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還我清譽!

【悲喜轉瞬成灰燼, 前路茫茫誰與我同行】

【早知如此絆人心,縱千萬人阻情亦難泯】

——《灰燼》

作為一首虐戀古俠劇的插曲,無論是詞還是曲都将悲壯和柔情結合起來, 配上宋時越極富有穿透力和感染力的低沉嗓音,只要一在劇集裏開始播放,大家就知道——

這劇不是要出現俠膽義肝的告別, 就是裏面各路cp開始虐了。

催人淚下的程度之高,導致觀衆一聽到就像可雲一樣捂着耳朵求饒大喊別唱了別唱了。

簡直比網抑雲還網抑雲。

也正因為如此, 宋時越憑借此歌重新出道,歌曲傳唱度極高, 熱度一時難消。

作為老粉的童依不知道唱過多少遍,哼過多少次, 倒背如流。

而現在,副歌最脍炙人口的兩句歌詞就在她手裏的紙上, 如同被時光傳送而來,清晰又模糊。

她震驚地将目光從歌詞上移到眼前彈琴的張倫身上, 久久移不開視線。

如果沒有記錯,作曲标了宋時越,作詞上面寫的“燕飛梁工作室”, 這樣看來張倫應該是這個工作室的一員。

譚梁在門口等了一會兒,看見張倫放下筆休息, 這時候才擡起手敲了敲門:“師父,我把玫玫帶回來了。”

張倫這才回過頭來,目光沉靜地看向發呆地童依, 走上前去蹲在她的面前,用粗糙的指腹掐了掐那胖乎乎地臉,“你今天跑哪玩去了?”

童依戰術性後仰, 細細瞧了下眼前的人。

張倫眼下發青發黑,唇上有稀稀疏疏的胡渣,略長的頭發淩亂地搭在肩上,像是人們刻板印象裏的頹廢系藝術家。

觀察完畢,她慢吞吞地開口回答:“我今天去宋爺爺家了。”

“在他家吃的午飯?”

“嗯。”

“睡過午覺了麽?”

“睡過了。”

張倫點了點頭,随即就當個甩手掌櫃:“既然這樣,就讓你譚梁哥哥陪你玩,爸爸還要工作。”

童依看了眼手裏的歌詞紙,覺得待在張倫身邊應該還能發現更多事情,她試探着問:“你不能陪我麽?”

張倫眉頭忽而一擰,“我和你說了多少次了,爸爸很忙,沒時間和你玩。”

張玫如果被這樣兇,肯定就不會再說什麽,只會含着淚離開。

但童依又不是小孩子,相反,她更知道該怎樣利用小孩子的優勢。她迅速分泌出眼淚,雙眼水潤地仰頭望着張倫,擡手輕輕地扯了扯他的衣角,軟着聲音說:“那你不用陪我,我陪你好不好?”

小孩子不哭不鬧,反倒如此乖巧的請求,這才是最能令大人心軟的。

果不其然,張倫的表情松動了不少。

童依趁機從他身側穿過,手腳麻利地搬了一個小凳子在電子琴旁乖乖地坐好。

譚梁也心軟了,順勢對張倫說:“師父,我還得去完成你交給我的作業,就讓玫玫和你待一會,等我做完了我就來帶她出去玩。”

張倫長籲一口氣,背過身去對譚梁擺了擺手,轉身取了一把吉他,坐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去開始繼續作曲。

譚梁悄悄關上門,留張倫父女在一起。

一個個音符斷斷續續地冒出來,逐漸充滿整個房間,而就在這麽零碎的旋律中,聽了一個下午的童依總算聽出了一些眉目。

這不就是在譜《灰燼》的曲嗎?

看樣子應該還在開頭階段,對應着詞去譜曲。

張倫彈了幾下,用鉛筆在紙上寫了幾筆,停頓了一瞬,頓時煩躁地撕掉紙,連同鉛筆一起狠狠地丢在地上。

紙團沒有彈性,無聲無息地滾到了童依的腳邊。

她拿起來展開褶皺看了看,發現自己看不出個所以然。

那些代表音調的123在腦海裏根本成不了完整的旋律。

童依默默地嘆了口氣。

這也太難了吧。

上次是舞蹈,這次是音樂,而她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追星女孩,除了畫畫之外一無是處。

不知道是她的嘆氣聲太大了,還是她盯着音符看了太久,張倫注意到她,撓了撓頭發,強迫自己壓下心底地煩躁,“爸爸工作的時候不喜歡有別人在旁邊,你還是出去吧。”

作為一個父親,即便并不稱職,但他也不想要自己的女兒看他發火暴躁的模樣。

他怕吓到她。

童依站起來,一手握一張紙,清了清嗓子,“你聽聽這個,看看沒有沒靈感。”

張倫看向剛剛上幼兒園大班的女兒。

《灰燼》開頭沒有什麽歌詞,童依就用鼻腔哼了出旋律,還一臉期待地看着張倫。

張倫的臉色卻一點點變得奇怪。

他在認真地想,為什麽從事音樂職業的他,女兒卻五音不全?

哼的這是什麽東西?

小孩的聲音太尖,氣息也不足,總之是亂七八糟的、奇怪的曲調。

渾然不知這些的童依哼完調調朝張倫眨了眨眼,“怎麽樣怎麽樣?”

不想打破女兒積極性的張倫沉默了一瞬,只是彎腰撿起地上的鉛筆,輕描淡寫地評價了一句:“幼兒園老師教的不錯。”

童依:……殺傷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我沒有在哼兒歌啊你怎麽聽不出來!

淦!

童依又尴尬又生氣,将兩個紙折好放在口袋,又從桌子上抽了幾張衛生紙,轉身離開準備去上個廁所。

這個家有點大,花了她不少時間才找到廁所。

準備回去的時候,發現一個沒有關好的房間,童依好奇地把門推開,從變大的門縫裏看去,瞬間驚呆了。

這個房間應該是樂器擺放室,四面牆上和地面上都被種類不同的樂器所占據。

鋼琴,吉他,架子鼓,小提琴,薩克斯……

能在十幾年前擁有這麽多樂器,非富即貴啊。

童依拍了拍這幅小身軀的肩膀,已經可以幻想若幹年後,世界上的上流社會又會多一個名媛。

她走進去繞了一圈,發現裏面有些樂器不僅僅只有一個,其中吉他就有七把。

盯着這麽多吉他沉思了一下,童依飛速跑回去,正好碰見張倫從屋內走出來,一個急剎車站在他面前,眼睛閃閃發光地望着他:“請問——”

一個大喘氣間,張倫揚起眉頭等她後話。

“您能借一把吉他給我嗎!”

張倫問:“你要吉他幹什麽?”

“給越哥彈,想讓他唱歌給我聽!”

“越哥?”

“就是宋時越!宋爺爺家的孫子!”

張倫長長地哦了一聲,似乎并不覺得意外。

早就聽譚梁說過,玫玫總是喜歡去宋家玩,原因便是因為宋時越。

說來無論多大的孩子,總是喜歡好看的人,這一點毋庸置疑,他也能理解。

“可以,拿吧。”

童依大喜,恭敬地鞠了一躬表示感謝:“謝謝您!”

小孩子講起禮貌來着實可愛,彎腰的時候雙手都不受控制地往後飛。

張倫忽而感覺到自己的心中了一箭,嘴角不自覺地彎起了一個弧度。

“對了,請問您家裏有沒有麥克風音響之類的?也能借我用用嗎?”

沉浸在自己女兒有點可愛的張倫沒有注意到童依的用詞,“嗯,當然可以。”

“好,萬分感謝!”

童依又是一個彎腰。

張倫老父親的心又中了一箭,恍惚間對眼前的女兒竟有些陌生,心底不由得生出一絲愧疚。

工作太忙的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錯過了女兒的成長。

望着張玫蹦蹦跶跶回房間的模樣,他輕輕地嘆了口氣。

第二天,童依睡醒就麻溜地從床上爬起來,自己穿好衣服,從樂器室裏找出一個比她半個身子還要大的音響,在譚梁的幫助下裝在一個布袋子裏。

譚梁問:“你要帶到哪裏?我幫你吧。”

童依搖頭拒絕:“我自己來。”

譚梁猶豫了一下,眼前的小娃娃又目光同情說:“你還有作業沒有做完,作業為重。”

“……行吧。”

他目送童依背上重重的音響,踩着上午的烈陽離開。

夏日的陽光總是很暖,但鄉下的陽光就變得莫名灼熱起來,即便是走在林蔭下的水泥地上,如果沒有風,都覺得很熱。

童依這才走了幾步,額頭就出了密密的汗。走了一半之後,整個後背都濕透了。

汗水将布袋子上的抽繩浸濕,慢慢地陷入肩膀裏。

這種感覺相當難熬,但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一個岔路口上,她遇到了大寶二寶。

大寶這次還是個羊角辮,和依舊紮着沖天辮的二寶抱着AD鈣走在路上,手裏還拿了一把蔥。

她們一看見童依,立刻瞪圓了眼,手牽着手跑到童依面前,擡起手臂攔下她。

童依不願與她們鬧,畢竟肩膀上的東西太沉了,她只想快點到越哥家。

只是她往左繞,兩姐妹就往左攔,她往右走,兩姐妹也連忙跟上。

童依:……媽的,煩了,毀滅吧。

她閉了閉眼壓下心裏的怒火,先取下背上的大家夥,甩了甩胳膊對她們說:“你們到底要幹什麽?”

大寶叉腰:“你是不是又要去宋哥哥家?”

童依學着她叉腰,“是又怎樣!”

“不準去!”

“行叭。那我去買零食。”

大寶二寶:……?

這麽快的退讓令大寶和二寶都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轉眼就看見童依又背起布袋子,飛速饒過她們往前沖。

大寶二寶雙雙看去,立刻氣急敗壞地追上去。

大寶:“這邊不是去小賣部的路!這是去宋哥哥家的路!”

二寶:“張玫你又騙人!”

童依不管不顧跑,身後的音響墜得肩膀生疼,她咬咬牙費勁沖,但這幅身體負重跑沒多遠三人的距離就拉近了不少。

這可不行,被抓住了肯定得一頓亂戰,要是她一個不小心給揍壞了人家小孩,這可怎麽辦。

童依立馬在下坡路的拐彎處放慢腳步,回頭做鬼臉炫耀挑釁,等她們氣到哇哇亂叫沖過來剎不住車的時候,彎腰繞到他們身後,一人給了一腳,全都踢到泥巴裏。

“撲騰——”

一個正面撲入。

兩個泥娃娃做好了。

大寶二寶吐完嘴裏的泥,立馬哭了起來:“啊啊啊——”

童依佯裝驚訝地看她們,“哎呀你們也太不小心了吧!”

大寶氣到不行,氣沖沖地指着童依,朝另一邊田埂大喊:“宋表哥!你看看她!她欺負我們!”

童依得意的表情一僵,擡眼就看到宋時越帶着一個草帽,穿着灰綠色的長袖站在玉米地上,遠遠望着這一幕。

她的心拔涼拔涼的了。

天吶!

難道剛剛耍小心機欺負小朋友的場景全部都被越哥看在眼裏了?

那在越哥眼裏,自己是不是就是一個壞小孩的形象了?

呔!兩個泥巴怪,還我清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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