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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收了十幾封葉曉君的郵件之後，她終于回來了。

郵件裏廣闊草原、出世的生活、羊群烈馬、如神降臨的天空……這些照片全都以影像的方式收進葉曉君的腦子裏，換來深一個色號的肌膚，和整整兩夜說不完的話題。

她回來的兩晚，她們睡在同一個房間，陸靜笙安靜地聽葉曉君說她獨自駕車在草原飛馳，路過蜿蜒起伏的公路，避開嘈雜的私營度假村，偶然撞見沒人看管的馬群，去往草原的最深處。

風掠過草尖的聲音，吹走雲的聲音，鬥轉星移的聲音……

陸靜笙閉着眼，靜靜聆聽身邊人的聲音，一字一句變成畫面，鋪陳在她眼前。

這次出外取材葉曉君不僅搜集到了草原牧民的生活，更是确定了幾處拍攝地點。從背包裏拿出一大摞照片給陸靜笙說得眉飛色舞。

陸靜笙拿起一張照片，說道：“是挺漂亮的，你回來也不記得給我帶點禮物麽？”

葉曉君：“禮物？那邊最美的東西就是風景，其他我見着的都是騙游客的小物件，恐怕買了你也當做閑物放到一邊去了。”

“你是覺得我會不喜歡還是根本沒放心上？”陸靜笙也不是真要和她較勁，含着笑意問她的，想逗她似的。

葉曉君的确沒想到要帶什麽禮物回來，她一心都放在工作上。禮物這種東西……難道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就必須帶一份回來？

葉曉君有些緊張地解釋：“怎麽會不放在心上，我每天都有給你發郵件。禮物嘛……你想要什麽，我明天買給你。”

陸靜笙忍不住笑起來，将她抱住：“這給你吓的。我逗逗你而已，還真惦記着你禮物？你這一走十多天，發的郵件也都是風景照，連張自拍也沒有，我怎麽知道你有沒有想我。”

兩人的臉龐貼得極近。

“有沒有想我？”陸靜笙再問一遍。

知道葉曉君特別不擅長表露情感，陸靜笙就非要捉弄她。

果真弄了個面紅耳赤，惡作劇的人還想要來一番親熱，被葉曉君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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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居然推開我。”陸靜笙茫然之後嘆氣，“禮物不帶就算了，現在還推開我。哎，才多久的時間你就不愛我了。”

葉曉君怒視她：“我先去洗澡。”

陸靜笙心滿意足：“去吧，等你回來好好伺候哀家。”

葉曉君：“……”

和陸靜笙交往之後，葉曉君才知道她之前所謂的“直人”身份并不是她信口胡說。雖然她很想表現出一副“老娘雖然沒認真了解過，但憑老娘的聰明才智什麽都懂”的模樣，可在有些事情上她真的是個新手。自尊心強如陸大小姐，嘴上心裏都不服輸，又小她兩歲，葉曉君自然想要在各方面多照顧她一些，連同性伴侶之間的事也都在循循善誘。

雖然她并不怎麽覺得自己能勝任這方面的老師。

近半個月不見，果然思念化作欲念，折騰了兩晚還不夠。葉曉君有些吃不消，下巴酸痛不已，雙腿及內也略有不适。陸靜笙雖不盡興，但考慮到葉曉君的體力問題，也只好暫時作罷。

臨睡前壯壯撓門，陸靜笙這才想起來自動喂食機裏的貓糧好像吃完了。

“我去吧。”葉曉君披了外衣開門，一開門壯壯就撒歡地叫，繞着葉曉君的腳邊狂蹭，毛茸茸的小毛團蹭得葉曉君光滑的腳踝上發癢，好幾次差點兒踩着它。

“別急，我給你開個罐頭吃吧。”想來陸靜笙也不是個勤快人，她不在家這段時間壯壯肯定只有貓糧可吃，罐頭什麽的陸大小姐才懶得伺候。

葉曉君走到廚房櫃子裏準備拿貓罐頭，一回頭不小心踢翻了垃圾桶，垃圾嘩啦一聲撒滿地。

因為不做飯，垃圾桶裏沒有惡心的廚餘，只有一些收據和名片，以及一張被撕成兩半演出票。

葉曉君收拾垃圾時看了一眼，話劇？時間還是明天的。

“怎麽把話劇票撕了？”喂完壯壯，葉曉君回到陸靜笙的房內。陸靜笙正無聊地看看新聞：“不知道誰塞我包裏的，我沒興趣，就撕了。”

塞到她包裏？陸靜笙成天走到哪兒都有小季跟着，就算她一時不察，小季這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機靈孩子能沒發現？

葉曉君将外衣放到一邊：“盧木穎給你的？”

被拆穿，陸靜笙特別嫌棄又無奈地雙臂往兩邊攤開：“你說哪個姓盧的是不是傻？上回被你整成那樣還不知道怕。”

葉曉君：“盛瑛怎麽說？”

陸靜笙的确是去找盛瑛罵了，盛瑛也是無奈，說會好好跟她說的。

“不行就讓她滾蛋。”陸靜笙關燈睡覺，“對了，明晚幼寧演唱會，讓咱們去捧場。”

葉曉君：“你不是說她受傷了住院了嗎？”

陸靜笙：“是啊，的确又住院了，還挺嚴重的，可是今天一早讓人送票來說演唱會如期舉行。我忙着還沒空給她打電話，明天問問看。”

疲憊感驅使陸靜笙很快進入睡眠狀态，葉曉君正要睡着時，忽然手機震動。她轉身一看，郵件。

屏幕上顯示，發件人：Bearxxx。

看見這個名字，她就明白今晚肯定要睡不踏實。Bearxxx每次出現都伴随着她生活的改變。現在和陸靜笙的生活很單純，兩人有自己的事要忙碌，晚上回到一張床上，彼此相擁而睡。雖偶爾有些小矛盾，但葉曉君珍惜這份平淡的感情，不想起什麽波瀾。

可是若不查看，她又特別好奇。

發件人：Bearxxx 內容：“姐姐”出現了嗎？

葉曉君回複：不知道，姐姐到底是誰？

Bearxxx：那就是還沒出現。博展上市了嗎？

葉曉君：還沒有。

Bearxxx：你的《候鳥》寫完了嗎？

《候鳥》？葉曉君有些迷茫，難道是指她的新劇本？這劇本還未想好名字……可這麽一說，“候鳥”二字的确相當适合。

葉曉君：你是在找某件事的時間點？

Bearxxx：我只是在确定。你告訴我，《候鳥》寫了嗎？

葉曉君：沒有。

Bearxxx：童幼寧現在和誰在一起？

Bearxxx的郵件裏第一次提到了童幼寧。

按理來說，作為陸靜笙最要好的閨蜜，童幼寧在她的生活中應該占有很重要的位置，葉曉君料到，童幼寧遲早會出現在bearxxx的預告裏。果然……

葉曉君：“據我所知，她現在單身。”

Bearxxx：單身？你和她認識之後，她并沒有空窗期。

葉曉君：你上回預告我和陸靜笙“初吻”的時間也不對，延後到了第二天。

Bearxxx過了許久才回複：咱們的世界裏，依舊有未能重合的地方。可能從我介入你的世界那一刻起就已經不同了。

葉曉君覺得它這句話說得有些古怪，對文字敏感如葉曉君，很容易察覺到對方的心境有了變化。

還未等葉曉君回複，bearxxx又進來一封郵件：葉曉君，你記住。任何時候，不要放棄，不要放棄陸靜笙。

不要放棄陸靜笙？什麽意思？

葉曉君緊緊盯着手機屏幕，氣憤地打字：請你将事情說清楚，別每回都只說一半！如果你害怕蝴蝶效應帶來惡果，那從一開始就不要介入我的生活！你這樣做實在……

“曉君？”陸靜笙有些迷糊的聲音從她耳邊傳來，葉曉君猛地一轉身，吓了陸靜笙一跳。

“你在做什麽？還沒睡？”陸靜笙問她。

葉曉君雙眼睜得大大的，顯然沒有一絲睡意。手機倒扣在肚子上，屏幕透過睡衣往外散着光。

“我在，記錄一些靈感。”葉曉君說道。

“這樣。”陸靜笙笑了笑，“別太累，早點睡覺。”

“嗯，馬上就睡。”

陸靜笙重新躺下，翻了個身背對着葉曉君。

笑容在瞬間收斂。

她看見了，穿過葉曉君的肩膀，看見了她的手機屏幕。

一行行，全是亂碼，她在對話框裏輸入的也都是亂碼。

陸靜笙的睡意全無，想起之前有次葉曉君主動給她看手機，讓她不要驚訝，結果看到的也是這堆亂碼。

她到底在做什麽？

陸靜笙難不疑惑。

葉曉君見陸靜笙轉過身去，不一會兒呼吸平穩不動彈了，悄悄起身拿着手機去了衛生間。

坐在馬桶上發現方才混亂之時，沒打完的郵件居然發出去了，bearxxx也回複了她。

而這回複，讓她徹底從頭涼到腳。

Bearxxx：我怕這些事現在告訴你你會承受不起。

葉曉君曾經和一位同學讨論過一個問題。人為什麽而活着。

想必這個問題很多人都曾和自己親密的朋友或家人聊起。

當時葉曉君何等悲觀，她說，父母讓我們來到這個充滿痛苦的世界時，并沒有經過我們的同意，我們都是被迫降臨在這個世界上。有甜，但甜只是一時，為了這短暫的甜大部分的時間裏我們都在受苦。可是為什麽我們想要繼續活下去呢？因為未來是不确定的，因為不确定，所以有渴望，這就是我們活着的動力吧。

所謂渴望，自然是渴望好事。

如果你知道未來有壞事在等着呢？就像你知道你的死亡年齡，你是否還能每天開開心心地起床，為未知的未來而躊躇滿志？

Bearxxx讓葉曉君最反感的地方就在于它打亂了她生活的一切，卻因為怯懦而不敢将話說盡，到頭來只帶來煩惱。

葉曉君拖黑過它一次，卻沒用，它甚至沒有感覺到自己身處黑名單，依舊能發來郵件。

她的未來會有多恐怖，恐怖到會讓人承受不了？她和陸靜笙之間又會有怎樣的轉變。現在的她無從知曉，可天空似乎已經裂了一條縫，有妖魔來襲。

前方有何魑魅魍魉，她不會認輸。

要是認輸她早就認輸了。既然她還活着，就要站的筆直。若是自怨自艾，不如去死。

葉曉君打算不再登陸這個郵箱，不再接收bearxxx的郵件。她不想因為這一封封不确定的郵件弄得寝食難安。她申請了新郵箱，關機睡覺。

第二日醒來時陸靜笙還在想昨晚的事，葉曉君卻起了個大早，做好早飯，對她微笑：“早。快來吃飯，吃完去公司。”

一切如常，想起昨夜的亂碼，陸靜笙甚至懷疑那是她做的夢。

坐到餐桌前，陸靜笙并不打算藏事：“那些亂碼到底是什麽。我看見了。”

“哦，那些，就是亂碼。我最近一直收到這些東西，不知道有沒有帶病毒，已經重新申請了個郵箱。”葉曉君回答得太快，就像早就知道她會這樣問。

她是個好編劇，但總不是個好演員。

陸靜笙安靜地喝了口牛奶，今天的牛奶依舊有熟悉的甜度。

葉曉君坐在她對面，陸靜笙的心情依舊有些複雜。

“你在懷疑什麽？亂碼？這種東西很有可能就是垃圾郵件，我也收到過。”演唱會還有五個小時就要開幕，童幼寧正在進行最後的排練，中午不能吃太多，只吃了雞肉和蔬菜，這會兒她正躺在休息室裏，許影千在幫她按摩腰部。

“總覺得古怪。”陸靜笙說。

“你問她沒有？”

“問了，她就是這樣說的。”

童幼寧說：“既然你問了她也回答了，就應該選擇相信她。否則你就管好自己的嘴巴，別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