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chapter 46

Chapter 46

疼痛。

所有愛德華能感到的只有疼痛而已。

這疼痛是如此難以忍受，愛德華希望自己直接死掉算了。這種感覺很怪，他知道自己已經保持這個狀态一段時間了。疼痛對愛德華來說不稀罕，但他是吸血鬼，他不應該感覺到持續的疼痛。這是錯誤的。非常的錯誤。

“放松，愛德華，你需要睜開眼睛。”一個天鵝絨般溫潤的嗓音傳入吸血鬼的耳朵。

“呼吸，愛德華，呼吸。”

是的，呼吸，他的胸腔像是被濃煙熏過一樣，喉嚨也幹澀得緊。可是吸血鬼并不需要呼吸不是麽？有人掰開他的嘴巴，把帶着雞蛋惡臭的液體灌進去，他試着嘔吐，那惡心的東西還是流進胃裏。愛德華試着運動手指，但是什麽都沒有。密密麻麻的刺痛感遍布全身。

“他說愛德華會很快醒過來。”一個女人的悅耳嗓音。對愛德華來說也很熟悉。

“你需要睜開眼睛，愛德華。”先前的男聲又響起來了。

愛德華費力睜開眼睛，視野很模糊，就像是有人用手電對着他的眼睛似的。愛德華聽到很多人在呼喚自己的名字，但他張開嘴巴只能聽到自己嘶啞的喉音。他突然覺得很累，精疲力盡的那種，他決定重新擁抱黑暗。吸血鬼又閉上眼睛，那些興奮的叫聲慢慢消失了。

“我需要确定貝拉的安全。”愛德華在陷入魔法昏迷的兩天後終于清醒過來，拂去失去意識前看到哈利的幻覺，吸血鬼決定去确定貝拉的安危。他沒法說服自己哈利在最後一刻出現在面前，那太殘酷了，如果對方沒有打算面對清醒着的自己的話。卡萊爾讓埃梅特和賈斯帕壓制住愛德華，對後者解釋了貝拉已經完全忘了他們的事實，本來期待着愛德華絕望的吸血鬼們意外發現他竟然安靜下來。賈斯帕從愛德華身上讀到很多情緒，最後都化成了放松和解脫。金發的吸血鬼皺眉，愛德華很奇怪，雖然他早就相信會有這麽一天，但沒想到那麽快。

“我沒有問題，你們可以放開我了。”愛德華冷靜地掙脫開兩人，調整成面向所有人的坐姿，開口問道：“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麽？我似乎看到有人攔住阿羅。”

卡萊爾給愛德華補充了自紅發吸血鬼昏迷後的空缺記憶，告知對方沃爾圖裏是怎樣請來和哈利一樣的巫師，抹去整個福克斯居民對卡倫一家的記憶，他們也因此連夜搬回了阿拉斯加的屋子。失憶的貝拉不再記得吸血鬼和變形者，她重新開始像個正常的女孩生活着。愛德華知道卡萊爾的故事裏有很多漏洞，但他不敢細想，每塊缺失的拼圖裏都有哈利存在的影子。

卡倫血族後來就在這個冰雪覆蓋的地方和達納裏血族一起定居下來，沒有再和人類頻繁接觸的必要，家族裏的年輕人也樂得不去學校。

三年對人類來說是一段不短的時光。愛德華時不時會去福克斯看望貝拉的近況。他偷偷看着貝拉是如何和艾瑞克相愛、結婚，生了兩個可愛的女孩，一直幸福的生活着。愛德華微笑，這是他希望看到的，屬于貝拉的未來。

阿拉斯加剛下完今年的第一場雪。除了愛德華以外，所有人都在冰原上打雪仗，空氣中回蕩着歡笑聲。愛德華坐在心愛的鋼琴前看着面前的相片微笑，他手上是最新的曲子，是寫給相片上的男孩的，那個占據了他所有生命的男孩。當然還要算上櫃子裏那摞，畢竟吸血鬼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他的身邊一直沒有人陪伴，家裏人為他的生活狀态感到擔憂，即使他們都不相信吸血鬼說自己過得很好，但愛德華知道他真的再沒感覺壓抑過。他每時每刻都在回憶那個綠眼睛的巫師，帶着期望度過了第三個阿拉斯加的冬天。可能，可能有機會的話，他希望再次見到哈利。

叩擊門板的聲音把愛德華從回憶裏拉出來，他轉頭看見卡萊爾靠在門框上，手還保持着敲門的姿勢。卡萊爾的頭發和衣服都是潮濕的，上面染着不少雪籽。金發的吸血鬼露出一如既往的溫和笑容，愛德華聽到對方的想法，他調轉方向面對父親，卡萊爾在鋼琴對面的皮質沙發上優雅地坐下。

“你在看哈利的照片。”卡萊爾開口，男人的眼睛迅速瞥了一眼相框又回到愛德華身上，“對吸血鬼來說，時間是永恒的，但是對人類不一樣。巫師也是如此。”

“我知道。”

“他已經二十二歲了。”

‘他的生活在繼續往前，你也應該這樣，兒子。’

“嗯。我一直在假裝他沒有離開過我的身邊，卡萊爾，我想和他共度餘生。如果不是哈利，我誰都不想要。”愛德華用力抓住相框，脆弱的金屬發出吱呀的悲鳴。

“如果他已經結婚生子了呢？愛德華，你不能一直等下去，你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見到他。”

愛德華太固執了。

“你了解我。”愛德華靜靜地說，“沒有別的可能，我是個頑固的人。”

卡萊爾長嘆了一口氣，他覺得很無助，他深愛着愛德華，像自己真正的兒子一樣深愛着這個紅發的吸血鬼，他不想看到愛德華活得那麽空虛，這是他三百年來第一次不知如何是好。愛德華的生活總是如此複雜。

“生活就是這樣不是麽？不，卡萊爾，我不空虛，哈利是我活下去的信仰。我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想要他。”愛德華知道父親還是沒有相信自己，吸血鬼望向窗外，賈斯帕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擡頭對他們兩個點頭示意，愛德華繼續說道，“賈斯帕沒有找過我談心，因為他清楚我從來沒有放棄過。我在等待，我一直都懷抱着希望在等待。”愛德華撫摸自己的胸口，綠眼睛的巫師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所有。愛德華能感覺到對哈利的愛，那麽多，好像整個胸膛都要炸裂開來一樣。

卡萊爾拍着愛德華的肩，指着不遠處往這邊飛奔過來的人影。

“我選擇相信你，愛德華。但是你要和塔尼亞解釋清楚，她還是不願意放棄。”

愛德華轉眼間就出現在木屋前頭，塔尼亞已經站在雪地上好一會兒了。她漂亮的金色卷發上有星星點點的雪花，把吸血鬼襯托得格外美麗妖豔。即使過了那麽多年，中間出現了貝拉和哈利，也沒法讓塔尼亞放棄愛德華成為自己伴侶的機會。愛德華不願意和塔尼亞糾纏，他幾乎躲避瘟疫一般避開深情的女吸血鬼。但是現在是時候了，愛德華需要把這一切都結束掉。

愛德華示意塔尼亞跟上自己，兩個吸血鬼用最快的速度在冰原上奔跑，寒風中夾雜的冰粒拍打着愛德華的臉頰，吸血鬼喜歡這種刺痛感，讓他覺得是活着的。阿拉斯加經常卷起的暴風雪也讓愛德華很喜歡。紅發的吸血鬼在冰原中心停下，幾乎眨眼的時間，塔尼亞就出現在他身旁。

“我愛你，就像是愛着羅莎莉和愛麗絲一樣。”愛德華轉身看着美麗的女吸血鬼，對方濃密的金色睫毛下亮金色的瞳孔顫動了一下。

“我沒辦法接受你的愛，塔尼亞，我相信你會遇到真正的伴侶，那個人不是我。”愛德華伸手溫柔地揀去一顆落在塔尼亞鼻尖上的冰粒。塔尼亞的皮膚是冰冷的，和那人的溫暖不一樣。愛德華緊緊閉上眼睛，用力呼吸着直到冰冷的空氣慢慢進入胸腔。

“我的錯過我自己承擔。我認定了哈利，我便再也沒法愛上別人，塔尼亞。”

“但是他已經離開了。”塔尼亞沒有動，她已經習慣了阿拉斯加的寒冷，就像自己此刻的心髒。

“我相信自己的直覺，我總有一天還能見到他。如果他結婚了，我就默默守着他，如果他沒有，或許這是上帝給我的第二次機會。”

“他會變老。愛德華，我知道巫師很難被轉化成吸血鬼，而且，你并不打算轉化他。”塔尼亞往前邁了一步，愛德華随之後退了一步，兩人始終保持着一臂距離。塔尼亞把被風吹亂的頭發別到耳後，眯起眼睛仔細觀察愛德華的表情。

愛德華低下眼睑，在腦海裏描摹哈利布滿皺紋白發蒼蒼的模樣，即使那雙他最愛的綠寶石也會因此暗淡，他依然如此為哈利着迷。愛德華用塔尼亞從沒聽過的絲毫沒有悲傷的語氣開口：“就算他容顏不再，我也依然愛他。”

塔尼亞愣怔了一下，愛德華确實改變很多，她還記得和貝拉第一次分手的時候，吸血鬼幾乎沉溺于悲哀中無法自拔，這也導致了愛德華去沃特拉城企圖自殺的狀況。哈利的愛讓愛德華變得堅強起來，塔尼亞不知道這樣的改變是好是壞，但愛德華至少不會讓家人傷心了。美麗的女吸血鬼咬住下唇，重新對上愛德華的眼睛。

“可是我聽說你們幾乎天天争吵！愛德華！”塔尼亞還想最後争取一次機會。

“那麽這就是愛情，風暴一般狂烈的愛情。所有的不快和他的溫柔比起來都不再重要了。離開他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加倍愛他。”愛德華陷入回憶裏，暗金色流淌在琥珀色的眼睛裏，像是滾滾的岩漿，“塔尼亞，這三年我沒有一刻停止愛他。”

愛德華把手放在心髒的位置，這裏疼痛得很真實。吸血鬼露出幸福的笑容，塔尼亞覺得整個冰原似乎都在愛德華綻放的瞬間消融了。

“吸血鬼的心太小，只能裝下一個人。”

“我讨厭人類。”羅莎莉對着愛麗絲開口。愛德華再次窩在自己房間譜寫曲子，她知道後者能聽到他們的談話，而且愛德華一定在聽他們的談話，如果他讀到了羅莎莉的想法的話。愛德華的讀心術依然有點讓人不自在，但是這回羅莎莉不介意，她有讓紅發吸血鬼聽到的打算。

羅莎莉對現狀沒有任何不滿，卡倫家只是恢複到了過去的生活，沒有人類幹預過的生活。但是這一切又不一樣了，一個像人類那樣把所有情緒都寫在臉上的愛德華是變故最後的産物。不要看錯羅莎莉，她喜歡這樣真實的愛德華。這三年時間，她一直沒機會和愛德華好好談論哈利和貝拉的問題。

羅莎莉和其他人一樣深愛着自己的家人。

愛麗絲皺眉，她沒預見這次談話的內容，或許羅莎莉是臨時起意的，但她有預感這會引發另一個未來。說她古怪也罷，她是愛麗絲。

“你的意思是你讨厭貝拉。貝拉和我們再沒有聯系過，而且她現在也不知道我們的存在，我以為過去那麽久你已經釋懷了。”埃斯梅也皺起眉頭，這太不符合羅莎莉的個性。畢竟過去了三年，如果真的讨厭，羅莎莉不會再提及貝拉。

“我讨厭貝拉，但我也很感激她。”羅莎莉大方地承認。

“為什麽？”愛麗絲起了興趣，這是羅莎莉第一次表現出對貝拉惡意以外的情緒。賈斯帕抓住愛麗絲的手臂，防止對方從扶手椅上栽下去。

羅莎莉擡頭看着樓上，鋼琴聲已經停止了，她知道愛德華也在等着自己的回答。女人歪頭靠在埃梅特的肩膀上，後者溫柔地撫摸妻子的脊背。卡倫家的所有人都在耐心等待。

“貝拉讓愛德華相信吸血鬼有靈魂，他從過去行屍走肉的自己裏走出來，開始向往生活。我承認，沒有遇見過貝拉的愛德華不是真正愛德華，只是一具空殼而已。而哈利，”羅莎莉知道這個巫師的名字在卡倫家已經達成不在愛德華面前提起的共識，但是她需要借着機會告訴愛德華自己的想法，“他給了愛德華真正的生命，他讓愛德華真正接受自己的存在，像人類一樣喜怒哀樂，他輕而易舉地撥動愛德華的神經，我從來沒見過他那麽豐富的表情。如果哈利在貝拉之前遇到愛德華，他只會是一個神秘的巫師，一個需要排除的威脅。愛德華可能不會愛上他，也不會把他帶入我們的生活，所以我感激貝拉。”

衆人都陷入了沉默，埃梅特親吻羅莎莉的金發。羅莎莉轉頭給丈夫一個漫長的親吻。

“貝拉喚醒沉睡的愛德華，哈利賦予他生活的意義。”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