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探獄 祁炎真的有那顆……

一輛馬車停在刑部高牆後的隐蔽處。

宋元白看了眼簡單喬裝過的紀初桃。千金之軀的三公主扮作送飯侍婢的模樣,雖穿着下人的粗布衣裳,輕绾雙丫髻,可那一身骨子裏透出的天然貴氣卻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住。

“委屈殿下扮作敝府奴仆,待會兒下車,殿下只管跟着我,莫要出聲和張望。”宋元白挑開車簾朝後門的守衛處張望一眼,囑咐道。

紀初桃挽着食盒颔首,一副“本宮都明白”的篤定。

宋元白只能帶一人進去,故而挽竹被留在了馬車上。

宋家已提前打點過了,領頭的獄卒檢查過食盒中的東西,便親自帶他們進去。男人們走得很快,紀初桃有些緊張地跟在他們身後,不敢擡頭,不敢出聲,只覺越往裏走越是黑暗可怖,陰冷潮濕的氣息如蛛網般裹得人難受。

不知過了多久,總算走到了牢獄盡頭。

那獄卒頭示意到了,略一躬身道:“宋将軍,您只有一刻鐘探望,還望抓緊時辰。一刻鐘後梆子聲響,不管什麽要緊的話沒說完,都必須即刻出牢。”

“規矩我自然知道,這些,拿去給兄弟們買酒喝。”宋元白解下腰間的錢袋,也未掂量,便直接盡數給了獄卒。

獄卒并不多言,行了禮便告退。

獄中的祁炎正閉目養神,待獄卒離去後才悠然睜眼道:“都安排妥了,還來這作甚?”

話音一頓,他看到了宋元白身後的紀初桃,登時一怔。

“祁小将軍……”真見到了祁炎,紀初桃反而有些無措。半晌才反應過來,打開食盒,将牛肉糕點等物從栅欄下送飯的小口中遞了進去。

高貴無雙的帝姬顯然沒做過這種伺候人的活兒,送個飯都有些磕磕碰碰,動作十分生疏。

短暫的驚愕過後,祁炎微微坐直身子,眯着淩厲的鳳眼道:“永寧長公主殿下為何會纡尊降貴,來這等污穢之地?”

話雖如此,淩厲的目光卻是直直地刺向宋元白。

“你們聊,我去那邊守着。”宋元白撓撓鬓角,很自覺地退至一旁,裝模作樣欣賞牆上一個鬥大的蛛網。

“是我拜托宋将軍捎我進來的。”紀初桃為倒黴的小宋将軍辯解。

她好奇地打量着獄中鐐铐加身、卻依然英氣的祁炎,只覺莫名心酸。明明半個月之前他還是是禦宴上風光無限的少年将軍,轉瞬間就卷入亂流之中,落魄至此。

“臣已是戴罪之身,殿下想和臣聊什麽?”祁炎隔着一道鐵栅欄望着紀初桃,目光探究,暗流湧動。

“我此番前來,只是想冒昧問一句……”紀初桃微微蹙着秀氣的眉,似乎在斟酌如何開口。半晌,她下定決心似的,擡起幹淨的眼眸看祁炎,輕聲問,“祁小将軍真的有參與謀逆,與皇叔結黨營私麽?”

這是什麽問題?祁炎心中哂笑。

即便是真的謀逆,難道他還會大大方方承認不成?

但紀初桃的目光如此凝重誠懇,仿佛一個急于解惑的學生。霎時間,祁炎腦中閃過無數種可能,并針對這些“可能”迅速制定出相應的策略。

“琅琊王的确派人多次遞交拜帖,盼與結交,但那只是私交,絕不涉及公事。”

祁炎是天生的布局者,須臾間已想好了最有利于自己的回答。他氣定神閑道:“琅琊王是否謀逆,臣的确一無所知。”

紀初桃眼眸微亮,神色明顯輕松了些,握住栅欄着急道:“所以,小将軍并未謀逆?”

“皇恩浩蕩,祁家幸列公侯之尊,已是位極人臣,為何要反?”祁炎垂着眼,眼睑下投下一圈淡淡的哀傷,說出來的話卻是連他自己都想嘲笑。

可紀初桃并未看穿他心底的那點兒譏諷,認真道:“我還有個不情之請,小将軍能否……”

她似是難以啓齒,垂下蝶翅般的眼睫,目光幾番躲閃,方細聲支吾道:“……能否讓我看看你的胸口?”

紀初桃想确認,祁炎的心口是否和昨夜夢裏見到的那樣,有一顆小小的朱砂痣。

聽清楚她方才說了什麽,祁炎的眸色驟然一沉,皺了皺眉。

他曾将那枚窮奇玉藏在衣襟內的心口處,這麽多年從未離身,何況在宮宴上,她亦是打聽過窮奇玉的下落。紀初桃以公主之尊提這種要求,實在太過詭異了些。

見祁炎不語,紀初桃大概也意識到這樣不妥,臉一臊,忙不疊道:“若是為難,便算、算了……”

話未落音,祁炎已單手扯開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一片獨屬于少年人的結實胸膛,肌肉輪廓十分清晰漂亮。

入獄前要搜身,故而祁炎提前将窮奇玉藏在了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他索性依言照做,看看紀初桃會作何反應……

一旁的宋元白轉頭便看見這麽一幕,當即嘴角抽搐,一副“祁炎莫不是瘋了”的表情。

清冷的一線光落在祁炎身上,微微起伏的左胸處,殷紅的朱砂小痣清晰可見。

紀初桃仿佛被扼住了呼吸,心髒前所未有地砰砰直跳,幾乎要蹦出胸膛。

祁炎真的有那顆痣!就在夢裏一模一樣的位置!

所有的忐忑與疑惑皆迎刃而解。

祁炎含冤是真,救她是真,娶她亦有可能是真!

太神奇了,這一切都如此曲折奇妙,一會兒讓人跌入谷底,一會兒又将她捧上雲霄!

這個少年,眼前這個強大桀骜的少年……真的會是她的命定良人嗎?

思緒如洪流湧過,強烈的沖擊下,紀初桃亦是暈乎乎辨別不出身處何方。她微顫着伸出一只細嫩的手,穿過栅欄的縫隙,竟試圖觸摸那顆鮮活的小痣……

祁炎面色一冷,合攏了衣襟。

紀初桃如夢初醒,慢慢收回手,蜷縮起發燙的指尖。她望着祁炎,雪腮微紅,眼睛像盛着萬千星子的光輝,分不清是激動還是別的什麽。

祁炎未曾放過紀初桃臉上任何一個微小的表情,試圖辨別她那張純良秾麗的臉下,究竟暗藏了怎樣複雜的來意?

然而嬌柔的三公主只是輕輕松了口氣,眼眸一彎,笑了起來:“果然如此,我可算信啦。”

“我能幫你什麽嗎?”未等祁炎反應,紀初桃又柔聲問,畢竟牢裏的人将來很有可能會是她的救命恩人……

在見到紀初桃的那一刻,祁炎便預測了兩種來意:一是大公主沒有直接證據證明祁家謀逆,故而派看似單純無害的紀初桃來獲取自己的信任,套取情報;第二種可能微乎其微,便是紀初桃是真的想幫他……

既如此,不如順勢試探。

祁炎想了想,道:“殿下若真的信任臣,只需幫一個小忙。”

“是什麽?”紀初桃好奇。

“城東慈安寺偏殿的神龛上,供奉着臣祖父的長明燈,燈盞之下有個暗格,裏面藏着一件對臣來說極為重要的東西。宋元白是我的副将,他的一舉一動都在監察之內,不方便做此事。”祁炎眼中蘊着一片暗色,揚着眉道,“殿下若能将那東西取來,臣定感激不盡。”

一旁偷聽的宋元白仿佛明白了祁炎的“壞心眼”,使勁兒朝祁炎眨眼,一臉“你果然是瘋了”的抓狂!

紀初桃亦有些出乎意料。她還以為祁炎會趁機讓她向大姐求情呢!

遂眨眨眼,不可置信地問:“就這樣簡單?”

“嗯。”

“是什麽物件?”

見紀初桃存疑,祁炎又淡淡補上一句:“殿下放心,那絕不會是什麽危險之物……”

紀初桃望着祁炎,眼眸如鏡,仿佛能倒映一切污穢。

“好。”她輕輕颔首,還是選擇相信祁炎。

畢竟只有她在夢裏見過,祁炎将來會成為怎樣一個威武可靠之人。

她應得如此幹脆,祁炎反倒愣了一愣。

片刻,他收斂心中一閃而過的動搖,拖着窸窣作響的鐐铐抱拳,垂下眼的眼睑蓋住了洶湧的情愫:“那臣,先謝過三殿下。”

梆子聲傳來,提醒他們一刻鐘到了。

紀初桃戀戀不舍地起身,許諾道:“祁小将軍勿怕,明日此時,我定将東西取來給你。”

……

“祁炎,你瘋了!拿那種方法試探三公主!”紀初桃走後,宋元白雙手抓着鐵栅欄,一副恨不得從縫隙中鑽進去揪住他衣領的模樣。

小公主對自己一片真情,怎能容忍祁炎如此這般?宋元白頓感“交友不慎”,咬牙切齒。

“這是最後一次。”祁炎依靠在斑駁的牆上,望着空氣中浮動的塵埃,亦有些厭惡這樣的自己。

他不似祖父和阿爹那般耿直,可以因一句“士為知己者死”而鞍前馬後。

獵人馴服了野獸,但他的袖中始終握着一把鋒利的匕首,防止野獸反撲。就像祖父為紀家征戰到死,到頭來,終究抵不過一句“祁家天生反骨”。

什麽“國士知己”,都是騙人的笑話!祁炎從來都不信紀家人。

“我也只幫你這最後一次!”宋元白叉腰道。

“盯緊她。”祁炎索性閉目,将紀初桃那鮮活靈動的笑顏強行從腦海中拂去,“一份無關緊要的假密信,若她是大公主派來的人,定會将密信偷偷送入宮去。若她不是……”

“若她不是,你又如何?”宋元白乜眼看他。

久久未有回應。

片刻,獄中張揚的少年音傳來:

“若不是,我向她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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