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深沉夢境

“你叫什麽名字?”

十歲都不到的女孩蹲在一座隐秘又偏僻的寝殿前,四周草木繁盛,寬大的樹木郁郁蔥蔥,擋住了天空,陽光透逢而過,在地面上撒下淡淡斑駁的光影。

地上躺着一個紅衣少年,面色蒼白,腹上劃了一道傷口,血跡幹涸。

女孩又問:“你該不是被劉家追殺了吧,因此才來我們扶季宮避難吧?”

少年微微張開一道眼逢,氣息不穩,聲線無力:“不是……”

女孩輕輕笑了,像是聽見了什麽好笑的笑話:“真有趣。我問你,你叫什麽名字?你告訴我,我就救你。我和你說啊,你這傷口傷了已經有一天了吧,再不醫治,恐怕性命不保!”

女孩瞪大了眼,半是認真半是吓唬。她眉目間含着一絲戲谑,像是看着一個笑話般輕松。

少年眼睛眨了眨,眸光黯淡,已是無力再同她争辯點什麽了。

“紅塵……”兩個字,像是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話落,眼一閉,氣息更弱。

他長長的睫毛覆蓋下來,垂下半邊陰影,好似停着一只墨蝶。

真是一個俊俏的少兒郎。女孩伸出手碰了碰他烏黑散落下來的長發,彎唇笑道:“但是及不上我的司簡好看。”

她救起他,放在一個隐秘的山洞裏,自己找了藥和白布給他清理包紮傷口。還給他找了一件幹淨衣衫換上。

少年醒來後看着身上的白衣,眼裏沒有什麽驚訝的神色,“你換的?”

女孩坐在一邊給他熬了一碗藥,端給他道:“能不能不要一醒來就問是誰給你換的衣衫。”末了,又說:“一個男子漢,穿件紅衣,不羞臉嗎?”

少年接過藥碗一飲而盡,“誰的衣衫?”

“你何必問這個?喂,我問你話呢,穿紅衣幹嘛?好看嗎?染了血,被我扔了,你不介意吧?介意也沒法子,我救的你,你能如何?你要不聽話我照樣可以把你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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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絮絮叨叨說着話,惹得少年定睛打量她。

“你是誰?”

“你管我是誰。”

“聽聞王固城沒有女兒,只有一子,聞名天下的青霜。你是弟子?”

女孩嗤笑一聲,眼裏有了冷意,“再廢話信不信我廢了你?”

少年紅塵揚眉,面容雖還蒼白,但氣色好了不少。“你會武藝?”

“管得着嗎你。”女孩撩發,青絲披了半身,僅僅以一根青絲帶紮了末尾。

紅塵看着她的臉,突然道:“為何不束起來?”

“你廢話還挺多,要是知道的話我就不救你了。”

“沒你多。”

紅塵眼裏浮起一絲笑意。他轉眼打量這個山洞,“這是哪裏?”

“扶季宮後山的山洞裏。你放心,沒人能找的到你,沒人來這裏的。”

“那你是個特例。”

“喂!”

“我不叫喂,我叫紅塵。”

“紅塵紅塵,這麽喜歡紅色嗎?只有夫妻拜天地的時候才穿紅色。”女孩掩嘴笑,眼裏晶亮,像落着星辰。

紅塵看着她的笑,問:“你叫什麽?”

“叫我小白吧。”女孩彎着頭,“你來自哪裏?”

“大理。”

“大理?那是哪裏?沒聽過。”

“有機會帶你去玩。”紅塵再次看着身上的白衣,問:“這衣裳是誰的?”

“好煩啊你,司簡的啦,告訴你你也不知道。”

紅塵卻認真記下,“哦,司簡。”

“你是被誰追殺的?”

“仇人。”

“看來你也不是什麽清白之人。所幸遇到我,我救了你。”女孩洋洋得意。

紅塵亦是認真點頭,“嗯,所幸遇見你,小白,他日你若有難,找我,我定幫助你。”他頓了頓,道:“我身上那塊玉佩你拿去了吧,就送你了,當做他日我助你一臂之力的信物。有事拿着它到張家當鋪當掉,會有人通知給我。”

女孩輕笑,并不當真,“知道了。”

“不是玩笑,不能落到別人手中。切記。”

女孩眨眨眼,伸出手撫過他身上的白衣,“司簡的衣服果然不是任何人都能穿得像樣的。”

紅塵眉一挑,問:“司簡是何人?”

“扶季宮大弟子,你不知道嗎?”女孩嘻嘻一笑,最後帶了一絲嬌羞,“我未來的夫君。”

紅塵聞言怪異地看着她,“這世上當真有你這種豁朗大方的奇女娃?”

“彼此彼此,你一個男兒,竟穿紅衫!”女孩瞪着眼睛回敬他。

“牙尖嘴利。”

“尖酸刻薄。”

“你!”

“你什麽你,我叫小白!”

……。

……。

一個輕松愉快的夢。尋善在夢中笑出聲來。

夢中場景突地一換,黑夜裏,無邊涼意。

一個女孩的聲音響起來,在哭泣,嘴裏叫着:“我是誰?我是誰啊?”

少年的聲音,溫柔暖和,“你是小白,我的小白。”

“小白?”

“嗯,你娘親給你取的名字。你就叫做小白。簡單幹淨的名字。”

聲音熟悉。尋善想要抓住它,死命睜着眼睛想要看清楚說話者的長相。每一次,都是模糊帶過。

眼淚又一次滑出眼角,濕了兩鬓。

一雙手輕柔伸過,撫上她眼角,細細描摹她的眼睛,每一道細紋,每一根睫毛,溫柔的撫摸着,像是要通過指尖的觸碰把它永遠刻進心底。

誰的手掌,帶着涼意,卻是無盡溫暖,久違的感覺,幸福得心都在顫抖。

她喃喃,嘴裏無意識叫出一個名字,是什麽?那兩個字是什麽?她不知道,記不起來,像是被誰鎖在了心靈深處,時間将它們掩蓋,久而久之,連靈魂都快忘記了有那麽一個人的存在。

她翻了個身,有誰在身後摟住了她,相擁而眠。一只大掌一遍遍撫摸着她的長發,帶着清香的嘴唇在她耳畔輕輕嘆息。

有兩個名字一直在她心底徘徊,但記憶的塵埃太厚重了,她無法把它們從歷史的塵煙裏找出來。于是,眼前的夢境再次黑暗,她連最後一絲意識都湮滅在頭頂的大掌撫摸中。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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