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從前噩夢繼續了

當時楚佑以為聞凉真的是因為考試壓力太大，因為時間點、因素，都是那麽的貼切。于是他帶着聞凉去游樂場玩，想帶着他好好放松一下。

聞凉答應了，兩個人前往B市最著名的最具有童話色彩又最好玩的游樂場。楚佑帶着聞凉玩遍了游樂設施，不管是在最刺激的過山車上尖叫，還是在最童話的旋轉木馬上相視一笑，聞凉總能在楚佑身邊體驗到片刻的快樂和心安。

“累不累？”楚佑問聞凉。兩個人剛剛玩得酣暢淋漓，熱血沸騰，臉蛋都笑紅了。

“不累。”聞凉真的好久沒體驗這麽刺激的一天了。他每天披着禮貌溫和、冰霜王子的外皮，在學生和老師的面前做一個優雅的、優秀的學生，在聞千臨面前承受極大的壓力。雖然他本身也是個乖巧的孩子，但這并不代表他不熱愛自由和不羁，在這一段時間他的心真的累了，他的情緒告訴他受夠了。

“有棉花糖。”楚佑：“你喜歡吃甜的，哦對我也喜歡吃。”

聞凉笑了一笑。沒想到他在楚佑心裏是排在第一位的，甚至超過了楚佑自己。而且，最近的幾個月裏，聞凉能感受到楚佑超乎尋常的熱情和取之不竭的溫暖。他好像能感覺到，楚佑對他哪裏不一樣了...

“要吃。”剛聞凉張望着楚佑說的棉花糖的攤子。

楚佑和聞凉過去的時候，一個阿姨帶着自己女兒也過來了。小女孩睜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楚佑聞凉。聞凉溫柔地說：“阿姨，您先買吧。”楚佑沒什麽意見，他還在挑選要哪個棉花糖。

阿姨看着兩個長得帥又禮貌的男孩，笑着說了一句，閨女，跟兩個哥哥說謝謝。

小女孩早就想跟漂亮哥哥們搭話了，立馬笑着、開嗓甜甜地說：“謝謝哥哥~”

楚佑買了兩個好大的棉花糖，一個像是小熊的樣子，一個是小太陽的樣子。聞凉挑了小太陽，啊嗚一口用嘴扯下來好大一塊，甜甜的棉瞬間在嘴巴裏化開。拉絲的棉花還停留在嘴角，嘴唇因為吃糖而潤潤的，看着像朵小花，楚佑笑了一笑，幫聞凉把棉花絲扯下來。楚佑知道，留在聞凉嘴角的糖一定很甜膩。

“聞凉，你怎麽選小太陽？”

“有點像你。”聞凉笑。

“那你怎麽吃我啊？”

聞凉不答話。

玩到下午的時候，楚佑童心未泯，還給聞凉買了一個紅色的畫着卡通圖案的氣球，強行系在了聞凉的手腕上。

Advertisement

“幹嘛？”

“這樣，我在哪裏都能看到你了。”楚佑滿意地彈了一下氣球的絲線，氣球發出了與風相撞的聲音，就像撞在聞凉的心弦的聲音。

聞凉那天真的很放松，而且有一種放下了的感覺。他其實有預感，如果聞千臨知道他跟楚佑出去玩，一定回想前一段時間那樣找人揍他，再罵一些冠冕堂皇的話，或者暴躁地侮辱他和他媽媽。但是他已經做好了那樣的準備，他好像從楚佑那裏獲得了一點點抵抗魔王的能力，他還會堅持一下下，哪怕一下下。

他把楚佑的氣球系在外面的凳子上。楚佑沒有問他為什麽要把氣球放在外面，他在心裏的答案是不想讓楚佑給他的一點點溫暖被聞千臨所破壞。這樣他每次從聞千臨那裏遭受到虐待的時候，他還可以逃出來吸取一點點陽光。

聞千臨很快就來盤問兩個人去哪裏了，又很快找到楚佑不在的時候。聞千臨喊了一聲聞凉，聞凉就一臉淡漠地從房間走出來了。

“你又想打死我麽。”聞凉突然說。

聞千臨像看神經病一樣看着聞凉：“你說什麽？你是不是瘋了？”聞凉第一次用這麽陰冷的、如同帶着冰霜的聲音跟他叫板。

“對，我可能瘋了吧？”聞凉微微一笑。他的情緒感官已經失靈，混亂不堪，他也不願意在控制。

聞千臨抓起手邊的雞毛撣子，直直地暴戾地抽在聞凉大腿上，聞凉一陣刺痛，但是表情上又沒了變化。

“那天楚佑帶你去游樂場了？！”

“都高三了！你竟然讓他帶你去游樂場？！就你考的那麽兩個分？你還有心思讓楚佑帶你去玩？你什麽意思？！”

對，聞千臨只會這一次他考低分，卻不會記得他一百次考高分。

對，聞千臨只會覺得楚佑和他出去的每一次都是他精心策劃的陷害。

聞千臨拿着撣子一下一下地抽在聞凉的身上，“你別再打楚佑的主意。你要是想在高三額時候爛在泥地裏，你就自己一個人爛去！”聞凉忍着刺痛，心裏在不住地顫抖，他時刻告訴自己，沒必要倒下去，不應該倒下去，他又不是生活在黑暗之中，他又不應該被聞千臨打敗...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

“等畢業之後，你愛滾到哪就滾到哪！”

聞千臨最後一句話真正地把他打趴在地上，讓他爬不起來，讓他顫抖不已。讓他的紅氣球，飛走了。

聞凉的成績從那時候起，再也沒有上升過第二名，他的成績已經下降到跟平常人一樣的成績，一直維持在第五名到第十名之間。一個原因是他本身注意力不在學習上了，一個原因是他害怕聞千臨會因為考得極端而怪罪他是不是“打楚佑的主意”。他有時候也想不明白，聞千臨哪來這麽駭人聽聞的陰謀論？

楚佑也很不解。他不解的是，聞凉真的就因為壓力考這麽差了嗎，而且聞凉最近跟他保持距離，不跟他多說一句話。

“聞凉，你怎麽了？”楚佑說：“為什麽連我都不理了？是因為成績嗎？”

楚佑的意思是，聞凉覺得自己考太好了，所以心裏有點不平衡。聞凉突然情緒大發，大喝一聲：“別亂說！”楚佑如果因為這個降低自己的分數，那就得不償失了，而且聞凉會很自責的。

但當時聞凉沒有控制好情緒，在班裏突然發怒，吓了楚佑一跳，也吓了班級同學們一跳。那也是聞凉第一次在班級裏爆發的情緒。

完了。聞凉慌張地想，完了。

他瘋了一樣跑到洗手間，用水龍頭在水槽裏接滿水，将自己沉浸在水裏，等他嗆到水的時候他才猛地把自己的頭提出來。

他快控制不了自己了。他得病了。

這種情緒一直持續了整個高三，同學們有時候也會對他議論紛紛，老師們不用想也一定嘆惋，只有楚佑不知道任何原因，但有時候還是會安慰他。

一直到馬上要高考，高三最後一次上操的時候，聞凉突然發病了。

那天，他總是感覺有人在看他，可能确實有人在看他，他感受到聞千臨的眼線，死死地盯着他要把他盯出一個窟窿。

楚佑看到他直發抖，“聞凉，你還好嗎？”

“不用你管！”聞凉突然甩開了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臂，他以為是聞千臨，但那是楚佑的關懷。他做錯了。

聞凉用逃避掩飾他滿心的驚慌失措。在集合的時候，楚佑突然沖到聞凉面前，但是聞凉突然定住，楚佑又沒把握好力度，直接把聞凉撲到了。班級裏尖叫和議論聲此起彼伏。

“沒事吧！”

“楚佑，沒受傷吧？”

“聞、聞凉還好嗎？”

楚佑都顧不上傷痛，把聞凉從懷抱之下扶起來，擔憂地說：“你到底在躲什麽？！”

“不知道。”聞凉說：“可能突然不想學習了。”

當時同學和老師都在場，聽到聞凉的話語都沉默了。他們知道聞凉以前從初一到高二是有多麽優秀，也看得到他身上閃光的樣子，但是現在他已經完全堕落了，大家只能嘆一聲“傷仲永”了。老師也問過聞千臨聞凉是怎麽了，聞千臨聽過之後沉默了一下，然後順着聞凉的理由說他可能真的不想學了，就随他吧。

如果他們知道了聞千臨的所作所為，一定更加為聞凉感到憤懑和惋惜吧。

楚佑愣愣地看着聞凉擡腿站起來，一步一步走開，遠離自己的視線。突然間，聞凉頓住腳步，回頭微微一笑，又恢複了以往的樣子：“沒關系。別為我擔心了。”

楚佑還記得當時聞凉的笑。

楚佑看着聞凉現在的笑容，就能發現跟當時的笑容是多麽不一樣。

四個人唱歌一直唱到深夜，才起身回家。事實上，除了緬懷之前的回憶，除了聊天，他們就只唱了當年的那幾首熟悉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