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瘋批狗皇帝)

第29章 (瘋批狗皇帝)

季也到底什麽都沒說,安安靜靜的低頭吃飯。

他沒讓季斐等太久,第二天用完早膳後,穿戴整齊後,便領着趙甘棠和于歸朝天牢去了。

他沒楚黎那麽肆意妄為,也沒那麽大的精神自己走過去,況且他的腳還沒好呢,所以乖乖坐步攆。

潮濕陰涼的牢房不見天日,一股莫名的腐朽和窮途末路的感覺撲面而來,壓抑的讓人難受。

牢房還算幹靜,裏面沒有床,只有角落鋪着一層稻草。不遠處的小案桌上點着一盞煤油燈。

不點沒有辦法,只一尺大小的窗戶根本照不進多少陽光。

剛一進去,季也就看見角落裏有一個人,身上白色的中衣早已染了污,顯得落魄又單薄。

短短幾日的時間,本還是烏發的季斐生了許多斑駁的白發,黑白摻半的頭發,再加上萎靡的精神和青白的臉色,竟有種日暮西山的凄涼。

季斐心裏有種莫名的滋味,還不等他開口,季斐聽到了零零當當的開鎖聲,擡頭一看,混沌的眼眸中映出季也的身影。

渾濁的眼睛頓時爆出無盡的光,激動的連滾帶爬趕緊起來,“兒子!兒子!你來啦!”

季斐淡淡蹙了下眉,“聽說病了?好些沒。”

季斐連連搖頭,拉着季也的手,“兒子,為父在這兒很難受,你能不能求求皇上,讓皇上把我放出去?”

季也覺得他的手冰涼刺骨,卻格外用力。正如他所想的那樣,季斐把他當成了唯一一根救命的稻草,甚至連周旋都顧不得跟他周旋,找急忙慌的直接開口讓他求情。

季也淡淡的看着他并不說話。

季斐被季也這麽盯着,心裏逐漸發涼,“兒子......怎麽了?你這麽......這麽看着我幹嘛?”

季也将胳膊從他的手中抽出來,表情淡淡,帶着冷漠,“現在知道求我了?當初把我送出去的時候,威脅我的時候,怎麽不想想你會有今天?”

季斐頓時急了,“兒子!我......”季也淡淡的掃了他一眼,“當初您是怎麽說的?哦,對了,您說我四體不勤,偎庸懶惰,說我廢物,說我只是皇上的娈寵,讓我好好聽話,為國公府掙到榮耀,等以後國公府還能給我一席容身之地,不然就打斷我的腿,将我扔在那偏僻的院子裏自生自滅。”

“如今怎麽求到我這娈寵廢物的頭上了?”季也聲音淡淡的,語氣雖未帶着嘲諷,但依舊如鋼針一樣,深深的紮進了季斐的心裏。

季斐的臉色瞬間扭曲,心裏萬般滋味湧上心頭,羞辱,惱怒,憤恨,後悔一股腦的上來讓他生出一種口鼻皆被掩住的窒息感。

“我......”季斐張了張嘴,什麽都說不出來。

季也深深呼了口氣,看着季斐,也沒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季也突然輕聲道:“我是季也,我不是季也。”所以我不會幫你,也幫不了你。

季斐不知道他這話什麽意思,但好不容易抓到的生機,讓他就此放棄絕不可能!咽了口口水,緩解因緊張而發幹發澀的喉嚨,“兒子,為父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了,你原諒我這一次吧,就這一次好嗎?”

說着,顫着手,指着牢房,“這裏昏暗又陰冷,我是真的待不下去了。這樣......我不要求你讓皇上給我官複原職,先讓我從這裏出去,讓我出去總行吧?我真的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了......”季也被季斐這話氣笑了,“你憑什麽以為只要我求情皇上就會放你一馬?你又憑什麽以為我能讓皇上給你官複原職,讓你依舊風光無限?”

季斐壓根兒聽不進去季也的話,神色帶着瘋魔和癫狂,不知是冷還是什麽,渾身不自覺的顫抖着,“皇上說的......皇上親口說的......他說只要你答應給我求情,此事就掀過去了......”說着,又去抓季也的手,“兒子!兒子......看在我是你親爹的份兒上......看在我把你養大的份兒上......你幫我求個情吧,就這一次......就這一次,以後......以後我再也不來煩你,再也不麻煩你......我在你眼前消失,再不出現......行嗎?”

季也看着癫狂的季斐,冷靜帶着絕然的将手再次抽了回來,“你以為這麽簡單?若真只是我求個情的事兒,皇上會費那麽大的周折,動用五城兵馬司,連同吏部刑部一起大張旗鼓的把你抓進天牢嗎?皇上這番做法,就是昭告整個京城,你,衛國公季斐,有罪!”

說着,季也看着雙眼血紅,臉色青白發黑,精神卻很是亢奮的季斐,“既已昭告京城,他又怎麽會做出将你無罪釋放打他自己臉的事情來?”

“是你太過天真,還是覺得他蠢?”

季斐哪裏肯信,聽不進去也不相信,“不會的,兒子,真的......真的......是皇上親口說的......他說了,只要你答應給我求情,他就一定不再追究......你......你也不想看着自己親爹就這麽死了吧,你給我求求情吧!”

季也心頭的疲憊頓起,一點兒都不想再聽季斐這些颠三倒四的話,更不想聽季斐給他道歉的話。

“走私鹽引,貪污受賄,倒賣官職,這些事情都是你做的,我朝條律你再清楚不過了,當初做的時候,怎麽沒想過後果?如今後悔了,如同喪家之犬一般向我這個你瞧不上的廢物兒子求救,你還真夠不要臉的。”季也聲音低沉淡漠,眼眸冰冷,再沒了對季斐的憐憫之心。

“我都是為了國公府......”季斐臉色慌張的急忙狡辯。

“別再說什麽為了國公府這種話了,到底為了誰你自己心裏清楚。國公府是倒了還是過不下去了?府裏不算我,正經主子只有您和黃夫人還有季綏三個人而已,開銷哪要那麽大?你貪那麽多錢還不都是為了自己的富貴榮華?”季也的眼神如同鋒利的箭,直直射進季斐內心最肮髒的地方。

“你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而已。而且國公府又不是要大禍臨頭了,你都已經坐上國公爺的位置了,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不為過吧?你還想要怎麽光耀國公府?再往上爬,你還想爬到什麽位置去?”

“自己的貪念作祟,還把責任推到大義上面,國公府百年清譽就這麽毀了,你就不怕列祖列宗從地下爬出來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嗎?”

季斐被季也的這番話說的神色更加慌張,連連後退,兩只手顫抖着擺動着:“不是......不是......我是為了國公府......為了國公府的榮耀......為了一家能過上好幾日子......”“好日子......”季也低頭輕笑了一聲,帶着明顯的嘲諷以為,“國公府過的還不叫好日子?若照你這麽說的話,那平頭百姓不是得去死?皇上過的日子倒是最好的,難道你還有造反之心想跟皇上搶嗎?”

“不是!我沒有......我不是......”話音剛落地,季斐似是欲蓋彌彰一樣的大喊大叫。

季也被他這反應弄的楞了一下,然後眼眸愈發幽深,看着季斐并不說話。

季斐被他這麽看着不知是惶恐還是心虛,反正快速的就将目光轉開了。

事已至此,季也也無意深究季斐到底有沒有這個心思,反正吐了口氣,淡淡道:“如今已經走到這個地步,我能做的有限,若按律處置你真要死的話,我會将你的後事安排好,不會讓你沒了體面。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就要走。季斐大驚失色,身上再無一絲病态,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季也,滿臉哀求,“兒子......兒子......你不能不管我啊......皇上真的說了,他說只要你答應給我求情,他一定會放了我的,皇上一言九鼎肯定不會騙我的......真的......只要你開口,我就一定能活......我求求你了,求求你救我一命吧。”

翻來覆去這幾句話,季也都聽倦了,冷着臉反問:“你憑什麽認為我會為你求情?又憑什麽認為我說話這麽管用?你自己都知道我只是個娈寵,還是個男的,連孩子都不能生,說話的資本都沒有,一旦皇上厭惡,我連塊兒落腳地兒都沒有。而且我被你送上了龍床,自此以後還如何娶妻成親?我走到如今這個地步全是拜你所賜,你還指望我搭上自己給你求情?你怎麽不想想今兒的太陽是打哪出來的?”

季斐似是被季也的氣勢吓到,後退了一步,喃喃道:“我......我是你爹......你......你不能......”“爹?”季斐嗤笑,“季也早在被你送上龍床的時候就死了,自從你把他送上龍床,你們的父子之情就斷了。當初賣子求榮的時候怎麽不想想他是你親兒子你是他親爹?如今倒是想起來你是他親爹了。”

“王公大臣都不說,就是平頭百姓,若不說走投無路了,誰會舍了自己的孩子?季也是個男人,卻被你下了藥之後送上龍床,這般的折辱,你讓指望救你?我沒有落井下石趁機踩你一腳就已經很不錯了。”

季斐的腦袋混亂的如同攪成了漿糊,本就病着,又被關進大牢裏,驚慌失措成天擔心自己會不會死,精神始終緊繃着。如今大起大落,甚至神智都開始混亂了。嘴裏一直喃喃自語:“不......不能這樣......我是你爹......是你親爹......你不能不管我......兒子......兒子......救救爹......”季也深刻體會道了什麽叫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心裏實在懶怠再搭理季斐,正要抽出手離開。

季斐察覺之後,死死的抓着季也就是不撒手。也不知道他一臉病相哪來那麽大的力氣,季也一時竟掙脫不開。

“兒子!兒子!這樣!我把國公的爵位傳給你!傳給你好不好!你去幫我跟皇上求個情!我不當國公了,我就在家養老,以後給你帶孩子!再也不折騰了!我不罵你!再也不罵了!好不好?爹錯了!爹給你認錯!你原諒爹吧!”季斐眼中帶着紅,神色更加癫狂,情緒激動的抓着季也,如同抓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死死不撒手。

季也覺得他的手指甲都扣進肉裏了,刺痛讓他下意識掙紮,而他越掙紮季斐抓的就越緊。趙甘棠察覺不對,進來之後沒有一瞬的怔楞,大步上前,拿着手上的浮塵用力敲打着季斐的手。

浮塵都打斷了,季斐吃痛,這才松手,趙甘棠急忙将季也護在身後。不給季斐在撲上來的機會,與于歸一起簇着季也趕緊就走了。

季斐見季也要走,目眦欲裂,大喊着再次撲上來,于歸被他這幅瘋魔的樣子吓壞了,頭皮都麻了,擁着季也趕緊朝外跑,那樣子好像身後有狗追一樣。

出了天牢,季也眯着眼迎着刺眼的日光,頭疼的揉了揉眉心。

“呀!公子!您的手被抓傷了!”于歸的驚呼在耳邊響起。

趙甘棠的目光瞬間轉來。季也不甚在意的看了看手上那好幾道挂着血跡的指痕,痛倒不是特別痛,就是感覺火燒火燎的。輕輕吹了一口,甩了甩手,季也淡淡道:“沒事兒,先回去吧。”

說着,由于歸扶着坐上步攆,由太監擡着,季也一只手撐着頭揉着眉心閉目養神。

不知是不是站的太久了,季也覺得腳也跟着發脹發痛,隐隐帶着灼痛感。

還沒到清河殿,趙甘棠已經吩咐人快去請太醫了。一邊走,眼神還不聽的往季也手上瞄。心裏不由得發苦,暗暗道:完了完了,皇上指不定要怎麽發火呢......會不會把我的手剁下來給世子賠罪?

越想越是叫苦,趙甘棠欲哭無淚,更加後悔為什麽自己沒有看好季斐,竟叫季斐抓傷了世子。

但是不管他再後悔,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只能盡力補救。

到了清河殿偏殿,已經過了午後,正常這個時辰楚黎是在禦書房處理政務的。季也一時只覺得疲憊不堪,也不太想看見楚黎,想着正好不用應付這狗皇帝了。

步攆落地,于歸還沒上來扶他,季也就站起來,哪知腳腕突然一陣尖銳的刺痛瞬間襲來,季也的腳瞬間就軟了,哪裏還站得住,衆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就發現季也已經朝着一旁摔去,衆人皆是大驚失色。

千鈞一發之際,不知從哪兒伸出一雙大手,幹淨利索的接住了季也。季也臉色有些發白,驚疑不定之際擡頭一看,正是楚黎。

此時的楚黎臉色很是不好看,不過不是對着季也,而是對着趙甘棠一并太監們:“你們都是死的是吧?世子腿腳不便不知道嗎?都瞎了嗎?萬幸朕恰好接住世子,否則若是世子摔了,你們的腦袋就都別要了!”

衆人撲通撲通跪了一地,顫顫巍巍的連連磕頭,連句告饒的話都不敢說。

楚黎看都懶得看他們一眼,狠狠的瞪了季也一眼,打個橫抱将季也抱在懷裏朝殿中走去,“自己身子什麽樣兒自己不知道嗎?沒人扶着就敢往上起,你不怕摔了嗎?萬一摔到頭,再把你摔成個傻子!”

莫名的,季也心裏那份沉重憋悶消散了不少,疲累都緩和了許多,聞言也沒頂嘴,抿了抿嘴唇,低低的笑了兩聲。

楚黎氣惱不已,“你還笑,又什麽好笑的?朕可告訴你,朕可不會要個傻子!”

季也輕笑,“若真到那個時候了,我都變成傻子了,什麽都不知道,你再提前跟我說不要傻子,我也記不住呀。”

楚黎氣笑了,“朕是讓你記住這個的嗎?朕是讓你心有顧忌!知道自己不能摔了,不然摔成傻子朕就不要你了!”

季也含笑着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楚黎睨了他一眼,哼哼了兩聲,将他放到貴妃榻上,蹲下身子幫他把鞋脫下來,發覺他的腳又腫大了兩圈,臉上那股嗔怪徹底陰沉了下來:“趙甘棠!給朕滾進來!”

趙甘棠頭皮都麻了,急急忙忙進去,不等楚黎發話,就極識時務的撲通跪在了地上。

楚黎眼眸如刀的刮了他一眼,厲聲朝外吩咐:“傳太醫!”

趙甘棠磕了個頭,“皇上贖罪,奴才已經讓人去傳了,太醫即刻便到。”

楚黎冷哼一聲,臉上陰雲密布,“朕讓你去就是讓你照顧世子的,你就是這麽應付朕的?腳上的傷加重不說,手都被抓破了!你是死人嗎?就看着世子受傷?”

趙甘棠并未辯解什麽,他知道楚黎最煩狡辯頂嘴的人了,所以什麽都沒說,跪在地上磕頭認錯。

季也見狀苦笑一聲,拉住發怒的楚黎,“皇上息怒,且先聽我一眼再發火也不遲。”

楚黎稍稍用力的掐了掐季也的臉,恨恨道:“說什麽說?你腦袋被門夾了嗎?自己腳痛不知道說?手都被抓成這樣了,也不知道說?朕讓你去幹嘛的?朕讓你去出氣的,你倒好,給朕弄了一身傷回來,你是想氣死朕嗎?”

季也苦笑不已,兩只手抓着楚黎的手,捏着他的手指,帶着安撫和撒嬌之意,“這事兒真不能怪趙公公,是我自己,沒讓趙公公跟着,讓他在門口等我,腳是稍微站的久了些,至于手......是我自己不小心罷了,趙公公察覺不對馬上就進來了。皇上可不能錯怪好人,不然以後我都沒臉再見趙公公了。”

楚黎氣笑了,“你都自身難保了,還有那閑心給他求情?再說了,天牢裏連個坐的地方都沒,他連個凳子都不知道給你搬嗎?還說什麽你讓他去門口等的,朕讓他過去,就是怕季斐一時發瘋傷了你,讓他去照顧你的,他倒好,直接站門口去了,他怎麽不站恭房裏啊?”

趙甘棠:......季也:......季也頭疼。

略帶歉意的看了一眼趙甘棠,季也帶着一絲尴尬,“總之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皇上若是怪就怪我吧,別怪趙公公了。趙公公跟我了一路盡心盡力的,再怪到他頭上,實在不好。”

楚黎冷哼了兩聲,“你倒是挺關心他的。”

趙甘棠被這帶着涼涼語氣的話刺頭皮瞬間就麻了,不等他開口求饒,季也一臉苦笑:“皇上說的什麽話,趙公公伺候您這麽久了,是最得您心意的,若是因為我的事兒誤會了趙公公,實在不好。”

楚黎似是被說服,又掐了掐季也滑嫩的臉頰,這才睨了趙甘棠一眼,“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罰奉半年。”

趙甘棠瞬間松了口氣,對季也感激不已,跪在地上磕頭道:“謝皇上贖罪,謝世子體恤。”

楚黎皺了皺眉,不耐道:“行了,起來去看看太醫怎麽還沒來,這麽磨磨唧唧的莫不是想把太醫院正廳的棺材帶回家去。”

趙甘棠應了一聲,正要出門看,不曾想太醫已經過來了。

上次被楚黎在太醫院正廳擺了棺材之後,太醫院整體的速度提升了不知凡幾,雖然楚黎還是嫌慢,但最起碼不會讓他等的火冒三丈了。

畢竟誰都不想領個棺材回家。

太醫進來之後先是檢查了一番季也的腳踝,重新換過藥膏之後,又仔細檢查着季也手上的抓傷,他手上的抓傷并不深,但長啊,足足有半尺長。數道抓痕從胳膊一直到手背。抓痕邊緣發紅發腫。季也又白,就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看的楚黎臉色陰沉,不得暗暗後悔罰趙甘棠罰的太輕了。

趙甘棠似有所感,悄悄又往後退了一步,生怕楚黎看見他一樣,恨不得與木柱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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