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序章(二)
這樣說吧,她的主子丢了三件寶貝。
所以她就多了三件事要做。
凍梨撥動着手底下騰騰升煙的篝火,斜眼望了身旁被五花大綁的敬子聽,和地上餘有生氣的才才,陷入了沉思。
就在幾年以前,她渾渾噩噩地從牆裏翻身逃跑了。結果被逮了回去,臨危受命要主子丢失的三樣寶物,分別是“三寸不爛之舌”“賢思”與“涅槃之軀”,為此她跑遍大江南北,還養了個孩子,現如今終于将需要的通通集齊。
那麽,就還剩一件事,攜帶這些物什,返往大荒山。
大荒山位于荒郊野嶺,本相也不是什麽好去處,原本是生得固然山青水美,但在幾十年前的仙魔戰役流下的天火滾到,就燃燒起了熊熊烈火。三天三夜後才熄,從而化作了荒漠,現下想頤養天年幾乎不可能了。
即便這樣,大荒山依舊是凍梨長期以來的住所。本來這裏并不是她的家,但她被小主子抱養的地方就出源自這裏,恍若第一次來到人世間,過去的經歷在她腦海裏如同淅淅瀝瀝的小雨,一下就沒了。
至于她本來的故鄉,實在話,從她逃跑的那天開始就愈發模糊不清了,流連眼前的全是一些奇怪糟粕的畫面。凍梨不喜歡這樣,每次面見那堆東西都覺得頭痛欲裂。
現在又來了,凍梨恍惚了一下。眼前兩道朦胧的身影最後清晰起來,她才注意到了自己的實現定格在敬子聽身上,後者嘴裏塞着一塊破抹布,眼神滾燙地瞪着她。
“你有話要說?”
他點點頭。
凍梨伸出手,又遲疑了一下。
“罵我的?”
敬子聽愣住了,須臾他搖搖頭,凍梨卻并沒有再擡起手的意思了。
她自顧自道:“知道嗎?待會要舉行一場篝火晚會,你可以在這看看熱鬧,畢竟你身旁的人,姑且是最後一次見到了。”
待會……就在待會,要進行一場讓所有人都終身難忘的篝火晚會。這個是她在小主子手底下最後的一個任務,完成之後,世間萬物就再與她無瓜葛。她可以安心的回到故鄉了。
明明是該高興的事,可為什麽就是開心不起來呢?
她舍不得才才嗎?
但是才才并不是人,而是作為一株草藥的培養皿存活。自家小主子當年不慎,在人世間丢了一絲魂魄,形成了才才,被養在了狼群裏,這也就是為什麽凍梨始終沒有對她下手的緣故。
不僅如此,這個事實也無時不刻地在警醒她,不要多管區區一個培養皿的閑事。
她落下視線,手幅大了點,篝火燃燒得更旺了。敬子聽的目光也被迫集中在那裏,燃燒起了灼灼的火光——
那個女人在跳舞。
她手臂纖長,頭戴羊骨雕刻成的王冠,雙手雙腳"嘤咛"作響,赤色的裙燒起熊熊烈火,照亮她雪白的玉足,她舒展柔軟的四肢,眼神魅惑地望向兩人。
敬子聽被一股電流直擊,全身血脈膨張。再動不能,凍梨也是愣住了,她慌張的站起來,走過去,又跪下。兩者間沒有任何交流,仿佛怕幹擾了這場本就荒唐的祭祀儀式。
那女人不複之前的容顏,腰肢扭動,揉了一把月牙彎刀出來,凍梨被她的舞步領走。二者競相角逐起來,旋即凝固在了篝火中央——那是離才才最近的地方。
危險!
敬子聽想要大叫出聲,就見凍梨先行一步,用身體擋住了女人接下來的動作。
她悶哼一聲,口中啐出了鮮血。女人盯着她一會,聲音慢吞吞道:“你比及她,倒是有情有義了不少。”
她——她是?
“主子。”凍梨擡起頭,眼神詫異地凝視着她,下颌猛地被掐住,女人獰笑起來,“凍梨,你不能問她是誰。可以說,在這世道,只有你最不配問這個問題。”
凍梨險些以為這位小主子是不是能洞悉她的心聲。但稍許,她滾燙炙熱的心跳聲又悄然停下,女人淡淡地凝了她一眼,又撇去敬子聽的方向,“哦,我要你帶的人你帶來了啊,做的不錯。”
敬子聽方覺被注意到的人是他,骨頭縫都鑽進了一股冷風。那人已然輕飄飄地過來了,美麗的面容帶着詭谲的氣息,“我知道你——你是寧子修的兒子,告訴你父親一聲。當年的那個人不用他刻意去救了,馬上,她就會活過來。”
“而你,就是那個見證者。”
敬子聽心頭一跳,恍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眼前這個女人居然認識他的生父,而且關系不簡單,難不成兩人是什麽怨怼的紅顏知己不成?!
他眼神游移,嘴上的厚布被徹底抛走。敬子聽對上她淩厲的眼神,遲疑道:“可我父親與我母親離異多年,她在九泉之下不會希望我去見他。”
“這麽說,敬朝朝死了?”
她眼神再無癫狂,反而消沉下來,重新望向凍梨的方向,臉色陰冷,“居然連敬朝朝都死了……不過這樣也挺好,總歸是還她一個清白了,不是嗎?”
凍梨目光呆滞,心想,主子是跟自己說話嗎?如果不是,為什麽會用那種複雜的眼神望着自己?如果是,為什麽自己又感覺她是在透過自己在看其他什麽人?
她是誰的替代品嗎?
“我想回家了,主子!”凍梨忽然大吼起來,她不知道從哪來的勇氣,大步沖了過去。主子聽她這麽說,一把揉住了她的脖頸,冷淡道:“好啊,我成全你。”
“卓然,你這個妄自菲薄的自私鬼——”
“你想要的穩妥,你現在不是都得到了嗎?”她大笑,“你要的不就是一個立足之地嗎?你當初不就是想要讓師門盡毀,還你一個清淨嗎?”
“你說,你說這世上污濁,只有我們倆才是最澄澈的,你要毀了所有人,叫他們還我一個公道,這些話都喂到狗肚子裏去了!”
“你這假仁假義的小人,你怪我,你有什麽資格怪我?!”她拽住她,“卓然啊,你不是想回家嗎,你不是想逃跑嗎,盡管試試不就好了嗎?”
“試試能不能逃出我的手心。”主子松開她,“全看你本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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