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自證,反證

方演的手臂被攥的生疼,嘴唇間冰冷的水和滾燙的氣息來回交織。

陸其彬的舌尖早就扣開了方演禁閉的牙關長驅直入,大方又暧昧地交換着自己身上富有侵略性的味道。另外一只手早就不老實地探到他腰間緩緩摩挲。

之前的幾次玩笑或許還在方演可控範圍之內,但這次陸其彬攻城略地的勢頭太過霸道,方演還沒來得及舉白旗就徹底被淪陷了。

終于,方演忍不住,猶豫着微微地仰起了頭開始迎合陸其彬的吻,再伸出手,緩緩搭上了陸其彬地腰。

就在方演的手觸碰上陸其彬腰的一瞬間,所有的動作立刻停止,就仿佛燈火輝煌的酒會上突然斷電一般,黑暗,死寂。

方演還沒有從剛才熱烈的氣氛中回過神來,耳邊又傳來不規則的水聲和電視裏激烈的喘息聲,方演就像是着了魔一般,在陸其彬靜止不動的唇間輕輕地吮|吸了一下。

……

砰!!!

方演幾乎是在那一瞬間被猛地推開,毫無防備的他下一秒就撞到了浴缸上,頭疼欲裂。

就在方演倒抽着涼氣想要做起來的時候,忽然聽到陸其彬冷冷的聲音。

“你說我和這些片子裏面的人一樣,可現在看來你連我都不如,這樣就把持不住了?”

方演本來還在迷蒙之中,聽到陸其彬這句話,倒像是當頭給他澆了一盆極冰的涼水,半晌,方演凍得打了個哆嗦,緩緩擡起頭,眼眶有點微紅,一臉難以置信地看向表情冷漠高高在上的陸其彬,“你又玩我?”

陸其彬本來是異常氣憤,這麽把方演擺了一道他消氣了不少,可心裏也還是有些隐晦的過意不去。現在對上方演那黑沉的瞳孔,微微泛紅的眼眶,再聽到這句話,陸其彬心裏徹底亂了套。

只見陸其彬略不自然地避過方演的目光,冷冷丢下一句‘随你怎麽想’便頭也不回地甩門出去了。

方演看着陸其彬離開,看着陸其彬頭也不回地走出這個浴室,在冷水裏沉默了三秒,方演終于忍不住,捂住眼睛低頭埋進浴缸裏哭了出來。

水壓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眼淚溶在水裏,聲音也不會穿出去,就是當鴕鳥也不想讓任何人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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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演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哭,他明明應該生氣才對,明明應該站起來就把陸其彬按到地上胖揍一頓才對。

可他沒有,他就是覺得很難受很難受,尤其是陸其彬最後那一句話,讓他心都有點微微抽搐着發疼。

甚至方演在想,如果陸其彬這個時候回來,把他扶起來,他就不怪陸其彬了。

可是沒有,方演在浴缸水裏哭的快窒息了都沒有人來。

陸其彬背靠着瓷磚牆,頭發身上還在淅淅瀝瀝地滴水,腳下已經積了一灘水漬,他聽着浴室裏面的動靜,垂着頭,心上第一次出現了茫然和痛楚這兩種交錯的感情。

終于,方演從浴缸裏擡起頭來,這時,方演臉上已經沒有什麽多餘的神情了,他只是覺得冷。

所以方演動作緩慢地關掉了花灑,關掉了電視,然後赤着腳,直接走了出來。

陸其彬在聽到電視聲響消失的那一瞬間便扭頭,朝另外一間客房走了過去——方演隔壁那間。

方演從浴室出來,低頭赤腳在白色的地墊上踩了踩,忽然眼角的餘光落到浴室門邊的那一灘水漬上,順着水漬的痕跡往前看去,一步步延伸到了方演房間旁邊房間的那扇門。

陸其彬就站在房間裏,也沒有開燈,他靠在門上靜靜地聽着外面的動靜,卻不知道方演已經朝自己這邊走了過來。

赤腳走路是最輕的,加上方演又極力克制,所以沒有發出一星半點的響動。

終于,他立在了那扇紅木門前。

水漬就是停止在這裏的,方演低下頭,看到金屬的門把手上還殘留着一點未幹的新鮮水痕,門下卻沒有透出一絲光來。

這一瞬間,方演像是明白了什麽。

只見他緩緩伸出手,将手掌貼在面前的木門上,不知道是不是幻覺,他似乎都能聽到有心跳的聲音。

方演呼吸略略急促了起來,終于,他忍不住伸手去擰那個金屬把手,可就在觸碰到那冰冷的金屬把手的一瞬間,方演像是觸電般縮回了手。

這個冰冷的觸感,和陸其彬那時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樣,冷的讓人心寒。

所以方演最終還是失敗了,最終他還是選擇默默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然後反鎖上門。

靠在這邊門上的陸其彬,在聽到隔壁咔噠的那一聲鎖門響動的瞬間,頹然地垂下了頭,他是松了一口氣,卻又莫名地有些失落。

如果方演能看到什麽蛛絲馬跡,如果方演推開的是這扇門,是不是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可這終究,也不過是想想。

追悔莫及這個詞,總是那麽的受歡迎。

·

第二天

陸其彬是被難受醒的,他只覺得頭疼到炸裂,渾身發熱卻又不斷發抖,呼吸間不均勻的氣息都是灼人的滾燙。

他發燒了。

燒得幾乎神志不清地陸其彬在意識到自己發燒的下一瞬間想到的是,方演也發燒了嗎?

所以在陸其彬給自己的助理打完電話之後,就掙紮着起了床,往方演房間去。

方演也确實發燒了,他比陸其彬更嚴重,陸其彬還有點意識,他是只能蜷在床上,沒法動彈了。

陸其彬站在方演門外敲了幾下門,裏面沒答應,擰門把手,居然是反鎖了。

陸其彬最後只能強忍着不适,又去書房找了備用鑰匙來開門,這麽一折騰,陸其彬倒是出了一身冷汗,愈發難受了。

門一打開,陸其彬就看到方演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像個蝦米一樣蜷縮在床上,心裏動了動,走過去,掀開被角一看。

臉色通紅,呼吸滾燙。

果然也發燒了。

也不知道醫生還有多久才到,陸其彬想了想,去櫃子裏又拽了兩床被子出來,給方演裹了一床,自己蓋一床,就偎在方演身邊躺下了。

·

助理帶醫生來的時候,門鈴響了四五十聲,陸其彬才扶着牆去開了門,當陸其彬那張臉出現在助理和醫生面前時,兩人都是吓了一跳。

助理本來還想問陸先生病的這麽重怎麽還起床開門?方先生為什麽不在?結果進了房間一看,那個病的更嚴重。

沒辦法,只得臨時又打電話,叫了另外一個助理來,一邊一個。

因為都是高燒,所以打了點滴吃了藥,兩邊都昏昏睡過去了,就剩下兩個助理陪床。

這次倒是方演醒得早些,他悠悠醒轉的時候是下午三點左右,助理把對面的窗開了一扇透氣,自己就守在床邊玩手機。

方演看着冬日下午的陽光淺淺的從窗戶外照進來,米黃色的歐式大花窗簾在微風裏緩緩起伏,再看看身邊的小助理,不知道怎麽的,突然就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方演也沒有驚動小助理,只是靜靜側頭看着窗外那稀疏的綠意,和遠處盤旋的高速路以及隐約的丘陵。

忽然就覺得心裏很靜。

又躺了一會,方演覺得腰背有些酸。便緩緩撐着起身坐了起來,這會助理總算是發覺了,眼明手快地湊上前來,拿了枕頭幫方演墊好,再扶着方演靠上去。

方演靠着坐好,看了看一臉殷勤地小助理,想起昨晚的事,心裏動了動,忍不住開口道,“你們陸先生,怎麽樣?”

方演這麽問是覺得自己如果發燒成這樣,陸其彬恐怕也不會安然無事。

果然,一問那小助理就答道,“哎,陸先生燒到三十九度多,也剛打完點滴,這會在房間睡着呢。”末了,小助理還臉色真誠地道,“陸先生可對您真好。”

方演聽到這話,目光動了動,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只垂下頭,淡淡來了一句,“是嗎?”

他這麽有口無心的一句,小助理聽了卻較起真來。

“怎麽不是?當時陸先生他燒得比您還厲害,可硬是等醫生給您打了點滴才讓給自己打。開門也是他開的,好多事醫生來之前他都料理好了,病成那樣還能——”

“你再說一句試試。”一個冷冷的聲音适時打斷了小助理的八卦。

小助理和方演俱愣了愣,還沒等小助理解釋,就聽到陸其彬又冷冷道,“你先出去吧,我在這呆會。”

小助理一聽,這會是學聰明了,二話沒說就溜了出去,還‘體貼’地幫二人關上了房門。

房門關上,沉默了許久,陸其彬剛想開口,忽然聽到方演淡淡道,“坐吧,病還沒好,站那幹什麽?”

陸其彬一聽這話,目光動了動,卻也不拿凳子,徑直便坐到了床邊。

方演不自然地往一邊挪了挪,道,“小心交叉感染。”

陸其彬不聽,也是一眼就看穿了,只低聲道,“你是怕我,還是嫌棄我。”

方演聞言,擡頭看了陸其彬一眼,又偏頭去看另外的地方,只不回話。

陸其彬卻是乘勝追擊了,“那是兩者都有?”

方演不情願跟陸其彬怄氣什麽,也不喜歡他這麽故意試探,索性搖搖頭,“沒有。”

陸其彬目光動了動,全然是把方演看穿的模樣,半晌,露出個似笑非笑的神情,“既然都不是,那你是跟我怄氣了?”

方演這會陡然回過神來,這才發覺,原來自己一開始的行為就是跟陸其彬怄氣,後來的想法反而又是另一種自我掩飾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只冷着臉往別處看。

陸其彬知道方演下不來臺,所以故意這樣,猶豫半晌,伸手撫上了方演的肩膀,低聲道,“昨天的事,我道歉,你別生氣。”

不提昨天的事還好,一提起,方演就覺得那種從骨子裏泛起來的涼意又湧了起來,也不甩開陸其彬的手,他只冷冷道,“你沒錯,是我自己說錯了話,活該而已。”

陸其彬一聽這話,更明白方演是賭氣了,可他生來就不是會賠禮道歉的人,沉默了半晌,竟也不知道說什麽。

最後,看着方演冷冷的臉色,陸其彬自己卻是先灰心了,默默收回手,起身往外走。

方演肩膀上的力道一下子消失,本來是輕松的事,可他目光卻不由得跟着陸其彬過去了,眼看陸其彬頭也不回地走到門口,方演反而慌了。

“等等。”這兩個字倒是沒上弦卻不由自主地被射了出去。

陸其彬其實故意放緩了腳步,本來眼看已經走到門口,料定方演是鐵了心,可沒想到又突然聽到這麽一句,立刻就站住了。

方演喊出這麽一聲,也沒經過大腦,不過是下意識裏的利弊抉擇而已,等陸其彬真的站住腳,回過頭,他反而不知道要說什麽。

沉默了半晌,方演略帶尴尬地小聲道,“我口渴。”

這句話也算是病人常用的扯謊金句,陸其彬聽了也不戳穿,順勢就下了這個臺階,淡淡嗯了一聲,沖方演笑了笑,就出門去倒水了。

其實方演手邊的床頭櫃上就擺着一個開水壺,還有水杯,舍近求遠這種事,大概只有陸其彬幹得出來了。

然而陸其彬怎麽可能沒看到那水壺和水杯,那還是他之前特意吩咐助理放在那,只為了方演一醒過來就能喝到熱水而已。他這麽應着只不過是不想方演面子上過不去,就裝作沒看見,遠遠地走一趟,權當幫方演圓了謊。

·

方演在床上靜靜坐着,放在被子裏的手卻下意識地攥緊了被單,等着陸其彬回來。

過了一會,陸其彬進來了,手裏端着兩杯熱氣騰騰的水,不過方演接過來才發覺不光是水,是山楂,蜂蜜,還有一些不知名的藥材泡的草藥茶。

陸其彬坐下來,說話間就喝了一口,“潤嗓子補氣的。”

方演低頭默默喝了一口,甘甜裏略略帶點酸味,喝下去感覺喉嚨裏略略發燥的感覺一下子就被撫平了,忍不住就多喝了兩口。

“好喝?”陸其彬側頭看方演。

“還行。”

又絮絮叨叨聊了兩句有的沒的,兩人似乎都把昨晚的事情忘了。

其實——哪能忘呢?

陸其彬自知造次,也害怕惹得方演再不痛快,所以自己絕不再提。

方演心裏卻是想陸其彬把這件事拿到臺面上說清楚,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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