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劇院後邊有個小酒館,虞明庭帶着葉曉君到的時候裏面已經坐滿了人,有男有女,年紀都在三、四十歲。這些人穿着随意普通,多是休閑款,葉曉君來的時候正聽見他們在讨論如何利用懸念營造持久的恐怖氣氛。

“嗨。”虞明庭一來就成為全場關注的重心。

“大導演來了!”

“快!滿上!來得這麽遲,還以為你這次又要逃走!”

“先自罰三杯!”

大家一窩蜂地上來讓虞明庭喝酒。虞明庭特別為難,扶着葉曉君的手臂道:“我一會兒還要送朋友回去呢,各位就饒了我吧。”

衆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轉向葉曉君:“那就讓你朋友代你喝!”

“對啊,新朋友,怎麽能不喝!”

“走一個走一個!”

像是怕将葉曉君吓走,虞明庭直接拿過酒杯悶了下去。

“這樣總可以了吧?”她抹了抹嘴角的啤酒泡沫,“你們一個兩個的,別吓到葉編劇。”

“葉編劇?”人群中探出一個腦袋,是個年輕姑娘,“我說怎麽那麽眼熟呢!是葉曉君編劇嗎?就是寫《浮生》的那位?”

“《浮生》的編劇?是前段時間那部電影嗎?”

虞明庭很自豪地點點頭。

“還真是!太好了你真行,連葉大編劇都能請得來!正好正好,我看了《浮生》,有很多問題想問你!”一位胡子拉碴的胖大叔撥開人群幾乎是從屋子深處爬出來的,一下就拽住葉曉君,“來,葉編劇,你甭理他們,我們一邊單聊。”

胖大叔的行為立即引來公憤,群情激動,将他和葉曉君隔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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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罐頭你想幹什麽啊的朋友難道你想獨吞?”

“你們這些粗人都後退!你先帶葉編劇進去,我給你們護駕!”

一個小屋子裏鬧騰的葉曉君都沒能來得及插話就被虞明庭帶到裏屋去了。裏面有個包廂,虞明庭将包廂門一關,嘈雜的聲音被關在門外。

“抱歉……”虞明庭的樣子也有些狼狽,将頭發整理好,“你別怕,這些人雖然很怪看着像壞人,但真不壞,都是我認識多年的編劇、導演朋友。成天走哪兒都咋咋呼呼的,年紀一把,聽到跟自己職業相關的東西還跟孩子似的立即興奮。”

葉曉君笑笑:“我理解。”

“你先坐這兒,我出去讓他們冷靜冷靜,別鬧到你,一波波地放進來。”

虞明庭走出去之前先幫葉曉君倒了杯水,出去之後外面安靜下來,隔了幾分鐘虞明庭才讓這些人一個個進來,每個人跟葉曉君打招呼,比剛才腼腆多了。

虞明庭說:“今晚是《突然死亡》的慶功宴,別看這個小酒館小,但也算是《突然死亡》誕生的地方。葉編劇可能不知道,我和我的團隊就是在這間酒館裏讨論出《突然死亡》劇本的原型,所以今日慶功宴也選在這裏。我們都不是什麽特別講究的人,只圖個輕松、自在。”

葉曉君點點頭。

……

本就堵車,左轉道的紅燈抵倆綠燈的時間,好不容易綠了,還有個堵在左轉道上等直行的。坐在副駕上的陸靜笙一掌拍在喇叭上,“哔——”的一聲吓得小季一哆嗦。

喇叭“哔”個沒完,前面的車很不情願地往前挪了挪,小季甩了一把腦門子上的汗,往左邊鑽過去了。

這條路向來堵,往保利劇院去可不堵麽,又趕上剛剛演出完,還是周末夜晚回家高峰期。小季知道正常行駛肯定半天挪不動道,一方向盤打進了小路,從一個半車寬的小路殺進老小區,吓得睡路邊的狗都蹿上牆頭。

“boss你坐穩了!”小季一腳油門沖到底,再一把轉回來,龐大的車身在她的手裏靈敏的像只狩獵的貓,一個閃身就将擁堵大道和無數車輛甩在身後。

陸靜笙一手拉着手扶,一手打電話:“陳叔,二十分鐘內,帶上人到保利劇院。對,再等我電話。”

小季瞄了boss一眼,陸靜笙的表情有些吓人,跟黑-道老大似的。

“boss,要報警嗎?”小季是從駿天被陸靜笙調來當她私人助理的,雖然平時嘴碎了一點智商也不太穩定,但陸靜笙能挑中她,在關鍵時刻還是能當老板的左膀右臂。

本以為陸靜笙會馬上答應,但她卻搖頭:“不報警。”

“啊?”

陸靜笙眼神發狠,從鼻腔裏呼出一聲,冷笑道:“虞明庭真是好樣的,跟我玩這手。報警?讓她這麽舒服進局子,這件事就這麽算了?可能嗎。”

小季後背一涼:“boss你是說……”

陸靜笙心有算計,雙眸如冰。

陸靜笙的手機響個不停,小季只聽她“嗯”“好”“就這樣”……她見過boss生氣、罵人,甚至是抓狂,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麽可怕。

望着眼前一棟棟往後飛馳的大樓,一輪巨大的圓月像盞明燈矮矮地挂在深藍色的天際,隐約還能看見幾片浮雲。雲慢慢地遮蓋圓月,氣氛詭異,月光變作血色。

莫名地,小季也開始興奮起來。

誰說文青不喝酒,文青一喝酒準保喝到胃穿孔。

葉曉君倒是很喜歡和這幫子同道中人聊藝術聊劇本,可動不動就來勸酒讓她有些頭疼。

幸好夠仗義,一大半的酒都幫她擋下來了。

看的臉色由白轉紅,由紅都轉青了,葉曉君勸她:“你也別喝了。”

沖她笑笑,身後胖大叔站在椅子上大喊:“你們以為話劇就可以看輕構圖嗎!錯!對話劇而言,構圖才是最重要的!你以為觀衆來看什麽!看你滿場飛,看你大喊大叫嗎?視覺!聽覺!心理!一個都不能少!嗝……”

葉曉君見笑意裏也帶着七分醉意,有些抱歉。她不喜歡和不太熟悉的人喝酒,這些人喝多的樣子也真是夠難看。但她還是喜歡這裏的氣氛。她的同行個性古怪者太多了,若要真算起來她自己也算怪。人的個性各有不同,選擇你願意交往的人交往就好,不必幹涉別人太多。能從一個人身上吸取到專業知識才是最重要的事。所以葉曉君還是喜歡眼前這幫人的,對話劇也有了些興趣——話劇和電影的表現形式不同,但骨子裏異曲同工。吸取話劇領域的知識對她的劇本肯定會有好處。

也算是用心了。

“麻煩你,葉編劇……”扶着她的肩膀,“一會兒幫我找個代駕,将我送回家……”

“別一會兒了。”葉曉君說,“就現在吧。”

陸靜笙和陳叔帶來的人在保利劇院門口彙合,一水穿着黑西裝的人從三輛車上下來,個個一米八,小季眼睛都看直了,跟拍電影似的。

陸靜笙站在這群人中間,比了個手勢,陳叔帶了七八個人往劇場裏走,她則帶着剩下的人繞向後門。小季也從車裏下來,小跑步跟上去。陸靜笙領頭走到小酒館門口,酒館門緊閉,門口坐兩個虎背熊腰的男人,其中一個光頭手裏拽着酒瓶子,操大嗓門笑。見陸靜笙這幫人黑壓壓地走過來,氣勢洶洶,這二人對視一眼站了起來,并排要擋住陸靜笙。

光頭喝道:“你們誰啊!打烊……”

陸靜笙目視前方腳步未歇,從光頭手裏抽過酒瓶,胳膊掄圓了一下子砸在他腦門上。

光頭“啊”地一聲,身子軟了下去,他身邊的壯男“嗷”一嗓子就要往上撲。陸靜笙左手邊的男人一掌摁住他的臉将他摁了回去。留下四個人料理這兩個壯男,陸靜笙打開酒館的門,冷着臉往裏走。

酒館中還殘留着酒菜和汗的味道,地上全是煙頭,人已不見。

陳耳說的地點就是這兒,虞明庭轉移了。看來虞明庭也自己留了一手。

陸靜笙走出來的時候,兩個壯漢已經被打趴在牆角,只會喘氣。

“虞明庭去了哪裏。”陸靜笙問道。

“誰……誰是虞明庭?”滿臉是血的光頭問道。

陸靜笙眉峰一挑,站在光頭身邊的男人又要動手,光頭吓得大叫:“奶奶饒命!奶奶!奶奶!我們真不知道!我們就是收了人錢來看着門,不讓別人進來而已!別打了別打了!”

陸靜笙:“收了什麽人的錢?”

“一女的!黑色短發!三十多歲!”

就是虞明庭本人。

陸靜笙收到陳叔的電話:“大小姐,劇場這邊工作人員說了,今晚話劇的主創早就去w酒店開慶功宴了,不在後門那的酒館。”

這酒館裏根本沒有導演,也沒有編劇,這的所有人都是虞明庭的道具。

為的只是讓葉曉君舒舒服服地上鈎。

陸靜笙緊緊攥住手機。

虞明庭之所以會選擇葉曉君下手,是因為她誤以為葉曉君和她陸靜笙關系非凡。只要控制住葉曉君,也就是狠狠将了陸靜笙一棋。若是再用上毒品控制,更是勝券在握。

怪不得別人誤會,就連童幼寧都能這樣想,她和葉曉君平時相處時是不是真的太顯親密?

不管這事兒她和葉曉君是怎麽個情況,那也是她們自己的事,輪得到這幫孫子來利用?

“小季!”陸靜笙一聲召喚,小季自然知道boss要什麽,拿着手機跳出來:“boss,終于聯系上監視虞明庭的小y了,他說虞明庭非常聰明,帶着葉老師出酒館,轉移地點。他們剛想跟上去就被從側面沖上來的車給撞了,剛剛才清醒過來。不過他記下了車牌,跟另一組小j說了,小j已經追到樓下,确認地點!”

虞明庭帶葉曉君去了她一套很隐秘的住宅,在郊區。

陸靜笙咬牙,居然被這虞明庭繞了一個大圈!

她坐入車中,心裏的火燒得她牙根癢。

“小季。”陸靜笙道,“油門踩到底。二十分鐘內,我要到虞明庭家樓下。”

小季鬥志滿滿:“交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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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曉君搬不動喝多的虞明庭,代駕師傅好心,說幫她送上去。葉曉君道了謝,師傅背着虞明庭上樓。

還好有電梯,到了十二樓葉曉君晃了她半天,虞明庭才迷迷糊糊地拿出鑰匙給她。幸好鑰匙扣上只有三把鑰匙,試了一會兒門就開了。

代駕師傅将虞明庭放在沙發上,葉曉君向他道謝,他笑着說不用了,又看看閉着眼的虞明庭,雙手插在腰間,沒有要走的意思:“你不給她倒杯水?”

氣氛忽然的變化讓葉曉君警覺起來,她看了眼人高馬大的代駕師傅,拿了錢給他,笑道:“今晚真是謝謝您了,您可以走了。”說着往前走,送客的意思很明顯。

代駕師傅笑容依舊,卻擋在門口,沒想走,也沒想讓葉曉君走。

“別這麽客氣呀,這是我應該做的。”他往前跨一步,葉曉君迅速後退。她剛才就已經留意茶幾上放着的那把水果刀,沒想到真會用到。

就在葉曉君要拿到水果刀的那一刻,一只手搶先一步拿走了水果刀,下一秒,水果刀的刀尖對準了她的臉。

虞明庭依舊躺在沙發上,臉色發紅,但眼神熠熠,身手靈敏。

“葉編劇。”她眨了眨眼,“終于吃到你了,你可真是讓我費盡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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