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荒蕪的阿斯塔
我以前問肖雪蕪:你父母怎麽給你取這麽個名啊?
她只說:是我自己這麽叫的。
那個時候我真的很困惑:肖雪蕪的說話方式為什麽那麽難懂?哪有人的名字是自己叫的,不都是長輩給起的麽。也不怪我當時不明白,倘若不清楚整件事情的始末(事實上我也只從跟祁犧相處的短暫時間裏得知一點,而且我還不确定肖雪蕪究竟是否跟祁犧的父親他們有關系),我相信任何人都不能理解她那句話的真實意義。我總以為肖雪蕪在跟我裝怪,用一種愛答不理、故弄玄虛的方式來敷衍我,因此忽略了她的話原本的字面意思,她說“是我自己這麽叫的”并不是開玩笑,而是想傳遞給我“我父母給我取的名字不是‘肖雪蕪’,‘肖雪蕪’是我自己給自己取的名字。
如果肖雪蕪給自己取這個名字是因為看到了包含了“雪風白鳥”的這四句話,那麽她一定和Teuvo和祁白勳中的一個關系密切,但她是混血,很明顯,她身上有芬蘭人的血統,那就一定是Teuvo那邊的人。
如果肖雪蕪的名字不是她的真名,那她真正的名字叫什麽?她和Teuvo是什麽關系?還有……
Lumikki的現任總裁,那個至今從未現身的Asta,到底是誰?
我手上傳來隐隐的疼痛,祁犧攥我攥得使勁了,眼睛眯得又細又長,潛伏的豹子不過如此了。
“都這麽大人了,別玩文字游戲了啊。名字裏有兩個一樣的字而已,哪有那麽多偶然啊。”我笑了一下把照片和信箋紙裝進信封,又問祁犧,“你要帶回去嗎?”
祁犧頭往前冒了一下,動嘴想說什麽,聽我說了這麽句話又給咽回去了,把信封重新放進保險櫃裏推到床底下。
她拉着我站起來,攤開手,月白還在她手心安靜躺着。
“你為什麽不要?”她問我。
我聳聳肩,拿起桌上的手機關了照明燈,還剩一格電,把手機裝進褲兜,再把清潔服外套拿起來抖抖灰,套上。
“就算我從‘保姆’升職到‘保姆兼職暖床和調戲對象’了,也是還不清你的房租和店鋪保護費的,再收你那麽貴重的耳釘,怕是這輩子都還不清了吧。”我偏轉上身,回頭淡淡看了她一眼,自言自語一聲嘆息。
“小仙女——”
“你在別人公司這麽鬧也不害怕,也是心大,着沒暖氣,我都快給凍成傻逼了,走了走了,趕緊的!”
我不想聽她說話,拉了她的手,彎曲手指,想讓之間穿過她的指縫,仿佛那樣便可扣緊她,扣緊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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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快了腳步,閉了閉眼,再睜開便是滿目燈光和太陽混合的明亮,明明是如此唯美可我只感覺淺淺的哀傷。
嘗試了許多次,我還是放棄了,只單單握着她的手,再無其他。
扣緊了時間,就能扣緊有的人嗎?
喬仙予,別天真了。
在去消防通道和電梯的岔路口,我猛地停下了。
我該怎麽辦?
呆呆看着兩個不同的方向,我的眼裏滿是迷茫。
祁犧忽然扣緊我的五指,我猶豫了很久最後放棄的事情她卻輕而易舉就做到了。
“跟我來。”
她扣着我的手,拉着我走進電梯,摁了負二層,電梯緩緩下落,中間進來幾個人,看見我們露出奇怪的眼光,沒說什麽。祁犧看了我兩次,我一察覺到她的目光就擡頭沖她笑,大概很傻。不管什麽時候,我笑起來都傻,不論怎麽打扮,看起來都傻。不像燕思南,怎麽笑都那樣美,那樣優雅。
負二層很空曠,稀稀拉拉只停了幾輛車,負一層的車我還都叫得上名字,這層的車我一輛都不認得,還有敞篷的,臘腸狗一樣長長的。
一邊黑影裏走出一個人,是阿祥,他已經換回了原來的衣服戴回棒球帽,小鐵環也戴上了,他步子很穩,走到祁犧跟前叫了聲少主,接着把一個大紙袋交到我手裏,我一開,裏面是我先前扔在垃圾桶裏的衣服和包,我脫下清潔服換上大衣,剛一擡頭一道強光照了進來,我連忙擡手去遮。
待我适應強光後松手去看,一輛車頭又長又方長,标志長得像張開翅膀的鳥一樣的銀色轎車亮着兩盞前燈緩緩駛來,開車的是個金黃頭發的外國男人。
車慢慢開過我們身旁,我昂着脖子去看那車的後座,車窗關着看不清裏面,只隐約看見靠近我們這邊坐着個戴了女仆帽的女人,和叫走Jorma的女仆感覺有點像。
我還在那傻愣着,祁犧一把抓住我往一旁牆柱後躲,阿祥也立馬反應過來閃到另一個牆柱背後,探出臉朝銀色轎車那邊望。
轎車停在停車場中央的車位,先打開一邊的門,走下一個穿着女仆裙的金發女人,她懷裏抱着一件裘皮大襖,跟着司機走到另一邊,司機一拉開車門女仆便急急趕上去把皮襖披在下車那人身上。
我正納罕這車上的人是誰呢,這麽牛逼,下個車都得兩個人伺候,就看見一個面容白皙,卷發淺金,發尾系着純白絲帶,一身杏白流蘇長裙的女子披上女仆送上的皮襖,邁着大步朝我們剛才走出的電梯走去,只是她沒有進我們做過的那個電梯,而是在距離那電梯不遠處的另一扇大門前停住了,女仆急忙上前摁了下指紋,門打開了,是一個裝飾華麗,頂上挂着水晶燈的電梯,司機止住步子略一欠身,目送女子走進電梯,兩扇門緩緩關閉。
“阿祥!”祁犧大聲叫道。
我回頭,祁犧狠狠瞪了阿祥一眼,近乎暴怒。
阿祥一愣,接着漲紅了臉,兩腿一軟立馬跪在祁犧面前,“少主,我們兄弟幾個真的一直跟在那姓肖的後面,這幾天來眼睛都不帶合的,人去哪兒我們就跟哪兒,真沒出過錯,可就是沒發現她有問題啊!”
“你說這些有屁用!”
祁犧紅着眼擡腿就要對着阿祥踢過去,我想都沒想跑上千抱住她往後退,一面問阿祥,“你每天都跟着她?那她住哪兒?”
以前在科大的時候肖雪蕪每天早上都跑步來上班,偶爾會騎自行車,我一直以為她家離科大挺近,可是後來搬到市裏了她也走路回去,昭文街離科大隔着十萬八千裏,她從科大走回家,從昭文街也要走回家,敢情她家是移動的,在車上,要去哪兒就一指,轱辘一動,吭哧吭哧就到了。
“我們每天跟着她,晚上她都回巴比倫花園。”阿祥趕緊回我。
我略一思索,道,“巴比倫花園,城南綠心湖的別墅群?”
“對。”阿祥點頭道。
我吐出一口氣,“我大學時有個同學家裏很有錢就住那兒,有一次他拿了家裏的藏酒來炫耀,說是他家地窖的,順帶吹噓了一下巴比倫花園的地下室。從地上看每棟別墅是獨立的,可有些地下室有暗道連接,甚至連戶主自己也許都不知道。那些帶暗道的別墅房地産會專門賣給有需要的客戶。”
說着,我看了一眼祁犧,她低着頭似乎在沉思着什麽,我估計她氣消了就放開她,她果然也沒在沖阿祥發火,我繼續道,“也許她跟Lumikki接觸是通過地下室的暗道從別的別墅出去的,你們發現不了是正常的。”
祁犧呵一聲,“也就是說,那個女人不僅發現了我派人跟她,還将計就計讓我跟,整個就像逗小醜一樣愚弄我,當我是傻逼?”
你可不就是傻逼?
我無心再去理會祁犧和阿祥,任他們吵吵,反正祁犧火也下去了,她也就脾氣大了點,心還是好的,尤其是對那群對她死心塌的兄弟,她不會真對阿祥動手,頂多就訓兩句。
可有一點我想不明白,肖雪蕪究竟是誰,真有那麽重要嗎?
她有點文藝,喜歡看書,翻翻畫集,抄抄小詩,再聽幾首民謠曲,挑選咖啡豆時很認真,很懂咖啡,磨咖啡手藝很棒,每個月拿了我給她的工資——自從剛才見她那麽牛逼地下車後,我一想到這事心裏就膈應——會給我準備一份驚喜的小禮物,長得漂亮,知書達理,優雅又純淨,多好啊,就是我的搖錢樹。
不管她是很有地位,很有錢,還是就是那個普普通通的在我店裏工作的肖雪蕪,都沒有關系,不是嗎?
但誰能告訴我祁犧為什麽那麽在意她?
幸而我疑惑的時間并沒有太長,當晚祁犧就給了我答案。
“那個女人出現的時間正好是我被祁牻攆出來下臺的時間,因為我爸和Teuvo的過節,祁氏一直不跟Lumikki有任何往來,我爸是,我也是,可祁牻就說不定了。那女人一定是Lumikki的核心人物,起碼握着大部分股權,一來A市就想着跟祁氏合作,也就祁牻那頭豬會答應,為了點錢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就往槍口上送!今天這份合同擺明了就是Lumikki專門送給祁氏的‘見面禮’,祁牻那傻逼居然還要求繼續合作!”
我搖搖頭,心道祁犧也就在罵人的時候能妙語連珠了,泡了杯牛奶可可給她,“你說完了嗎?”
祁犧眯了眯眼,“你親我一下我就說完了。”
我貼上去親了下她嘴角,“你說完了啊,再嘚嘚,再嘚嘚我只好去睡沙發了。”
祁犧抓了我塞進被窩裏,笑,“不嘚嘚了,快暖床。”
我無語,心想這人怎麽可以這麽幼稚,我怎麽就栽在她這了。
感受着身邊人的體溫,忽然,我心頭一動,不知道祁犧和燕思南睡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呢,燕思南會不會也覺得祁犧幼稚呢?
這些問題我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答案了吧,我自嘲一笑,合上眼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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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後我去上班,一進門魚仔就撲上來告訴我肖雪蕪辭職了。
果然那天她還是看見我們了。
也好,省了尴尬。
我拍拍魚仔肩膀,知道他挺喜歡肖雪蕪,人走了他肯定傷心,就安慰他,“沒事,有緣再見嘛。咱們現在又缺人了啊,看來這幾天我有的忙了。
“老板,這是雪蕪姐姐的辭職信。”小雨穿着圍裙小跑着過來,遞給我一張雪白的白鴿印花信封。
“知道了,你去忙。”
接過信封,我走進工作間關上門坐在角落裏,窗外魚仔在抹桌子,小雨在給一對情侶泡奶茶,沒有人注意我。
我手裏捏着信封,在雪白的紙面來回摩挲,打開信封,本以為會是幾張寫滿字的信紙,沒想到是一封邀請函。
卡片上的字跡我認得,它的主人前幾個月才給我寫過小詩。
“尊敬的喬仙予小姐,我将于3月12日在V.R皇家酒店以個人名義舉辦舞宴,希望您能前來參加。我相信仙子的魔法會讓荒蕪的阿斯塔開出鮮豔的玫瑰,美麗的仙子,我在期待你的到來。——Asta.”
我合上卡片靠在胸前,胸中一口氣提上來卻來不及喘息,如鲠在喉。
下雪的世界,Asta一定要在那裏嗎?Asta在的地方,一定要荒蕪嗎?
我還是不懂肖雪蕪,不,或許以後再也沒有肖雪蕪了,有的只是Asta。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第十三位收藏的大人,鞠躬——
29看到有兩位大人收藏專欄了,非常感謝,後面會有很多作品的,希望大人們持續關注,咳咳,還有29相對來說擅長些的古代架空玄幻,畢竟29是跟着修道的姥爺在山腳小鎮長大的嘛,志怪方面的人和事是家常便飯了,鬧家常一樣......一般長篇完後29大概會休息一個月準備新文,休息期間會出短篇故事,有很多以前寫的沒有發表的文,總之箱子裏蠻多就是了,具體安排在專欄有詳細介紹,不過現在只有這一篇文,完結後會同時開兩部。
另外是關于封面,10月30號我的姬友終于在百忙中抽了兩個小時幫我畫了個封面,好吧,其實她自己也不滿意,因為太忙了也沒很認真畫,很粗糙了,但我還是很感激她,設計作業超級多還專門抽時間幫我畫畫,回成都了要請她吃飯,以後也要麻煩姬友們幫我配圖了(*^-^*)(腼腆ing)好不好看是其次,關鍵是一份心意。姬友說有空了重新幫我認真畫一張,挺不好意思的。
今天29話太多了,把29拖出去打一頓吧Y(^o^)Y
十一月,天冷了,望諸君安好,笑顏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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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君,有緣共前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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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