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我們上去吧。”向烙又說了一聲。

瞿承宣迅速冷靜下來,嗤笑一聲。

瞿文成被這聲刺激到,又差點跳起來。

“行了,你也少說兩句。”高玉嘉站在父子兩人視線中間,掐滅了即将點燃的引.線:“你們怎麽吵我管不着,但別吓着小向。”

她似乎對向烙格外喜歡,說完還揚着紅唇沖他笑了笑。

高玉嘉雖然四十有餘,但保養得當,說三十出頭都不為過。況且經過歲月的滋養,整個人散發着不一樣的風情。

撩小年輕一撩一個準。

向烙霎時紅了臉,往後退了兩步,似乎被驚到了,說話都有些出氣不勻:“謝謝關心。”

高玉嘉美眸一轉,看見瞿承宣眼神寒冷如冰。

她挑了下細眉,覺得有趣。

瞿文成聽了妻子的話,強忍下怒氣,對向烙道:“這次回來我們會住一段時間,你在這裏呆不慣,我可以讓人接你出去。房子已經選好了,就在學校附近。”

回來之前,他稍微調查過,知道自己兒子并不待見這位恩人的孩子。人家幾次提出搬出去住都被拒絕,這也不準那也不準,實屬沒道理。

向烙年紀小,又人生地不熟,自然反抗不了。

但是他回來了就不一樣了,只要向烙願意,他就能把人帶出去,瞿承宣想攔也攔不了,總不能囚禁別人的人生自由。

果然,瞿文成話一落音,瞿承宣的臉色立馬黑了起來。向烙感覺到他肌肉瞬間變得緊繃。

“你調查我們?”

“你們?”瞿文成冷哼一聲,陰陽怪氣道:“我能調查到你?”

瞿文成以前不是沒想過把兒子捏在手裏,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瞿承宣早就不受他控制了。

瞿承宣不置可否。

“人放在我這,你們就別插手。”他的語氣很不客氣:“向烙,回屋。”

瞿文成氣得頭頂都快冒了煙,恨恨地甩手往外走。

高玉嘉在後面翻了個白眼,呵了一聲:“出息。”

向烙呆呆地看着她。

感覺到他的視線,高玉嘉看過來,然而瞿承宣擋在前面,只能看見少年的校服衣邊。

她意義不明地微微笑了下,道:“我給你買了學習機,本來說寄回來,但怕物流弄壞了,現在在你房間裏。”

向烙從後面探出頭,禮貌地點頭:“謝謝你。”

雖然不是敬稱,但高玉嘉依舊很開心。

她朝兩人揮揮手,婀娜多姿地出了門。

瞿承宣等聽見外面車子的引擎聲響起後才上樓,轉身就進了書房。

向烙回去後,洗了頭和澡,等收拾完再出來,看見書房門縫裏亮着的燈,空氣裏萦繞着淡淡的煙味。

想了想,他還是走過去敲響了門。

書房門沒有關緊,輕輕碰了兩下就開了。

頓時,煙草味濃郁撲鼻,向烙忍不住往後退了些。

瞿承宣穿着白色襯衣,衣領最上面的紐扣解開了,露出一小片肌膚和漂亮的鎖骨。書房窗子大開,他靠在那裏,轉過頭正巧看見這幕。

他眉頭蹙了瞬,走到書桌前把煙掐滅在煙灰缸裏,問:“怎麽還不睡?”

從向烙進房間到洗完澡,時間不算長,但就這麽一會兒,煙灰缸裏已經有了很多煙頭。

煙瘾還挺大。

向烙把和他父母相關的話題咽下去,轉口道:“這個還是少抽吧,對肺不好。”

瞿承宣看着他,之前那絲煩躁已經被他藏了起來,聞言笑了下:“管挺寬。”

向烙嗯了下,說:“抱歉。”

他轉身要走,卻又被瞿承宣叫住了:“要搬走嗎?”

瞿文成夫妻倆走的時候,向烙沒給他們答案,兩口子也不着急,說讓他想想。

在瞿文成提出這事兒的時候,瞿承宣第一反應不是懊惱,而是那晚上他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客廳燈光大開,有人站在他面前。

這幾天兩人在宅子總能見到,有時候是下班放學碰見,有時候是一起吃頓晚飯。

那時候餐桌上靜靜的,卻又能很清晰地察覺到另一個人的存在。

瞿承宣驚訝于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習慣了屋裏多個人。

這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他并不排斥。

這是危險之中的危險。

讓向烙走,其實對他有利無害。

但瞿承宣頭腦裏竟然反抗了。

向烙不知道瞿承宣的想法,只是有些奇怪道:“我不是不能走嗎?”

畢竟前幾次提了要搬出去住,最後都不了了之。

瞿承宣沉默了。

過了會兒,他擡頭,神色似乎帶了一點複雜,問:“如果可以呢。”

“要搬的。”

回答地毫不猶豫。

瞿承宣:“……”

他仔細想了想,如果向烙要走,他确實沒有什麽理由可以讓人留下。

壓下去的煩躁又重新升了起來,瞿承宣又想點一支煙,被向烙制止了:“別抽了。”

瞿承宣捏着煙在手裏把玩:“讨厭煙味?”

“嗯,家裏沒人抽煙,所以不太習慣這個味兒。”向烙頓了下,解釋道:“不是這個原因不讓你抽的,抽多了對身體不好。”

瞿承宣想,所有人都知道吸煙有害健康,但沒人提醒他。

有些人不願意。

有些人是不敢。

瞿承宣這次沒說他多管閑事,把煙折了扔進垃圾桶。

向烙對他如此溫和的表現有些驚訝。

瞿承宣默了幾秒,忽然道:“別搬走了吧。”

向烙:“嗯?”

瞿承宣緊繃着下颌,垂着眼,好半天才語氣僵硬地重新開口:“就住這,別搬了吧。”

雖然男人不是第一次說這話。

卻是第一次用商量的語氣。

向烙站在門口沒說話,神情已經呆滞了。

等了好久,都沒有聽到回答,瞿承宣有些不禁擡眼看了過來。

然後,他見向烙語氣輕輕地,像是怕驚擾到什麽,問:

“瞿承宣,你被奪舍了嗎?”

瞿承宣當然沒有被奪舍。

向烙問完那句話後,書房門就被無情地關上了。

而後再在宅子裏見到面,兩人依舊如往常般交流甚少,但卻好像有什麽不一樣了。

關于是否要搬出去住的問題,兩人都默契地不再提。

江城一中發起了一場愛護動物的公益宣傳活動,每個年級的學生都要參加,就算學習忙碌的高三學子也不例外。

向烙自告奮勇地攬下了這個任務。

因為他想起瞿承宣和被撿回來的桔子,完美符合這個主題。

向烙回到家,翻出好久不用的相機,在宅子裏到處找桔子的身影。

小橘貓這段時間不知道在哪裏瘋,很難在家裏看到它,就算見到,渾身也是髒兮兮的。

今天也不例外。

向烙是在牆縫裏找到它的,小家夥不知道在蹲什麽東西,卡在裏面可憐兮兮地喵喵叫,灰頭土臉,還蹭了一身的蜘蛛網。

向烙就它現在的樣子拍了幾張照,罵:“傻貓。”

“喵!”

“你還不服,”向烙撓撓它的下巴,摸摸它的頭,沒有貓咪能拒絕這樣的撫摸,沒幾下,桔子就呼嚕呼嚕躺下了。

這段日子它又長大了一些,比向烙初到瞿宅時多了好多肉,向烙摸上了瘾。

一只鳥飛進院子,桔子來了興趣,追了上去。

向烙也不拘着它,小家夥往哪跑,他就跟着,将小貓咪自然活動的動線全拍下來。

等攢夠素材,天色已經黑了。

向烙下意識往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往常這個時候,瞿承宣已經回來了。

他等了一會兒,外面卻沒什麽動靜。

加班了嗎?

向烙收回目光,回了宅子。

今天的晚餐只是他一個人,向烙吃完後回了自己的房間,做完作業,背了古詩詞和單詞,然後開始弄宣傳需要的PPT。

弄完以後,才覺得少了什麽東西。

向烙跳到開頭,準備從頭到尾細細理一遍。

瞿承宣在大門外下了車,擡頭一看,發現二樓某間屋子亮着燈。

而現在已經接近淩晨十二點。

他不禁皺起眉頭,這麽晚還沒睡?

輕手輕腳上了樓,瞿承宣來到向烙房門前站着,裏面傳來鍵盤敲擊的聲音。

節奏不快,似乎陷入了某種瓶頸。

瞿承宣待了半分鐘,還是沒有敲門,轉身回到了自己屋子。

刷完牙,洗完澡,鬼使神差地,他又出去看了一遍。

剛靠近門口,面前的門唰地一下打開,向烙往外走,差點撞他身上。

向烙吓了一跳,反應極快地往後退了一步,待看清面前的人後,拍拍驚魂未定的胸口:“你回來了。”

瞿承宣被屬下氣出來的煩躁頓時清空了。

但他面色還是嚴肅地:“十二點了半了,明天不上學?”

“要的,我在弄東西。”向烙問:“瞿承宣,你那裏有桔子小時候的照片嗎?”

“有的。”瞿承宣問:“要那個幹什麽?”

向烙整理完以後終于知道違和感在哪裏,現在的桔子是一只幸福快樂的小貓咪,沒有人知道它是被抛棄的流浪貓。

如果有以前的照片,可以将桔子的成長路線串連起來,這樣視覺感更強。

桔子的照片都在瞿承宣的雲盤裏,他不喜歡在手機裏存與工作不相幹的東西。

“要用下電腦。”

向烙讓開身:“用我房間裏的吧。”

這是瞿承宣第一次來向烙的房間。

從這個少年入住開始,他把一切都交給了齊健打理,雖然房間離他不遠,但他從未踏入過。

床上的空調被沒有整理好,掀起了一角,浴室門虛掩着,隐約有沐浴露的味道。

書架上堆着用過的練習冊和書籍,電腦旁是向烙買的仙人球盆栽。

房間裏充滿了人世間的氣息。

瞿承宣站在門口,向烙給他搬來一個凳子。

等坐下來,瞿承宣才看見書桌角落裏放了幾個面包垃圾袋。

“晚上沒吃飽?”

向烙順着他的目光看去,解釋道:“我餓得比較快。”

瞿承宣皺眉:“這個沒營養。”

“管飽就行,這個牌子我買了好多,不吃就浪費了。”向烙彎下腰,而後手上多了兩個面包。

瞿承宣跟着低眼。

而後看見桌子下面堆了兩個箱子,外封印着剛才的面包logo。

他記起來了。

向烙半夜找吃的,被他撞見,他把人訓斥了一頓。

而後他再也沒在半夜看見過人。

向烙不是不餓,他只是躲在屋裏吃面包。

他寄人籬下,他知道要聽話。

瞿承宣低頭,看見少年還獻寶似的把面包遞到他面前:“要吃嗎?味道還挺好的。”

瞬間,一股難言的情緒湧上來。

“瞿承宣?”向烙見他不動,以為他不喜歡,把手收回來:“不愛吃嗎……”

手裏的面包被抽走了。

瞿承宣打開包裝袋,臉上沒什麽表情:“餓了讓阿姨給你做夜宵。”

頓了下,又道:“沒人會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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