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醉酒 郁青背我好不好?

二人邊走邊逛, 一路到東華門時,正巧謝府的馬車也磨磨蹭蹭才到。

謝韻之從馬車內出來,目光落到站在林葳蕤身旁恍若天人的林郁青身上, 當即看呆了眼。

林葳蕤眉頭一皺,才想起她曾經還打過郁青的主意, 當即側身擋在了他的前面,雙眼瞪圓:“看什麽看?!”

“嘁……”謝韻之欲蓋彌彰地輕嗤一聲,“放心,小娘我今日也帶了人,不稀罕你的。”

這說話沒正形的, 林葳蕤白了她一眼:“郁青, 別理她。”

說着, 二人又上了後面跟上來的馬車, 雙方這才共同啓程。

謝家獵場在伏寧城東邊的山上,正是莺飛草長的時節,出城後一路花紅柳綠,看得林葳蕤目不暇接,只是過了會兒她便膩味了,又重新将目光轉回馬車裏。

林郁青倒規規矩矩地對着小桌子坐着, 用手一顆顆剝方才剝的香瓜子。

他手指白皙修長, 就連指甲蓋也是瑩潤透亮的,林葳蕤低着頭,一時看得微微發愣。

誰知過了半晌,他便将紙上剝好的一小堆瓜子移到她面前來。

“?”林葳蕤意識到這是給自己的,當即眨了眨眼,“辛辛苦苦剝了這麽久,要不還是你自己吃吧?”

“我不吃。”林郁青搖搖頭, 揚唇看向她,“小姐昨夜照顧我辛苦了,郁青無以為報,只能做這些瑣碎小事。”

“這怎麽好意思呢……”話雖是這樣說,林葳蕤的魔爪卻已經伸出來,想了想卻還是将其分成兩堆,“那就這樣,你一半,我一半。”

末了,她又很快補充一句:“無論我做什麽,你都不許不同意,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林郁青淺棕色雙瞳定定看了她一眼,旋即眸光柔軟幾分:“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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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洛這些貴族大多都有自己的獵場,平日裏有專門的人看理,謝大人在兵部居要職,是以平日裏及其喜好狩獵,因此謝家的獵場打理得分外有格調。

山坡之上是蔥蔥郁郁的樹木,林下又是淙淙清澈流水,洗刷着圓潤大塊的鵝卵石。

到了獵場下馬車後,林葳蕤才看見原來謝韻之帶的人,就是那日在花樓裏她攬住親熱的那個小倌兒。

謝韻之見她盯着自己身邊的男寵看,不懷好意地一挑眉:“怎麽,你也看上了缈兒?放心,姐妹我不是小氣的人,你要是想的話……”

“不想!”林葳蕤飛快地截斷她的話,拿起郁青身上的茯苓餅分了袋給她,“吃點東西把嘴堵上吧你!”

林郁青愣神看着手中頓時少了一大半的茯苓餅,目光暗了暗。

同謝韻之一起來的缈兒長得倒也有幾分清麗脫俗,絲毫叫人看不出是花樓中人,他颔首,對着林郁青微微笑了下。

四人各自牽着林場備好的馬,謝韻之先翻身上馬:“小娘我先去林子裏溜一圈,看誰先獵到東西。”

說着,便“駕”一聲揮動馬鞭,絕塵而去,缈兒也自己騎上一匹馬,緊随其後。

留下林葳蕤與林郁青二人獨自相對。

林葳蕤手裏牽着缰繩,不太确定自己是否騎得上去,在從未騎過馬的她眼中,這玩意兒又高又大,滾過來能将自己砸死。

她下意識舔了舔唇瓣,一腳踩上馬镫,借力就要翻身上去。

可惜林葳蕤只是個初手,始終提心吊膽,馬還沒動,她自己便心慌意亂地叫喚起來:“啊啊啊啊我要摔了!”

因着個子不夠,一連試了好幾次,她都沒能爬上去,眼看着要摔下來,還是林郁青扶住她在空中胡亂揮舞的那只手:“小姐當心。”

掌心相貼,他的手要涼些,林葳蕤一鼓作氣,終于坐到馬背上,便抽回自己的手抓緊缰繩,低頭粲然一笑:“多謝郁青。”

她的手掌柔弱無骨,剎那間的溫熱來得快去得也快,林郁青舉在半空中的手指微微蜷縮,轉身也上了馬。

他雖是第一次騎馬,動作卻行雲流水,好像生來就該會一般。

林葳蕤看得目瞪口呆,又想起自己還坐在馬上,忙小心翼翼地揮缰:“駕!”

大概是有原身騎馬的底子,她也很快就習慣了,只不過始終還是不敢跑起來。

再加上林郁青受不得寒熱,二人信馬由缰地在林場中晃蕩,沒有目的地。

清風徐徐,撩動林葳蕤耳間的發絲,她側過頭來,耳垂上的銀墜也在日頭下閃閃發光:“郁青,快看!”

原來是林葳蕤上馬時,一并帶上了在城中的紙鳶,現在馬上坐穩後,她便迫不及待地放開線。

原野上的風從身後吹來,不用拉扯,風筝便順着線高高挂在前方的空中。

林葳蕤擡頭盯着風筝,渾然不覺自己也在被人一動不動地注視着。

她聽見他清潤的嗓音:“小姐好厲害。”

“這有什麽厲害的。”林葳蕤将手中的線輪舉給他,“你也來試試?”

林郁青接過線輪,看那一輪紙鳶越飛越高,陡然風疾,線輪飛快地轉動起來,他下意識扯緊風筝線,卻感受到手指頭上猛地一痛,松開了線輪。

低頭一看,竟是被那細得幾乎看不見的風筝線勒出一道傷口,沁出鮮紅的血滴。

“沒事吧?”林葳蕤忙出聲問道,自責不已,“都怪我,忘了提醒你……”

“這怎麽能怪小姐。”林郁青取出一方手帕将手指包上,目光沉沉落到前方沒了線的約束,反倒徐徐下墜的紙鳶上。

斜前面的山坡,謝韻之已經收獲了不少獵物,禦馬從林間下來,馬蹄噠噠踏過河面,激起清脆的水聲,她勒住缰繩停在了二人前頭,眉宇間滿是意氣風發:“我說你們兩個,磨磨蹭蹭,真當是來談情說愛的不成?”

“什麽談情說愛?”林葳蕤反唇相譏,“有些人色迷心竅,睡覺時也不知道想着誰,自然看什麽都是別有用心的。”

在鬥嘴這方面,謝韻之從來就沒贏過她,只好進行轉而人身攻擊:“你不過是嘴上功夫厲害,有本事,來跟我賽馬如何?”

林葳蕤擡起下巴:“比就比。”

她方才熟悉了一會兒,發現原主騎馬應該是厲害的,趁此機會,自己也正好上手。

“來!”謝韻之指向前方,“山坡下就是守林人的屋子,咱們倒是看看誰先到。”

她說罷,踢了下馬肚子:“駕!”

林葳蕤也握緊缰繩,回頭對林郁青道:“你慢慢來,我在山坡下等你。”

說着,便俯身揚鞭追上前頭謝韻之。

二人一前一後,不分彼此,逐漸消失在視線中。

缈兒騎馬過來,輕柔的嗓音在林郁青耳邊響起:“林小姐對你的關心,真是叫人心生羨意。”

想起先前謝韻之說的那些話,林郁青隐約猜出缈兒應當不是良家子,只是謝韻之玩樂時的一個伴游罷了。

因此他對林葳蕤的誇贊,反倒叫林郁青心頭生出一股淡淡的不悅:“小姐性情如此,對誰都很關心。”

缈兒是歡場中人,如何能察覺不出他的敵意,他非但沒有不高興,反倒笑了:“你怕我擔心林小姐的主意?”

被人戳破心思,林郁青沒有回答,轉而道:“小姐她很好。”

好得配得上天底下的一切,好得他覺得好像自己無論做什麽都配不上她。

同為男子,缈兒怎會不懂他的心思,他提醒道:“先前我見過林小姐一面,她是個潔身自好的人,你要擔心的,不是我這種人,而是同她門當戶對的男子。”

林郁青牽着缰繩的手悄然握緊,下颌線也繃住:“我明白。”

缈兒嘆了口氣:“就算是明白又如何,像林小姐這樣的官宦人家,到時候定是有正君,還有側室,就算是再不近男色,也少不了幾房男子,要想長久在她心底,光懂事是不夠的。”

“要想拴住女人,僅僅是靠喜愛可不夠,只有讓她離不開你的身體,從你那兒得到最大的歡愉……”

“我不願聽。”林郁青陡然出聲,冷着臉打斷他的話。

見他面色不善,缈兒笑了笑:“是我逾矩了。”

林郁青不回答,騎着馬走在前頭,行出一段距離後,他突然停住馬。

草地上是那只脫了線的紙鳶,被風蹂.躏過後,它破碎在草叢間,轉眼便失去了來時的鮮豔色彩。

——————

林葳蕤同謝韻之兩相較量,痛痛快快出了一身的汗,可謂是酣暢淋漓。

守林人見獵場的主子來,忙叫家中男人張羅做飯,河裏撈上來的魚又大又肥,放在鍋裏咕嚕咕嚕地炖,再貼上玉米餅子,掀開鍋蓋香氣彌漫整個小木屋。

等林郁青和缈兒來時,剛好就可以開飯。

老翁又備上農家自己釀的米酒,甜味與酒香恰到好處。

林葳蕤早就口渴得喝多少水都不管用,她端起杯子,仰頭便喝下了小半壺。

“看你這德行。”謝韻之逮住機會就損她,下巴往林郁青的方向擡了擡,“倒也是給你家的小郎君分些?”

林葳蕤在桌底下不輕不重地踢了她一腳:“郁青風寒剛好,不能喝酒。”

林郁青自是嗓音和煦:“小姐說得是。”

看吧,林葳蕤回以她一個得意的眼神。

嘁,謝韻之不懂了,她自诩在京中也是一等一的好顏色,怎麽林郁青就不曾多看自己一眼,拒之于千裏之外,偏偏對林葳蕤這二愣子青眼相加。

吃飽喝醉,眼見日落西山,正是倦鳥歸巢的時候。

米酒的後勁這才上來,謝韻之醉得分不着東西,将手搭到林葳蕤肩上:“來,給小娘笑一個~”

林葳蕤“啪”地打落她的祿山之爪:“你又瞎了?”

“噢,原來是林同窗,怪我不小心看錯了。”謝韻之松開她,又撞撞跌跌地轉身離開,“我的缈兒呢?缈兒?”

林葳蕤雙頰已然是粉撲撲的,她起身,差點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小姐!”好在林郁青一把拉住她的手臂,面帶關切,“你還走得了路嗎?”

林葳蕤聽話地擡腳試了試。

咦?奇怪,她怎麽就踩不對落腳地方呢?

“走不了了。”林葳蕤很快意識到,整個人都快要貼到林郁青身上,她眼眸彎了彎,似有星光閃爍,順理成章地撒嬌道,“我走不動路,郁青背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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