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章節

你好。”

他們進屋,裏面田園風格裝修,小而溫馨,一面牆上挂滿照片,角落擺了臺燈,桌子上放着各式漆器擺件,可見女主人心思細膩。謝美琪很少見到這樣的屋子,不禁認真打量,牆上照片吸引她的注意力,多看了兩眼,一絲不安劃過心頭。

他們正要落座,女主人從裏面出來,笑說:“晉清,拿上回從國內帶來的碧螺春招待客人。”

賀聿文謝美琪聽到聲音轉過頭去看女主人,比張晉清年輕幾歲的樣子,樣子清秀,身材保養的不錯,穿一身暗紅色連衣裙,圍着碎花圍裙。謝美琪看到她,臉色忽然暗下來,再擡頭去那面牆上看照片,果然看到一張她年輕時候的照片,披肩長發,穿大墊肩的西服,與她手裏一張照片一模一樣。謝美琪眼角瞬間濕潤,雙手不受控制的顫抖,再不敢去看那女人。她拖着賀聿文的手往外走,說:“聿文,我們走。”太過激動,聲音已經抖的不成樣子。

賀聿文被他拖到門邊,關切的看着她說:“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張晉清疑惑說:“怎麽剛來就要走?”

那女主人看到美琪時已經呆住,此刻更是确定,出聲輕叫:“亮亮?”

張晉清很是驚訝,說:“你是亮亮?亮亮,你媽媽這些年一直在想你。”

謝美琪眼淚再不受控制,她丢下賀聿文,一個人向車子跑去。賀聿文回頭說:“張老師,對不起,回頭再說。”說完追上去。

張氏夫婦追出門外,車子已經飛馳而去。

謝美琪将車子開的飛快,賀聿文在旁邊說:“美琪,美琪,你小心點。”

謝美琪握方向盤的手越來越無力,她踩住剎車,将車停住,一把抱住賀聿文,泣不成聲,說:“原來她活着,她一直活着,可是她從來沒找過我。為什麽?聿文,為什麽?”

賀聿文在她耳邊輕輕安慰她說:“她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你也聽到張老師說了,她一直想你。”

謝美琪只是一味哭訴,賀聿文待她哭的累了,将她帶回家裏,放水給她洗澡,從身後抱着她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賀聿文被實驗室召回,賀家司機送她去片場。她一天心思全不在工作上,錯誤百出,導演脾氣上來,直接對着她罵。她忽然覺得很想希園,很想謝安勝,還有爺爺。

她給謝安勝打電話說:“我見到我媽媽。”

謝安勝甚是平靜,問:“說上話了嗎?”

謝美琪停了好一會兒,說:“謝安勝,我想你。”

謝安勝說:“讓張叔接你回紐約,我明早過去。”

她收拾好東西等張叔,門鈴響,她以為是賀聿文,打開門來,看到張氏夫婦,立馬就要關門。張晉清把門撐住,說:“亮亮,請聽你母親解釋。”

謝美琪松開門,讓他們進屋,蘇華眼淚止不住,癡癡的看着美琪,伸手要去撫她的臉,被美琪躲開。蘇華一臉心痛,說:“我去希園找過你,亮亮,可是他們不讓我進去,你的學校也換掉,北京那麽多學校,我不知道你讀哪一所。亮亮,你始終是謝家人,我搶不過他們。”

謝美琪昨晚已經哭夠,這個時候一滴眼淚也流不下來,她說:“那你為什麽要走?父親死了,你就走。”她記得父親的葬禮沒過多久就再也沒見到母親,她一直當她也死了。

蘇華說:“亮亮,我并不愛你的父親。我是普通家庭的孩子,與晉清青梅竹馬,只因為被謝安平看上,就只能與他結婚。我不是自願的,亮亮。”

謝美琪有無數話想說,既然你是被逼的為何還要生下我,生下了我為何又不要我,難道你因為不愛父親,就一樣也不愛我,為了與別人在一起,輕易的将我抛棄。可是她忽然不願意說,這些都是沒有問題的答案,或許有的只是更傷人的答案。她長的沒有一處像她的母親,證明她本來就不是她想要的孩子。

謝美琪記起那面牆上的照片,對了,她還有一子一女,與她長的很像,那才是她的孩子。他們有很多一起的照片,從嬰兒直到成年,每一張她都笑着。她手裏只有一張他們的全家福,謝美琪路都不會走,被父親抱着,母親的臉是憂郁的。母親不愛她和父親。

“亮亮,請原諒我,我不是不要你,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

“我已經長大了,別再叫我亮亮。”謝美琪冷冷的說。

門鈴又想,張叔和賀聿文站在門口。張叔說:“美琪,我來接你。”

謝美琪看這個從小陪她長大的中年男人,覺得比她的母親更有親切感。她說:“張叔,我們回家。”

賀聿文說:“美琪”

謝美琪說:“聿文,你有時間來找我。”

謝家

謝安勝到長島別墅時天已經大亮,陳阿姨看到他如看到救星,說:“快去看看吧,這到底是怎麽了,昨晚回來一直不吃不喝不睡到現在。”

謝安勝衣服未及換,到謝美琪屋裏,只見她還穿着工作時的白襯衣背帶褲,蜷着身體坐在窗前一個圈椅上,眼睛木木的看向窗外,外面天光正起,能見到一片藍藍的天空。謝安勝過去在她身邊蹲下,喊:“亮亮。”

謝美琪伸出雙手抱住謝安勝說:“謝安勝,我後悔了,我不該就那樣走掉,我不該對她發脾氣,她一定生我的氣了,她不會再理我了。我一直脾氣很壞,所以她才會離開我的,是不是?”

謝安勝任她抱着,心痛難忍,輕輕的說:“不是的,你一直都是乖孩子。”

謝美琪說:“我不是,我小的時候最不聽話,常常惹她不高興。有一次她教我寫字,我将墨水灑的到處都是,就是不願意好好寫,她當時很生氣,都要哭了。還有一天天氣很冷,她給我穿了一件厚外套,我嫌外套太重,乘她不注意就給脫了,後來生病,害她被父親罵。我這麽不聽話,她一定早就不愛我。”

謝安勝說:“美琪,你記錯了,沒有這樣的事兒。跟你沒關系,是三哥的錯,爺爺的錯,還有我的錯。”

謝美琪不聽,只是絮絮叨叨的說着小時候的事,謝安勝心疼她,不忍打斷。他以為她早将小時候事情忘幹淨,沒想到她一直記得,一件一件講出來,補足細節。她一定在心內回想過數遍,試圖為發生的一切找到理由。

謝安勝将她抱在懷裏,看她眼圈青黑,眼睑下面淚痕猶在,嘴唇血色全無,他的心像針刺一樣疼。他将她抱到床上,讓她的頭放在自己胸口,側身擁住她,在她耳邊輕說:“亮亮,我都知道了,先睡一會兒好嗎,等你睡醒了,我們就去找她。”

謝美琪在他的撫慰下慢慢睡着,但不安穩,身體不時掙動,他在身側握住她的手,下巴抵着她的頭頂,讓她漸漸安靜下來。他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很快醒來,感覺謝美琪睡的沉靜,才起身出去。

謝美琪醒來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屋內窗戶被封的嚴實,她覺得身上很不舒服,按鈴叫人進來。她被人服侍着吃了東西,洗了澡,穿寬大的白色睡袍去樓下,看到謝安勝穿白色T恤米色長褲坐在沙發上看文件,太陽從長窄的窗戶照進來,将他的影子投在地上,淺淺的一團,原來已經是傍晚。他看到她下來,放下文件說:“過來坐。”

謝美琪過去坐在他身側,頭自然靠在他肩上,說:“我好了。”

謝安勝知道她要強,拍了拍她的手說:“好。”

謝美琪想了想說:“我父親是個什麽樣的人?”

謝安勝想,三哥是個什麽樣的人?算是個傳奇吧,謝震最疼愛的孫子,謝望最寄予厚望的兒子,伴随着70年代後期謝家的重新崛起成長起來的謝家三子。他是熱情的,開放的,是80年代社交圈裏的話題人物,追逐所愛,不計代價。

他說:“亮亮,你跟三哥很像。”

謝美琪說:“那可真糟糕。”

謝安勝說:“亮亮,謝家人往往身不由己。”

“有多身不由己?也不會比柯達劇院門口的乞丐更慘。”

“不會更慘,卻也不見得更好。我從來沒告訴過你吧,我出身時,母親難産而死,為此你爺爺一輩子恨我。”

謝美琪震驚,她從來沒有聽說過,她看着謝安勝說:“他為什麽恨你?那跟你沒有關系。”

謝安勝将謝美琪肩膀按回沙發,說:“人往往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或許他也不想,可是他沒辦法。他們70年代初環境很差,母親當時已年近40,根本不适宜懷孕,我不過是個意外。父親愛母親,不想在那種情況下再要孩子,可是因為他們的長子長女已遭不幸,母親再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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