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雲華娶妻(下)

第77章 雲華娶妻(下)

王爺大婚的喜袍出自錦繡坊,大紅色的對襟深衣,以鴛鴦為補子,墜在下擺,平日裏帶的黑色折上巾也換成了喜慶的紅色,冠帽上二龍口中各含一枚金珠,相對而吟,栩栩如生。

穆子懷小心地把喜冠提王爺帶上,整理好腰帶後退至一邊,暗暗虛抹了一把汗。王爺把伺候更衣服侍的丫鬟都叫了出去,只讓穆子懷動手,王爺的喜服繁瑣複雜,裏裏外外加起來也有十幾件,穆子懷花費了快半個時辰才整理妥當。幸虧之前了解過一些,不然非出了大醜。

皇甫雲華站在銅鏡前,微微低着頭看着銅鏡裏的影像,滿意笑了:“子懷果然手巧。”

穆子懷扯了扯嘴角,笑不出來,擡頭瞄了瞄銅鏡中的王爺。

發黃的鏡面映出王爺高大的身影,寬帶束腰,刻意加寬的衣襟襯托得肩膀更加寬厚可靠,劍眉入鬓,薄唇上揚,滿身的紅色似乎也在臉上染上了一些喜氣。

“王爺可有哪裏不合身?”

皇甫雲華張開雙臂看了看,透過銅鏡反射看向身後的穆子懷。“你覺得如何?”

穆子懷一愣,只覺得王爺劍眉星目,薄唇似笑非笑,看似散漫放蕩不羁,幽暗深邃的目光卻無比認真,只看一眼,仿佛就移不開眼睛。

“王爺器宇不凡,自然穿什麽衣服都好看。”

“是嗎?”皇甫雲華低低又問了一聲,笑意吟吟的看了鏡中穆子懷一眼,轉身朝他走去。

穆子懷見王爺一步步靠近,就快要貼到自己身上,忍不住倒退一步。“王爺?”

皇甫雲華又上前一步,微微低頭就能看到穆子懷的頭頂,毛茸茸的确實有幾分可愛。心頭軟下來,皇甫雲華擡手環住胸前的人的腰,沒了力氣般挂在他身上,感覺臂彎中的人身體僵硬起來,卻沒有拒絕,便得寸進尺地将頭埋進他肩窩處。

穆子懷僵着身子,一動不敢動,肩窩處微弱的鼻息擾動着他的心湖,泛起細小的漣漪。

“今晚,我去你那裏住好不好?”皇甫雲華埋在穆子懷肩窩,輕輕吸了一口氣,嗅着屬于穆子懷身上的淡淡清香,勾起嘴角。

穆子懷感覺自己像是丢了魂,明明聽到了王爺的話,腦海中卻一片空白,心裏呼喊着各種或婉轉拒絕或言辭相斥的話,身體卻不受自己控制。只知道愣愣的站在原地,任由王爺抱着自己,說着這樣的話,自己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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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皇上的五子,敏清王爺大婚,長長的婚隊于申時從王府出發,繞京城一圈後抵達領侍衛內大臣府邸。由送親嫂親自将鳳冠霞帔的新娘扶上雙頂大紅花轎,婚隊回程。

敏清王爺坐于高大白馬之上,馬頸上系着紅花綢帶,馬上之人也是一身紅裝,神采飛揚。新娘乘坐的八人花轎緊跟在後,轎子緊閉,不讓人窺探了王妃的容貌。最後是一幹護衛和散財小斯,一面走,一面将籃子裏的銅錢播撒,婚隊過後引來百姓一陣哄搶。

穆子懷沒有跟去,借口身體不适留在府內幫忙。等送親的婚隊回來的時候,門口小厮喊了一聲,所有人都湧到門口,擠在一起看着。

敏清王爺下馬,從迎親客手中接過系了紅繩的弓箭,拉弓,三枚羽箭整齊的釘在花轎頂上,衆人發出喝彩。轎簾卷起,迎親婆子上前攙着新娘下轎,跨過門檻前的火盆,燃盡不吉之事物,這才算是進了門。

黃昏時分,皇上皇後攜皇子皇女前來,婚宴正式開始。

宴席分為內外兩廳,內廳是皇族專享,外廳則是用來招待前來的各位官員和親朋好友。穆子懷在外廳,以官位相排,坐到了最邊緣的位置。

八人座的桌子只坐了三人,穆子懷與他們不相熟,不想多言,只是自己吃了些酒,等着王爺拜堂。

空青穿着一身紅色外衫,步入外廳的時候引起了很多人注意,不少人認出來人是前幾年消失的頭牌小倌,有的不屑撇嘴,有的酒色上膽,多看了幾眼。

等他再穆子懷身邊坐下的時候,穆子懷才發現他也來了,原以為他是不回來了的。

一身大紅寬袖長袍,似乎要與新娘争豔。不過他确實有這個能力,穆子懷偏頭看着他,空青是他見過的最美的人,不外乎男女,至于那位還沒有見過面的新王妃......可是再美又如何?王妃就是王妃。

穆子懷不禁苦笑,問空青:“你怎麽來了?”

空青在椅子上坐下,看着對面兩個官員離席走開,臉上的表情談不上好。“王爺娶妻,我怎麽能不來?”手指攥着紅色的衣袖,勒出紅印,空青擡頭笑了笑,眼睛亮亮的。

穆子懷看出他眼中的水霧,擡手為他倒了一杯酒遞給他。“少喝一些,馬上就要拜堂了。”

空青倒是搖了搖頭,沒有動那杯酒。“我早就知道王爺終會娶妻,于我來說,只要能在王爺身邊就可以了。倒是你,”話說到一半,空青看向穆子懷,将酒杯往他那邊推了推。“這杯酒,應該為你自己而倒。”

穆子懷心頭一震,膝蓋上的手捏了捏,看了一眼酒杯中自己的倒影,扯着嘴角笑了起來。“你說什麽呢?王爺的喜酒,我自然是要喝的。”說完端起酒杯,仰頭飲盡。

空青看着穆子懷喝了酒,手又縮回去放在膝蓋上,臉上帶着無所謂的笑,忍不住輕嘆一聲。“愛一個男人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更何況那個男人是王爺。我早已做好了覺悟,而你似乎并沒有。”

話音落下,穆子懷沒有說話,空青見他面色落寞,也不便多說什麽。此時,一聲鑼鳴,內廳中皇上皇後走出來,衆人俯首跪拜。

等皇上皇後落座,廳堂內只剩下一幹王爺近親,其餘人都圍在門外,穆子懷和空青擠在人群中,看着王爺入了廳堂,随後迎親婆子牽着新娘小步進來。

領侍衛內大臣之女徐彩彩頭戴金花八寶鳳冠兒,身披雲霞五彩帔肩兒,柳葉彎眉,朱唇點點,微微低着頭走進來。

王爺站在前面伸手相迎,準王妃擡頭羞怯的看了一眼,纖纖素手伸出放到王爺手心。

迎親婆子掩着嘴笑了一下,連忙退下,留新婚兩人主場。

傧相上前站于斜前方,見王爺和王妃已經站好,皇上皇後喜笑顏開,過了片刻才開口道:“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王爺王妃手中同握一條紅綢,轉身走了幾步,對天一拜。

穆子懷和空青記載人群裏,見王爺滿眼裏染滿了紅色,仿佛只有王妃一人,穆子懷不知怎的又想起今早給王爺更衣時候說的話。

這邊王爺拜完天地轉身回去又拜了高堂,皇上皇後相視一笑,對新王妃很是滿意。

“夫妻對拜。”傧相又喊了一聲。

王爺王妃轉身相對,男的玉樹臨風,女的沉魚落雁,好一對佳人碧玉。相視相笑,眼中仿佛只有彼此,再無其他。

穆子懷看着,手肘卻被人猛地抓住,回頭一看,原來是空青。此時他眼睛泛紅,死死地盯着廳堂之上的兩人,又嘆自己地位低下,竟連廳堂都進不去,之得擠在人群中才能一窺王爺成婚。

手肘被他抓得有些疼,穆子懷看他眼中漫出水意,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拉着他退出人群。

皇甫雲華拜完堂,又受了皇上皇後賞賜,好不容易拜托了上來巴結的各路官員,忙裏偷閑擡頭看了看四周,卻沒有發現穆子懷的身影,不由有些失望,又被一名官員拉着說話,心情更加煩躁。

穆子懷拉着空青擠出人群就遇到了龍修和龍磊兩兄弟,空青心情不佳,告辭了先回住處。穆子懷見了他倆心情好轉,拉着兩人找了個角落坐下。

“方才找了一圈沒看到你們,還以為你們不來了。”

龍磊笑着在穆子懷旁邊坐下,端起一杯酒喝下,辣得龇牙咧嘴。“王爺成親,我們怎麽可能不來?”

穆子懷見他又倒了一杯酒要喝,連忙攔住他。“不要喝得太兇了,待會兒醉了又讓你哥哥怎麽送你回去?”

龍磊笑了笑放下酒杯,手心在衣服上擦了擦,看上去有些緊張。

龍修将穆子懷打量一遍,道:“你現在是副院士?”

穆子懷一愣,點點頭。“上次整理史籍時候升的,實在有些慚愧。”

“有什麽好慚愧的,你做得好,自然值這個位置。”龍修倒是坦言道。

穆子懷笑了笑,沒有說話。龍修不知這都是王爺做的,自己并無大志,若不是王爺,恐怕早找了個清閑的地方過着養老的日子了。

龍磊一直看到遠處一幹皇子皇女,過了一會兒突然要離開。

“這不是龍府,你要去哪裏?”龍修開口問他,微微皺起眉。

龍磊還沒說話,穆子懷就搶着說笑道:“你別攔着他,沒準是看中哪個姑娘了。”

沒想到龍磊這次倒是沒有反駁,撓撓頭有些害羞的笑了,像是被穆子懷說了個正着。這反映讓穆子懷愣了一愣,驚訝道:“不會真被我說中了吧?”

龍磊笑了笑沒說話,跑了。

穆子懷沒得到答案回頭看龍修,龍修也有些疑惑,皺着眉不知道在想什麽。

王爺舉着酒杯在宴席間來回,連敬了幾杯酒,請來的戲班子已經開始表演,整個廳堂熱鬧非凡。

皇甫雲華仰頭飲盡一杯酒,就着擡頭的動作将外廳的人都掃了一遍,終于在角落裏找到了穆子懷的身影,正和身邊的龍修邊飲酒邊說笑。

正想往那邊走,卻被一個人拉住,皇甫雲華氣從中來,回頭怒目而視,見了拉住自己的人又馬上将眼中的怒氣散去,提起笑臉道:“哥哥有什麽事?”

二皇子皇甫仁浩拉着他,又仔細看了看,有感覺皇甫雲華眼裏都是笑意,難道剛才那股煞人的怒氣是自己看錯了?

“母後讓我來告知你,我們要回宮了。”

皇甫雲華一頓,問道:“父皇也走?”

皇甫仁浩點點頭,“父皇怕拂了賓客的興致,打算悄悄離開。現在恐怕已經出了王府,你也不用來送,只管招呼賓客即好。”

皇甫雲華若有所思,笑了笑。“那我就不送了,哥哥替我給父皇和母後賠罪。”

“雲華,”皇甫仁浩湊過來,臉上帶着笑意小聲道:“母後臨走時留下了一個嬷嬷,你們合房之事由她先與王妃說。”

“嬷嬷?留她做什麽?”皇甫雲華皺起眉,感覺母後更像是留個人來監視自己。

“*一刻,不可怠慢。”皇甫仁浩笑道,一邊退了幾步,走出了廳堂。

皇甫雲華追出一步,看着他出了廳堂,又回頭去剛才看到穆子懷的地方,卻發現人已經不見了,就連龍修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穆子懷被龍修拉到後院的湖心亭,站穩吹了一會兒有些淩冽的寒風,才開口問他:“你要說什麽?”

龍修看着他的側臉,毛茸茸的白色圍脖将他的臉襯得膚白賽雪,呼出的氣凝成霧,看起來有些觸不可及。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兩人都還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當初的自己也絕想不到會走到這一步,這一切,若一定要歸結出一個原因,那一定就是眼前這個男人。

從那個沾了手印的饅頭開始,他們的生活就聯系在了一起,越纏越緊,就算他逃到邊疆,就算分離兩年,龍修還是看見他們之間的線纏繞在一起,理不清,也不舍剪斷。

“穆子懷。”龍修輕嘆一聲,呼出一口熱氣,同他一起眺望遠方。前院的喧鬧聲傳到這裏時已經變得很小,更顯得此處的靜谧。

穆子懷看了龍修一眼,印象中龍修連名帶姓叫他的次數很少,但每一次都讓他不由鄭重對待。

“穆子懷,你覺得龍陽之好當如何?”龍修按着遠方,衣袖中的手指捏了捏,終于問出口。

穆子懷一愣,沒想到龍修會問這個,不由偏頭看他。“怎麽會想起來問這個?”

龍修沒有回頭,不敢看穆子懷。“王爺,他不就是喜好龍陽,為何還成親了?”

穆子懷回過頭,一瞬間感覺冬夜的寒氣有些滲人。“王爺貴為皇子,哪有不成親的道理?喜歡男人......也許只不過是随口說說,你也知道王爺性情爽朗,不拘禮節,當不得真。”

“那你怎麽看喜好龍陽之人?”龍修終于回頭,看向穆子懷,對方沒有看自己,讓他有些放心,又有些失望。

“這能有什麽看法?”穆子懷笑了一下,回頭看龍修,似乎有些覺得這個問題多餘。

是了,龍陽之好違背天理,能有什麽看法,必然是厭惡的。龍修目光垂到地上,心被困在原地。

“人各有所好,別人何須妄加評論?何時規定的男人一定要與女人在一起?只不過是一些古人留下來的思想罷了,随性即可,不用顧忌。”穆子懷伸手在嘴邊呼了一口氣,感覺到瞬間的暖意,當熱氣散去後更顯寒冷。

龍修一震,不敢相信一般看向穆子懷。“你......你真這麽覺得?”

穆子懷看他的樣子有些好笑,還是認真的點了點頭。“當然。怎麽?難不成你有龍陽之好?”

龍修望着穆子懷,只感覺從心底溢出一道暖流,周身都溫暖起來,愣愣的點頭。“是。”

“是什麽?”穆子懷望着結了冰的湖面,遠處的哄鬧聲似乎變得很大,讓他有些聽不清龍修的話。

“我有龍陽之好。”龍修看着穆子懷,漆黑的眼底有一絲光亮,期待的看向穆子懷,像是一旦得到反對那絲光亮就會泯滅。

穆子懷震驚的看着他,心裏一片空白,龍修向來嚴肅甚至有些刻板,若他說是,那便絕不會是假話。

“我,喜歡男子。”龍修又說了一遍,随着穆子懷的毫無反應,眼中的光亮漸漸變暗。

“這......你......”穆子懷好不容易找到聲音,皺着眉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勸說?還是支持?若是在以前他也許是言辭怒罵,但是現在,穆子懷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到立場将他說服。“你仔細想想,你是不是真的......”

“我喜歡你。”龍修打斷他的話,很快的語速帶着背水一戰的氣勢,眼睛盯着穆子懷,不肯放過他一絲一毫的小動作。

穆子懷感覺自己的大腦像是被人撞了一下,思維渙散抓不住重點,聽清了龍修的話,卻停滞了思考,只是死死的釘着這四個字上面,反複看來看去。

“你......”穆子懷抹了一把臉,将頭扭開,選一個最好的方式開口:“你仔細想一想,你對我......真的是男女之情的喜歡?而不是一時的依賴和感恩?”

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穆子懷第一次被人表白,可是卻是他永遠也想不到的情形。被一個弟弟一樣的男人表白了,感覺并不好。

龍修眼裏透出失望,看着穆子懷垂在身側,凍得蔥白的手指,忍住不上前握住,目光有些艱難的移開。

“不是男女之情,是喜歡。我分不清是依賴,還是感恩,但我可以确定的是,我喜歡你,穆子懷。”

“在邊疆的時候,我最想的就是回來找你,我不喜歡你和王爺一起出門,我不喜歡你摸龍磊的頭卻對我不茍言笑,我不喜歡家裏沒有你。你明白嗎?穆子懷,我想我是喜歡上你了,我也不想,可是偏偏就喜歡上了。”

穆子懷沒有說話,龍修一直說着,像是要将這幾年來的感受都倒幹淨。他永遠也不知道出征回來時,他用了多大的力氣才沒有把喜歡這兩個字說出口,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能讓自己不當成哭出來。

他想,他可能是喜歡上他了。正如母親自缢前一天晚上同他說的,等愛上了一個人,就會明白什麽是生死相随,什麽是不離不棄。

“龍修......”穆子懷喊了他的名字,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張開的雙唇再度合上。

龍修手指顫了顫,小心翼翼的拉住穆子懷手邊的衣擺,攥緊。

“不用說了,我今天只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而已,你不用接受,或者拒絕。”龍修勉強笑起來,狀似不在乎說道。

穆子懷感覺衣袖重了一些,微微低頭看到龍修緊緊攥着自己的衣袖,上場殺敵都不皺一下眉頭的人,此時卻像個小孩子一樣拉着衣袖,生怕對方轉身離去。

“你們兩個在做什麽?”一道聲音破空響起,夾雜着怒氣和不滿,将兩個人打散。

龍修倏地松開穆子懷的衣擺,兩人回頭看去,看到一身紅裝的王爺正站在紅亭外,薄唇緊抿,眼睛裏似乎燃着火焰。

皇甫雲華目光特意在穆子懷的手上停留了一下,還說怎麽在前面廳堂尋不到人,原來跑到這裏來了。他剛才明明看到龍修牽着穆子懷的手,兩人湊得很近,龍修說了什麽?

喜歡?兩個人在這裏幽會?

皇甫雲華只感覺心裏有一團火焰猛烈的燒着,讓他理智全無。

“王爺?”穆子懷喊他,有些好奇王爺不在前廳招呼賓客,怎麽來了這裏?又有些擔心剛才龍修說的話有沒有被他聽到。

皇甫雲華只感覺兩人剛才的畫面像一根刺一樣紮在自己心頭,滿心的怒火卻無處發洩,只知道瞪着兩人。

龍修看着皇甫雲華,感受到他明确的怒火,卻有些可笑。一個正在成親的人,現在有什麽可說的?“王爺怎麽不在前廳?方才還聽見說要鬧洞房呢。”

皇甫雲華目光更利,如刀鋒一半割向龍修。“穆子懷,前廳那麽多事,你在這裏做什麽?”

“前廳又任大哥就可以了,我出來透透氣。”穆子懷不知道王爺生氣為何,只當他是生氣自己偷跑出來,沒有招呼前來客人,便一邊說着一遍往回走。

龍修看了兩人一眼,開口叫住穆子懷。“我就先告辭了,改日再來拜訪。”

“不等小磊了嗎?”穆子懷停住,看了王爺一眼,感覺龍修沒有和王爺告辭而是直接同他說有些失禮。

“不等了,那小子到時候自己會回去。”說完走到穆子懷身前,手掌終于握了握穆子懷冰涼的手。“手這麽涼,以後出門就抱個暖爐。”

穆子懷感覺指尖有些暖意,縮了回來放在衣袖裏。“冬天很快就要過去了,用什麽暖爐,太麻煩了,再說我也沒這麽較弱。”

皇甫雲華看着兩人,心中怒氣更勝,重重哼了一聲,不等兩人,直向前廳而去。

穆子懷詫異地看了一眼王爺的背影,同龍修告了別,也向前廳走去。

前廳的客人已經散得差不多,只剩幾個官員喝高了,圍成一桌繼續對飲,找了一圈發現任丹楓正在指揮下人開始收拾碗碟。

穆子懷走過去,問:“任大哥,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任丹楓擺擺手,一邊讓一個丫鬟給剩下的一桌客人添酒菜。“你休息去吧,這裏交給下人便可,我也要回去了。”

穆子懷點點頭,找了一圈。“王爺呢?”

“入洞房了呗。”任丹楓回頭對穆子懷笑了笑,把剩下的事交代好了,往後院走。

穆子懷愣在原地,腦海中突然響起王爺的話,覺得果然只是在說笑。

交代了一下丫鬟守着那桌客人,到時候親自将人送回府,這才往自己住的毅香園走去。

所有丫鬟下人都擠在廳堂,就連清義也被叫去幫忙。穆子懷回到院子的時候還是黑洞洞的,沒有一絲光亮。

摸索着點上蠟燭,穆子懷做床上坐下,長長舒了一口氣,只感覺今天累得動一下手指頭都艱難。

毅香園離前廳很遠,真是一點聲音也聽不到,靜得害怕。

一靜下來,腦海中王爺的話,空青的話,還有龍修說的話來回交替,心亂作一團,穆子懷只是坐着,感覺自己應該做些什麽,卻沒有力氣。

王爺朦胧的态度,還有龍修的喜歡,什麽時候,自己竟然陷入了這樣的泥潭。

穆子懷擡頭看了看敞開的門口,恍惚的心裏還是不由自主浮現出王爺今早說過的話。

真的會來嗎?

問題才剛浮現出來,穆子懷又搖搖頭,心裏有些害怕。王爺對于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麽?應該是強迫自己利用自己的人才對,為什麽......似乎發生了什麽自己都不能掌控的變化。

至于龍修,他口中的喜歡該怎麽辦?作為弟弟的龍修的喜歡,該如何是好?

想就這麽一直坐下去,什麽都不用想,什麽都不用做。

就這樣一直坐下去......

“先生,今天起得這麽早?”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聲音響起,清義端着水走進來,将毛巾挂好,看到穆子懷已經起床穿了衣服坐好,不禁有些驚訝。

穆子懷一愣,擡頭看了看窗外,原來天色已經亮了,自己竟這麽坐了一夜。

“王爺呢?”

清義将毛巾浸了水,遞給穆子懷,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一大早就問這個,還是回道:“天剛亮的時候就入宮了,會親酒在早上辦了。”

穆子懷點點頭,用毛巾在臉上胡亂擦了擦。“是該進宮見見皇上和皇後。”

還好,沒有來。

穆子懷感覺自己舒了口氣,心裏卻又有些說不出的感覺,就像是在水裏跑了一天,沒什麽力氣,感覺始終缺了一點東西,而缺的那點東西卻是最重要的一塊。

發覺自己有些不對勁,穆子懷連忙扔下毛巾,走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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