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2、 師叔出山

雲山寺。

四周圍繞着翠竹,四季長青,卻顯得有些陰郁,就像這所竹林小屋的主人。

他如往常坐在院中獨自下棋,道遠去了多久他已記不清了。

正擡頭想喝杯茶,才發覺院種的桃樹開滿了花兒。

“不知道遠現在身在何處……”。他突然想起道遠,不免感嘆道。

“師叔……”。他推開門,他如常若有所思的坐着,擡頭便開見了道遠,一切宛若一個夢。随緣想:如果自己真的能心想事成的話,為什麽錦衾不能起死回生呢?哪怕只是來見他一面也好?

“回來了。”他總是這樣,就算內心波濤洶湧,也不會露在面上。他的言語和動作總是那樣無所謂,讓人摸不透他的喜好。只是道遠并不在乎這些,他總覺得他的師叔是個不一樣的人。

“帶了朋友?”随緣看見了跟在身後的溫延。

“恩……”。道遠也不知溫延算不算是自己的朋友,其實更像是他的恩人。

“見過師父了沒?”随緣問。

道遠搖頭,道:“其實……這次回來是有事求師叔。”

“什麽事?”随緣拿起茶杯準備抿一口。

“我們成了侯爺府的門客,侯爺是邢……”。

他手中的茶杯顫着,未等道遠的話說完,便道:“道遠,你應知我早已立誓不出雲山。”

“師叔可曾認得邢野……”。

“不要同我提他。”只聽見“砰”一聲,随緣手中的茶杯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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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叔……”。

“夠了,不要同我提他。他的事情與我無幹。”

“若他要死呢……”。道遠還是不死心。

“那便讓他去死吧。”男子的言語沒有一絲溫度,道遠懷疑這話竟然能從自己師叔口中說出。“若他要出殡送葬,你可要及時通知我,那日,我定掀開他的棺材,把刀刺進他的胸口,以解我心中之恨。”

“師叔,你……”。

“不要再勸我,你走吧……”。

随緣說完便起身離開,他轉身的那刻,大風襲來,卷走桃花樹上的花瓣,那花瓣随着風舞着,揚起,飄散到遠方。

道遠受了挫,他從來沒見他師叔這樣過。仿佛同那人有血海深仇,就連名字都不能提及。他一人坐在竹屋的門檻上。

溫延蹲下,擠到他身邊,門檻比較小,道遠往旁邊挪了挪。

溫延擡頭望了望這片竹林,道:“這便是你從小長大的地方。”

道遠點了點頭。

溫延問:“你在想什麽?”

道遠答:“我在想我師叔為什麽要這樣,我就連那人到底發生了什麽也還沒有說出口,他就對我發如此大的脾氣。”

“不過這便證實了一點。”

“證實了什麽?”

“京城那個人确實不是你的師叔。”溫延對道遠說:“你師叔身上沒有妖氣。”說完,又調皮的拍了拍腦袋,道:“而且還是和你一樣,腦袋上一毛不拔。那人卻是一襲長發。”

“現下我們要怎麽辦?”

“回去壓。”

“這就回去,那我師叔……”。

“就算你留在此地也沒有用,他不會聽你的。”

“确實。”道遠贊同的點點頭。

溫延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塵,道遠還坐着,他伸手,小和尚伸手拉住他的手,他便一把把人拽起來。

“小和尚。”他喊道遠。

“什麽事?”道遠道。

“沒什麽。”溫延笑着聳聳肩,只是說:“突然想喊喊你。”

“什麽啊。”道遠被溫延弄得不明所以。

溫延望着雲山,說:“原來你從小長大的地方是這幅模樣。”

“你覺得怎樣?”道遠問。

“不算很好,也不算太差。”

“你這話不就等于沒說。”

“就像你這人一樣。”溫延沒有忘記開玩笑。

道遠好似習慣了,兩人便一起肩并肩往山下走。道遠一直記得,他第一次下山時是多麽忐忑,而今身旁有了溫延,卻覺得安心很多。不知不覺中,他在依賴溫延。他還不知自知。

“會走到那天我遇見你的那條路上吧?”溫延問。

道遠點頭,道:“恩。”

“那時你在那裏做什麽?”道遠道。

“我準備拐個大家閨秀回山寨做壓寨夫人啊,沒有料到救了個大老爺們,還是個和尚。”溫延抱怨着,道遠笑着,不相信他的話。

就在此刻,他們身後跟來了一個白衣男子。

“阿遠。”他喝住了道遠。

道遠回頭。“師叔……”。那男子穿了白色錦緞長衫,頭上帶着白色帽子,一襲白衣翩翩,到有股與平日不同貴氣。

“他真要死了。”他問他。

“還未死,只是……也離死……”。道遠不想說下去。

“既然如此,我便同你下山去看看。”

“師叔,你當真……”。

“我只不過想看看他如何死的。”他冷言說着,披上鬥篷上的帽子,一路走下了山。

溫延只好走到道遠身邊,說:“你這師叔可真不好惹。”

道遠聽了,回:“所以你最好不要惹他。”

溫延難得聽話的回:“我幹嘛要惹他。”此言完,又道:“我要惹也惹你。”

道遠聽了也無力辯駁,也跟着他師叔的步伐下山了。

京城。

侯爺府。

小厮開門,便問:“你們這幾天去哪兒了?侯爺正找你們呢?”又見他們身後跟了個白衣男子,便問:“那人是誰?”

“他是我師叔,趕來投奔侯爺的。”

“這也好,侯爺正在大堂設宴呢,你們快去吧。”

“這就去。”

說完道遠一行人便匆匆趕去。

屋內歌舞升平,一群着紅衣的舞女輕歌曼舞的繞着圈,待她們分開,他一襲白衣頭戴銀色面具從那群人中穿過,他便坐在前面,一眼看見了他。邢野身旁緊緊的挨着一個男子,那個男子的面容同他剃度之前沒有任何差異。這倒也讓随緣吃了一驚。

“來者何人?”邢野見随緣突然冒出來打亂他欣賞歌舞,急不可耐的喝道。

“他是我師叔……也是來投靠侯爺的……”。道遠的話沒有說完,因為随緣舉起手讓道遠停下。

那銀色面具中只能透出他的目光,他望着臺上的男子,慢慢退開,道:“不擾侯爺雅興了,便告退了。”

“本王許你走了嗎?”

“那你要我如何?”

正當兩人要吵起來之際,邢野身旁的男子,開口了。他道:“我今日頭也不舒服,大概冷風吹多了,早些回去歇了吧。”

邢野見狀,把身旁的男子摟在懷裏,在他耳畔低喃道:“好,阿青,要如何便如何。”

那臺下的男子見那容貌與自己相同的男子如此依偎在那人懷裏,不知如何感想。或許,他早已認出了他?那副樣子只不過是做給他看的?許久未見,他也猜不透那人的心。他只知道那人是心狠手辣的,也十分聰明,什麽也瞞不過他的眼睛。所以道遠說他要死,他怎麽都不相信。

宴會散去,侯爺府卻不曾熄燈,一夜燈火通明。

他依偎在門口,雙手交叉,頭上的發絲已落,其實他早該卻了凡塵,可是他……

“大晚上的,怎麽還帶個面具吓人。”

他無話,沒有想過他會來,只是用一雙冰涼的眼眸望他。

邢野紅着臉,手中提着酒壺,說完那話,便用手指摸了摸随緣的面具,不過沒有摘下,只是在他下巴那處來回撫摸。

随遠冷語道:“彼此彼此,侯爺不也大晚上出來吓人。”

“我只不過是路過此地。”

“那我不是耽擱侯爺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侯爺怎的不走?”

“是啊,是啊……”。邢野兩手輕輕拍着,帶着不明含義的笑容,往前走了。

随緣還是沒有進屋,不久,他前面的屋裏便傳來放浪的叫聲。

他望着那屋,心想:他還是同以前一樣喜歡他,喜歡到找個長相一樣的男人代替他,只不過他不明白那有什麽用?就算長得一樣,那人也不會是他,他難道不明白嗎?阿青,就連名字都同他以前一樣?那個人真的無所謂嗎?真的甘願當自己的替代品嗎?随緣來不及想,也不想考慮,也許他不該下山的。他當真以為他要死了,他才下山來見他的,他對他還有一絲憐憫,或者說是痛恨。

他不想再見他,所以才剃度成家的,沒有料到一過十年,一切還是如此。他依舊沒有放下對他的恨,他依舊沒有放下對自己的情。到底什麽時候才是解脫?

若是随緣有一天得到成佛,他便問那佛祖,為何這世上會有得不到的愛情?會有死亡?會有痛苦?

他可是才能得到答案呢?

随緣不在想走進屋去,那屋裏的纏綿聲一夜未停,擾的他不得安寧。

他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到那年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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