲望所産出的邪物!我們都一樣,都動用了邪術!”

神像有些空的聲音逐漸化實,就見當初無名觀觀主的軀體再一次從不知名的地方走了出來:“你覺得祖師爺會想要一個邪物送的禮物嗎?”

祁升無聲的在心裏哂笑了一聲。

他的視線轉回齊桁身上,語氣輕松又溫和:“齊先生,你若是想同他做這個交易,便做就行。”

他随意道:“那不是什麽重要的玩意兒,你要是想要,我還可以再送你一個。”

齊桁皺眉。

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至于讓這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讨要嗎?

蕭阮也覺得奇怪,她偏頭看向齊桁:“師父,那小…祁升送了你什麽?”

齊桁隔着衣服握住發燙的小石頭,沒有回答她,只是往前走了兩步,和祁升對望。

就見祁升原本溫和而又淡定的神色似乎帶了點難以言喻的情緒,齊桁沒品出來這是什麽意思,只下意識的松了手。

于是祁升眉眼那點複雜就散開了。

神像明顯不理解祁升這樣的所作所為,他操作着的那具軀體驚疑不定的看着祁升,似乎是覺得這人還在醞釀什麽大陰謀。

就聽齊桁終于開口:“不做。”

他頓了頓,睜眼說瞎話:“我不懂你說什麽邪物,也不知道你什麽意思,我只知道這是祁祁送我的……定情信物。”

蕭阮:“……”

神像:“……”

祁升雖然猜到了大半,但沒想到齊桁也有一日用詞會如此大膽,故而沒忍住挑了下唇。

神像這回是徹底被激怒了:“他還用你最厭惡的邪術将你複活,就連天道都認定他此舉有違規矩,那幾十道天雷劈下來……”

神像的聲音還在絮絮叨叨的響起,同兩方分割的祁升眼底的笑意卻是終于真實了幾分。

不枉他做了這麽多引誘,這事終于從別人嘴裏說出來了啊。

祁升十分清楚,紙是包不住火的。

齊桁知道自己是通過邪術複活這事是遲早的,但不能讓他來說。

他得找個人,讓齊桁從別人嘴裏知道。

祁升漫不經心的想,他就是那麽惡劣。

不僅要留住齊桁的人,還想要将他的心都困在自己的身體裏。

所以他才會拔出自己的肋骨給他塑造身體……但這些都還不夠。

祁升捏了捏自己的指尖,因為天雷實在是難以消化,他的手總是是僵麻的,在雨夜更是會疼到冒冷汗。

但他仍舊能夠神色如常的朝齊桁看去。

在神像扭曲的聲音中,他微垂了眼簾,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甚至還後退了一步,離齊桁更遠了點:“齊先生……”

他的聲音有些艱澀:“抱歉。”

齊桁一頓,下意識的就想要伸手抓住祁升。

可祁升卻是避了避他的手,語氣很輕:“ 我應該要先問過你的意見的,可當時……我只想再見你一面而已。”

他低垂的腦袋讓齊桁又想到了自己很久以前養過的一只很通人性的狼,總喜歡黏着他跟着他,在他訓斥它的時候就會低下頭顱發出“嗚”的聲音,很委屈,也會讓他心軟。

祁升說:“如果你要殺了我,這一次……我也不會躲的。”

齊桁登時覺得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人重重的敲下了一錘。

他真的殺了祁升很多次。

從前是他們身不由己,也是他們沒有相認,更是齊桁親手将自己的所有感情封閉。

但現在……

齊桁堅定的握住了祁升的手,他的血再一次沾染了他的掌心,可結局卻不一樣了:“你不是已經受過天雷了嗎?”

他想肯定很疼吧?

當年那烙鐵将他的掌骨都燒黑了,如今又是記不清的天雷下來……

肯定很疼。

齊桁說:“我的命是你給的。”

他看向自己空蕩蕩的手腕,露了個笑:“我不是那個祖師爺了。”

自以為掌控了一切的神像徹底懵掉。

正如同祁升殺不了他一樣,他也殺不了祁升。

這世上能将他們殺死的只有一個人。

齊桁。

玄術界的祖師爺。

天道選中的第一個“神”。

縱使之後還有祁升、還有他,但天道永遠都愛自己的第一個孩子。

不然也不會在齊桁逆天改命,給祁升換了命盤後氣到降下兩道天雷,卻又後悔的将祁升提為真正的神,給足了祁升将齊桁複活的空間和本事,之後按照既定規矩降下來的懲罰也沒有要了祁升的命。

神像不可置信:“為什麽——”

齊桁握緊了自己的桃木劍,偏頭看向那具熟悉的傀儡:“不如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神像一愣,就聽齊桁說:“我不殺你,你把這些魂魄、還有他們的軀體都交出來。”

神像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你不殺我?!”

他布了這麽多局,一步步引誘齊桁,非得要奪得齊桁的吊墜,無非就是擔心有朝一日齊桁會提劍直接要了他的命。

畢竟這世上能奈何他的,只有齊桁一個。

齊桁點頭:“是,我不殺你。只要你放過他們。”

他說完,蕭阮也落在了他身邊,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齊桁還将手裏的桃木劍遞給了蕭阮:“可以嗎?”

神像的智力并不高,更準确的來說,他不像齊桁是天道“創造”出來的孩子,也不像祁升一開始就被天道選中了。

他是邪術裏的漏網之魚,不僅遭受了一輪齊桁的斬殺,還承受了一波祁升的封印,他的思緒在很多時候都是混亂的。

所以在聽到這話後,神像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想要應下:“……那你允許我将這些東西帶回人世?”

齊桁誠懇道:“我都說了我不是祖師爺了,這不随你?我管得着嗎?”

神像動了動唇:“好,我和你做這個交易。”

他話音落下時,周遭的魂火全部都抖動了一下。

齊桁眼神一凝,趕在魂火失去控制消散前,先将其全部穩住。

那些傀儡又一個個從陰暗的角落裏走了出來,齊桁雙手一壓,所有的魂火直接落在了那些軀體裏。

其實齊桁也不知道這些魂有沒有正确的回到自己的身體裏,但是現在形勢所迫,只能讓他們互相将就一下,出去了他在好好把他們分配一下。

齊桁又問:“羅大呢?”

神像:“他早死了,那個蠢貨還真以為我是他的徒弟……”

他話還未說完,眼前就掠過了一道人影,是站在齊桁身側的蕭阮直接拎着桃木劍就沖了上來。

神像:“!”

他咬牙躲過:“你說過……”

“是啊,我說的是‘我’不殺你。”齊桁笑眯眯的嘆了口氣:“我尋思着這套路也很老了吧,怎麽還會有人中招呢?”

蕭阮眉眼透着刀鋒的冷冽,每一劍都幾乎逼的神像難以招架,黑氣和藍光碰撞又交織,蕭阮的冷笑聲也響起:“今天姑奶奶就好好清理門戶!”

神像似乎是不願意動手傷了她:“師父,你殺不了我的……這世上能夠殺我的只有祖師爺。”

齊桁幽幽嘆了口氣:“你知道這孩子是怎麽在我膝下長大的嗎?”

他說出了神像最懼怕的話:“當年她被妖物吞食,妖毒侵入了五髒六腑,神仙都難救回。”

是齊桁把自己的靈魂分了點給蕭阮。

叫蕭阮“渡神”,所以蕭阮才能和他一樣長生不老。

卻也導致了齊桁後來的虛弱。

就像齊桁将自己的命換給了祁升,徹底成就了祁升的“成神”,自己的半神命卻消失,從而兩道天雷就能輕而易舉的将他劈的魂飛魄散。

之前蕭阮打不過神像,任由神像碾壓,那是因為齊桁沒有複活,存在蕭阮身體裏的魂只是維持了蕭阮的生命,屬于齊桁的力量是沉睡的。

可現在不一樣。

現在就算是姚壹壹都能殺了神像!

所以姚壹壹徑直飛身而去,加入了這場戰鬥,只要她們有一人能夠将神像的魂從無名觀觀主的身體裏扯出來,神像就能被徹底斬殺。

神像也很明顯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幹脆甩出了幾十道符紙,直直的朝着那些還未蘇醒的人身上去,齊桁眼皮子一跳,只來得及攔住自己這邊的一點,他還未出聲,就見那些符紙全部暫停在空中——是祁升出手了。

矮個子和高個子也明白了戰局:“會長!祖師爺!你們專心對付他!我們幫你們把這些人運到我們身後!”

神像罵了句“該死”。

等到他的魂魄被姚壹壹扯出鎖住,又被蕭阮一劍穿透時,他才終于明白了什麽。

他看向站在齊桁身邊,對發生的所有事沒有一點意外的祁升,笑了笑。

他說:“我還以為是我掌控了一切。”

原來什麽事都在你的算計中——

他露出一個譏笑,用只有他和祁升看得見的口型問他:“那他的喜歡,也是你算計得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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