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唱給爺爺和她聽

宋建國遇到宋時越的時候, 正好是他從張倫家出來走了一段路了。

兩人就在路上迎面遇上。

宋建國急忙上前拉住他,詢問道:“哎喲,乖孫你去哪裏了?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宋時越以為是自己太晚回來惹得爺爺擔心了, 拍拍他的肩膀,安撫道:“我一直在在張老師家,他家剛剛出了些事情, 幫忙處理到現在。”

“出什麽事情了?”

“就今晚,張老師的徒弟譚梁, 被發現私自上傳張老師的沒有發布的曲到網絡上。”

“啊?”宋建國摸了摸腦袋,“這怎麽說?”

宋時越一邊往前頭走, 一邊從頭和他細說。

原來因為新曲快要收尾,所以宋時越特地留久一點, 把曲子從頭到尾順了好幾遍,直到張倫滿意了才收拾東西回家。

張倫為了表示感謝, 特地從床上爬起來,說:“我送你。”

“不用了, 您多休息休息。”

“沒事,我就順便出去散散步。這幾天被玫玫按在床上養病,都快長蘑菇了。”

提及張玫, 宋時越眼眸微微彎了下,最終還是沒有拒絕張倫的請求, 單手扶着他下了樓。

那時一樓已經熄燈了,但是譚梁的房間還亮着,門沒有關緊, 光線從他的門縫中照射而出。

張倫擡手指了指,說:“喊我徒弟一起去散散步吧。”

宋時越應下,兩人一并走上前去, 伸手推開了門。

不過房內沒有人,只有電腦在亮着光,許多曲譜放在鍵盤上,好一些掉落在地上。

張倫啧了一聲,上前替他收拾收拾,宋時越彎下腰将地上的曲譜撿起來,一并摞在電腦面前。

不知道是按響了鼠标還是鍵盤,電腦屏幕裏縮在左下角的音樂軟件開始播放音樂。

那旋律,對張倫這個親手譜寫的人來說,再熟悉不過。

他手裏的曲譜猛地掉落在地上,伸手移開鍵盤上的東西,移動鼠标點開了音樂軟件……

宋時越還不明所以,只是再度撿起掉在地上的東西,一起身,就聽見電腦裏的音樂換了一首。

緊接着又換了一首……

不一會兒,十幾首純音樂都被播放了,然而都只是播放了開頭幾秒就戛然而止。

張倫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一會兒漲紅一會兒刷白,像是盛滿了怒氣。

宋時越試探着問:“張老師?”

“啪——”

張倫狠狠地摔下手裏的鼠标,筆直的腰杆瞬間彎了下來,他往後一倒靠在椅子上,顫抖的手捂着胸口,鼻間呼出滾燙的氣息,喘着粗氣很是難受的模樣。

宋時越眼簾一跳,連忙問:“您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張倫捶着胸口,原本因為高燒而泛紅的臉此刻透露着蒼白,他捏緊了扶手,艱難地對宋時越說:“藥……藥,在樓上床邊,抽、抽屜裏,白色瓶子的……”

“好好,我知道了。”

宋時越心雖然心裏慌張,但強迫自己保持冷靜,三步并作一步上了樓取下藥,又在客廳倒了一杯水,端到張倫身邊。

藥來的及時,張倫閉上眼順着胸口,不一會兒氣息就穩了下來,他握緊了手裏的水杯,轉頭抖着蒼白的嘴唇對宋時越說:“你幫我……去找一找譚梁。”

而他話音還沒有落,譚梁的腳步聲就由遠及近,似乎是發現自己的房門被打開了,方才還沉穩的步伐立刻變得無序慌張起來。

譚梁快步轉身進屋,看見張倫坐在自己電腦面前,熒熒的電腦屏幕展開“泥潭中的樂曲”的主頁,而此時此刻,正在播放他藏了許久的歌。

他瞳孔一縮,看見椅子慢慢轉動過來,張倫面帶怒氣和審視的目光射了過來。

這一瞬,譚梁的心瞬間懸了起來,仿佛被一雙燒的鐵紅的手掐住了心髒,呼吸停滞。

他知道自己被發現了。

“師父……您,您聽我解釋,我……”

張倫決絕地打斷他的話,大聲斥罵道:“跪下!”

噗通一聲,譚梁垂着頭跪在了地上。

宋時越緩緩地眨了眨眼,被現在的局面吓了一下,回頭看了眼發布在網上的音樂,猜到了些許。

“譚梁。”張倫攥緊了扶手,骨節蒼白,咬着牙說,“我沒有發布的曲子,你我發布了……你腦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譚梁仰起頭,滿臉驚慌地解釋道:“師父,我我發布的曲子都是您覺得寫得不好的曲子,您要是不要了的,我……”

“那你就能瞞着我自己上傳嗎?!”

“我,我覺得不該就這樣浪費掉——”譚梁急切地大聲說道,“那些曲子都是您随手之作,但是在我眼裏已經足夠好了,好到可以發到全網上去。我這樣做,也是為了您好!”

張倫眼角抽動,不敢置信地重複了一遍:“為了我好?”

“對,對!您因為心髒病來這鄉裏修養,已經有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現在大衆面前了,圈裏的人都以為您江郎才盡了!他們都覺得您是借養病之名來逐漸退圈,你不發表這些東西,不持續輸出,很快,很快您就會被遺忘,被追上——”

“可是你用的是你的名義!”張倫騰地站起來,眼前黑了一瞬,“泥潭中的樂曲?就是指你譚梁,就僅僅是你!你沒有經過我的同意,沒有得到我的許可,這就是在盜竊!”

“師父!我們之間能用盜竊這個詞嗎?”

譚梁在他話音還沒有落下再度喊道,聲音發抖:“我陪在你身邊快五年了,五年裏我事無巨細地幫你照顧你。可你呢?這十年來我想參與作曲、想發布一首屬于自己的曲子,你從來沒有給我機會,每一次都把我的曲子批得體無完膚一文不值,這麽久了,你名聲正盛,我一點成就都沒有!別人只知道我是你的徒弟譚梁,卻不知道我也是一個詞曲人!”

張倫踉跄了一步,被宋時越扶住,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譚梁,感覺好多事情都在搖搖欲墜。

譚梁說到現在發覺已經瀕臨撕破臉的局面了,心态一向不好的他,早就管不了這麽多了。

藏在心裏數年之久的話今日一并說了出口,他反而覺得自己輕松了不少。

他撐起身子站了起來,垂頭呵笑了一聲,說:“你說我盜竊你?但你不覺得這些都是我應得的麽?明明是你在壓榨我,消耗我,我用你幾個曲子怎麽了?那不該是你給我的酬勞嗎?”

“你,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張倫顫抖着唇角,從肺腑之間呼氣,說,“我對你的教導,對你的嚴厲,在你的眼裏都只是壓榨剝削?”

譚梁面部表情一僵,無所謂道:“我怎麽看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以為你很厲害嗎,你看看我上傳之後有幾個人聽,有幾個人誇?你是不是……真的和外界所說一樣,江郎才盡了?”

“你——”張倫被氣的血液逆流,整個人都在發抖,眼睛一閉,竟活生生的氣倒了。

“師父!”

譚梁連忙上前去扶住,宋時越快他一步擡手拍開他,眸子裏閃着凜冽着光,“張老師現在不希望你碰他。”

譚梁僵硬地後退一步,收回了手。

宋時越扶起張倫走到門口,回頭看了眼呆站在原地,垂着頭反倒像是被遺棄的人,開口道:“你明知道張老師有心髒病不能動氣,卻還要說出這樣的話,可說了又後悔。你想要什麽,想做什麽,想成為什麽樣的人,到底有沒有認真思考過?”

譚梁沒有說話,此刻的他也做不出任何回應。

宋時越将張倫帶回到卧房,靜靜地守了一個多小時,才看見他睜眼。

張倫破天荒的迷惘了,望着床邊落地窗,看了眼黑漆漆的天空,對一旁正在找藥的宋時越道了聲謝,“我想休息了,小宋你先回去吧。”

宋時越點了點頭,将藥和水都擺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背着包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又聽見張倫說:“等等,你先去隔壁樂器房選一把吉他,就當是……我給你的封口費。”

封口費?

宋時越愣了下。

看來,張老師還是舍不得他這個相處了十多年的徒弟,不舍得毀掉他。

“好。”他答應下,“如果這樣做您會安心一點。”

“原來是這樣。”

宋建國總算是聽明白,看了眼宋時越後背上的吉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譚梁平日裏看着一知識分子的模樣,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啧啧。”

“張老師會解決好的。”

“哎,要是玫玫知道她的譚叔叔做了這種事情,鐵定得傷心咯。”

宋時越突然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宋爺爺:“剛剛我離開的時候,沒看見她,她現在這個點還沒有回家,是在我們家嗎?”

還沉浸在譚梁事件的宋建國一時嘴快:“對啊,在家裏天臺呢。”

宋時越一愣,微微蹙起眉頭:“什麽?”

宋建國回過神來,尴尬地看着他。

“她在天臺幹什麽?”

“哎呀,算了算了,都這個時候了,告訴你也沒關系。”

宋建國将他和張玫悄悄準備表演場地的事情全數告知,末了還撓了撓頭:“本來今晚就準備給你一個驚喜的,哪想到你會這麽晚才回來,我特地給你請的觀衆等了你兩小時,現在都回去睡大覺了。”

宋時越加快了腳步,蹩起眉頭說:“胡鬧。”

“什麽胡鬧!”宋建國跟上,大聲反駁道,“我和玫玫就想讓你開心,我們這怎麽就是胡鬧了?”

宋時越猛地轉身,緊抿着嘴角,“你明明知道我——”

“我不曉得,我什麽都不曉得。”宋建國飛快地打斷他的話,甩着手不聽他說,“我只知道你自從辦完你媽媽的喪事後就一點都不開心,這幾天玫玫來了你才開心一會兒,等她要是走了呢,你難道一輩子就耷拉着臉?我反正是看不下去。”

“……爺爺。”宋時越的脾氣被說沒了,“你以為我唱歌就會開心了嗎?”

“你是我孫子,我能不了解你麽。打小你就喜歡唱歌,唱歌給媽媽聽,唱給我聽,為了學唱歌為了成為大明星費了多大的勁受了多少委屈啊。這難道算不上喜歡嗎?”

“我現在不想當大明星,只想守着你。”

“誰讓你守了!我以後要和你趙奶奶過的,你在我身邊就是給我當電燈泡的吧。可別給我添堵。”

如此掏心窩子的一句話,被宋建國一句話堵住,惹得宋時越一時間沉默無語。

宋建國嘆了一聲,“行。你守着我也行,等我百歲之後入了土,你會繼續做你喜歡的事情嗎?會繼續唱歌嗎?”

宋時越緘默了一瞬,輕聲開口道:“到時候再說吧。”

宋建國看他這樣,語氣不由得緩和下來,“乖孫,爺爺沒讀多少書,但是道理懂啊。你不去面對,有些事情也許永遠都解不開,擱在心裏難受得很。你就試一試吧,就唱給我和玫玫聽一聽,我們沒什麽機會能聽你唱歌的啊。”

宋時越眸光微微一動,內心動搖着什麽,看似堆砌牢固的高牆慢慢裂開細微的縫隙。

沒有什麽機會能聽他唱歌。

這句話無疑戳進了蔓延開來的縫隙裏。

他垂着頭不再駁回宋建國的要求。

宋建國發覺自己說動他了,開心地笑起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在此時,插在褲兜的電話響了起來。

“喂,诶,是我。”宋建國頓了頓,“啊?要交電費了?”

宋時越轉頭看他,又擡眼看向自己家裏的方向,只見路的盡頭,有一家亮起的燈驟然熄滅。

他蹙了蹙眉頭,邁開腳向家跑去。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重生八零俏佳妻

重生八零俏佳妻

前世,盛寧懵懂無知,是從小背負不堪名聲的‘壞人’。被好友陷害,被心愛的人辜負,最後孤苦無依,凄慘而死。
當她重生回1983年,她一定擦亮眼睛看人,認認真真做事。這一世,她再也不讓妹妹因她而死,這一世她要成為文工團最驕傲的那朵玫瑰。一個優秀的女兵,孝順的女兒,合格的姐姐。且看她如何破釜沉舟,救妹妹于水火之中。力挽狂瀾,帶着全家一起改革開放,致富奔小康。虎視眈眈,誓要拿下冷面軍長,傳說中的活閻王。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