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章節

:“可是還沒等第一季西瓜出來,有人來大興傳信,說安安和安定在學校出事。我向別人借了一輛自行車,帶着謹和往四中趕,我慌的失去神智,她在後坐抱住我的腰,不停寬慰我。到了學校,在操場上看到安安和安定,滿身都是傷,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謝望的聲音抖的厲害,仍要強制鎮定。美琪猝不及防,不知道竟說到這裏,想去阻止,謝望卻繼續說了下去。

“我去抱安安,她短短頭發垂在我胳膊上,眼睛閉着,身體還是熱的。她是最淘氣的,我們時常都希望她能安穩一會兒,可是那個時候,卻乞求她能動一動,拽我的胡子也好,捂我的眼睛也好,可是她就那樣,再也沒動過。”謝望的眼淚流下,滲進皺紋間,溝壑縱橫。

謝美琪叫:“爺爺……”

謝望恍若未聞,繼續說:“是安安要護着一個被打成黑五類的同學,他們就連她一起打,安定上去幫姐姐,也被那群畜生圍住。他們居然就那樣生生的把安安和安定打死。我要去找榮家拼命,是謹和攔住我,我知道她比我更難過,孩子們都是她一手帶大的,可是她最害怕的是連我也要失去。”

謝望聲音悲傷難以自抑,整個人躺在那裏,頹敗不堪。謝美琪握住他的手,試圖安慰,他忽然反握說:“亮亮,你要記着,是榮繼祖帶頭打死安安和安定的,榮家是我們一世的仇人。”

謝美琪的手被她握的生疼,不禁害怕起來,他患的是心髒病,情緒波動這樣大實在危險,謝美琪慌忙喊人叫醫生。

謝望好像失去理智不停的說:“記着,一定要記着,榮家才是我們的仇人。”

醫生過來看到這個情景,不禁皺眉,給謝望注射了鎮靜劑,說:“美琪小姐,請不要再讓老爺子有這麽大情緒波動。”

謝美琪自知理虧點了點頭,但是心裏震驚,久久不能平複。 昨日之日

謝美琪當然知道那段特殊的歷史,也曾聽謝安勝說過發生在謝家的事情,可是從來沒有想過居然會有那樣絕望的細節。她心裏難過無比,從謝望房裏出來,回到自己的院子。外面依舊是陽光燦爛,春日暖風輕吹欲醉,她抱膝坐在玻璃回廊的長椅上,院內植物種類繁多,味道雜亂,絲絲縷縷穿過鼻腔入了肺部,聚集在心口,盡再也無法釋放,連身體也被壓的往下墜,無法動彈。不知道過了多久,有熟悉清晰的味道闖入,她沒擡頭看人,就伸出雙手說:“抱我。”

謝安勝聽她聲音恹恹的,透着庸懶與憂傷,心緒被輕易挑起,一雙手已經不自覺的伸向她,到了中途卻忽然停住,轉頭就要離開。

謝美琪伸手拉住他的胳膊,說:“我心裏難過。”

謝安勝停頓一刻,終于回頭,将她攔腰抱起,送回室內。她勾着他的脖子不放,眼神迷蒙的看着他,他躲開她的眼神,将她安放在沙發上,用力掰開她吊在自己脖子上的雙臂,遠遠在另一邊沙發上坐下,問:“今天爺爺跟你說什麽了?”他從謝望那邊過來,聽說老爺子病情反複,所以特地過來問她。

謝美琪在沙發上蹲坐,低低的問:“榮繼祖是誰?”

她一說,謝安勝就知道他們大概說了什麽,答道:“榮天嬌的叔叔。”

“爺爺說是他帶人将大姑和大伯活活打死。”

謝安勝面上平靜,說:“那是一個特殊的年代,很多人身不由己。”

謝美琪擡頭看他,說:“上回你也說,謝家人身不由己。”

謝安勝無奈,他說的什麽話她都記得,他說:“人從生下來,就不是自己意志。你不知道會生在什麽樣的家庭,會遇到什麽樣的父母,将經歷怎樣的成長過程。至于等到成年,你以為終于可以控制自己的人生,可事實上,一場政治浩劫,多少家庭分崩離析,妻離子散,又是哪一個人可以左右的了的。身不由己并非只是一個借口。”

謝美琪從沙發上下來,過去挨着他坐,是他們以前的慣常姿勢,她說:“你不恨榮家嗎?”

“不恨。等我懂事,所有事情都已經過去;我認識榮天嬌的時候,他們家正被父親打壓,在北京已經快要待不下去,正準備全家移民。榮繼祖當時不過西城區民政局一個小小主任,也被父親找到錯處,派了貪污大罪,最終橫死獄中。”

“爺爺報了仇了,可是現在還恨榮家。”

“仇恨一旦種下,便再無可能祛除,即使榮家人全部都死去,他最後會恨的那個人是自己。人生許多缺失,終了一生,都無法補償。”

“那父親恨榮家嗎?”

“三哥性格開朗,熱血心腸,并不會恨任何人。”

謝美琪覺得被他安慰,将頭放在他肩膀上,說:“爺爺說讓我記着,榮家是我們一世仇人。”

謝安勝心頭顫動,連忙不動聲色穩住,握了握她的手說:“他糊塗了,這事兒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不用背負這些包袱。”

謝美琪喃喃的說:“你是用父親的身份跟我說這些話的,是嗎?”

謝安勝無力的笑了笑說:“你大概看出來了,我也身不由己。”

謝美琪伸手抱住他的腰說:“你可以說所有人身不由己,不過不要這麽說我。我做出來的事情都是我自己的意願,我對自己負責任。”

謝安勝說:“我知道,你一向都是最勇敢的。”

她知道他此刻心裏對她沒有一絲欲望,可是無論怎樣,能夠得以再次親近他,她是暢快的。

晚間,謝美琪去探謝望,護士說他剛睡着。她準備進去看一眼就離開,剛走進他的床邊,聽到他嘴裏念叨:“謹和,謹和,我難過。”臉上有汗粒滾下。

謝美琪心酸,知道他被噩夢魇住,慌忙叫他:“爺爺,爺爺,你醒醒。”

謝望身體掙動片刻,終于睜開眼睛,眼神混濁不清,看到謝美琪眼中露出狂喜神色,抓着她的手說:“安平,安平,你終于肯回來看我了嗎?”

謝美琪本來短發,與謝安平長的又像,知道謝望錯認,并不奇怪,輕輕說:“爺爺,是我,我是亮亮。”

謝望置若罔聞,握住她的手抖動着,說:“安平,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闖進來。你原諒父親好不好?”

謝美琪聽了疑惑,為什麽他會說原諒,不及細想,繼續叫:“爺爺,醒醒,我是亮亮。”

謝望眼神忽然一變,像是從另外一個世界回來,看着謝美琪瞪了半天,虛弱的說:“亮亮,是你。”

謝美琪說:“爺爺是做什麽噩夢了吧?我陪您坐一會兒?”

謝望神色不安,說:“我沒事,你去吧。”說完閉上眼睛。

謝美琪無奈離開,然而心內疑惑,無法放下,只得又去找謝安勝。

謝安勝卻在放映室,看的竟然也是《後窗》,謝美琪進去時,詹姆斯史都華正從望遠鏡裏偷窺那個被他懷疑殺妻的鄰居,粗壯的男人将長刀用報紙卷起,放進箱子。屏幕上畫面緊湊,氣氛驚聳。

謝安勝說:“剛好看到帶子還在,就放來看了。”

“是希區克柯的經典,法國人最為推崇,說是将殺妻拍成了戀愛。”

謝安勝關了放映機,說:“不看了,一會兒還有人來談事情,我得去準備下。”

謝美琪說:“我剛才去看爺爺,他糊塗了,将我認作父親,請求父親原諒。你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事情嗎?”

室內燈光柔和,謝安勝卻瞬間臉色蒼白,停了半天,說:“我不知道。”說完就起身準備離開放映室。

謝美琪看他反應,更加疑惑,蘇華的話湧進腦袋,她瞬間閃過無數想法,卻不敢抓住任何一個,也不敢再問謝安勝,任他離開。

謝美琪第二天去航天部找賀聿文,他看到她,非常高興,帶她參觀自己工作的地方。謝美琪陪他走了一圈,終于拉着他在內部咖啡廳坐下來,說:“聿文,我今天來,有點事兒想問你?”

賀聿文疑惑,說:“你說。”

“她,我母親,她有沒有對你說過我父親的事兒?”

“沒有,就只有那一次在你家裏提了一下,之後都沒再說過。”賀聿文提到往事,心裏還是忍不住難受,面上卻也努力表現平常。

謝美琪失望,說:“你有他們的聯絡方式嗎?”

賀聿文高興起來,說:“我有,一會兒給你。美琪,你打算原諒她了嗎?”

又是原諒,到底父母對孩子做了什麽樣的事,需要請求孩子的原諒。她說:“我有點事兒想問她。”

賀聿文說:“美琪,她真的很愛你,當初并不是有意不要你的。”

“聿文,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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