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寝殿 飄動的帳紗後,……
宮門之下,垂紗辇車緩緩停下。
紀姝一副将醒未醒的樣子,輕輕打了個哈欠:“那小廢物越發膽大了,那麽多聽話的男人看不上,偏偏看上個最麻煩的。”
她說的是方才在永寧公主府中,紀初桃讨要祁炎之事。
紀姝以袖掩唇,只露出一雙風流妩媚的眼睛,等待紀妧的反應。
紀妧的臉色看不出喜怒,嘴角勾着完美的弧度,連坐姿都是端正優雅的,不露絲毫懈怠。
那雙精利的鳳眸像是望不到底的深潭,半晌,紀妧道:“也并無不可。”
紀姝有些意外,眼眸一轉:“長姐的意思是?”
紀妧道:“至少永寧提醒了本宮,懲罰不聽話的狼崽子,并非只有‘殺了’這一種方法。”
她既要将狼馴化成聽話的狗,也要将嬌弱的小白兔訓練成出色的獵人。
紀姝了然,拖長語調笑道:“那一定,比殺戮更有趣。”
說罷,她抱起一旁抓鈴铛玩的貍奴,起身朝紀妧一颔首:“我府上的車馬來了,告辭。”
紀妧未曾挽留,随意道:“下回得空,多進宮走走。”
輕紗鼓動,紀姝病恹恹的笑聲從車外傳來:“我這副身子,若能活過冬日,咱們姊妹再敘。”
她還是這般沒遮沒攔,因着體弱多病,一副随時準備駕鶴西去、故而盡情作妖的放誕不羁。
宮門外,為祁家請命的士子尚在義憤填膺。
紀妧充耳不聞,放下車簾時掃了眼局促不安的紀昭,淡然吩咐:“去刑部。”
辇車進了宮門,站在秋風中的紀姝攏了攏身上的狐裘,踩着踏腳上了自己的馬車。
甫一撩開簾子進去,就被蟄伏在車中的黑影攥住了手腕。頃刻間兩人調換了位置,紀姝被推入了柔軟的坐床之中,随即黑影俯身,将她圈在幽暗的角落中。
懷中的貍奴受驚,炸着毛跳到一旁,朝着黑影嗚嗚示威。
馬車搖晃厲害,外頭的侍衛察覺異常,紛紛拔刀對準鼓動的車簾,警戒道:“二殿下何事?”
“沒事,小畜生和我鬧着玩兒呢!”車內傳來紀姝慵懶缱绻的嗓音,笑道,“回府,不必管我。”
紀姝的嗓音并無異常,侍衛們放了心,護送紀姝的馬車回府。
昏暗的馬車內,一縷薄光透過搖曳的車簾灑入,間或點亮黑影粗犷英俊的眉眼,隐約看得出是個膚色偏深的異族青年。
青年麥色的手按在紀姝的肩上,健康有力,與她蒼白的臉頰形成鮮明的對比。
“李烈,你壓疼本宮了。”紀姝低低嗔怨,不耐地伸指勾住青年頸項上的牛皮項圈。
項圈提起,露出了他頸側象征着敵國質子身份的黑色刺青,甚是猙獰醜陋。
二十餘年前,北燕皇室改了漢姓,便是姓“李”。
被勒住了脖子,叫“李烈”的青年卻不退反進,大狗一般皺了皺鼻子,俯身在紀姝肩窩處嗅了嗅。
聞到讨厭的味道,棕褐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用低啞生疏的官話道:“你又去見,別的野男人了?”
紀姝涼薄一笑,捏着頸圈的手用力,李烈登時悶哼一聲。
“比起肖想自己曾經的長嫂,什麽男人能野得過你?”紀姝單手撐着太陽穴,懶懶打量着青年皺眉的樣子,“好好認清你的身份,亡、國、質、子。”
永寧長公主府。
傍晚将近,瑰麗的晚霞鋪在屋脊上,遠處尚能聽到三千暮鼓聲聲,有着與深宮中截然不同的熱鬧寬闊。
挽竹、拂鈴與紀初桃一同游逛新府邸,見紀初桃有些心不在焉,宮婢們相互使了個眼色,問道:“殿下可是累了?要不,咱們就在這兒歇息一會兒罷。”
“也好。”紀初桃舒了口氣,坐在花廳外的秋千椅中休憩。
一閑下來,她就不可抑制地想起午後,二姐問她“到底喜歡什麽樣的面首”時的畫面。
那句“祁小将軍那樣的”一出,四周瞬時安靜下來。
當時的氣氛不說也罷,總之大姐未置可否,不茍言笑的樣子着實讓人揪心。
紀初桃能猜到,這次定是又失敗了……
将堂堂鎮國侯世子、炙手可熱的少将軍送到她府上來做侍臣,這不是比殺了他還荒唐麽?大姐怎麽可能會答應!
都怪自己當時救人心切,未曾細思便魯莽開口,死局未曾解開不說,還讓惹得大姐不快……
看來,明日得進宮一趟,莫要因此生了嫌隙才好。
正盤算着,忽聞輕快的腳步聲靠近,一個清朗的少年音于身後響起,喚道:“三殿下,吃點心麽?”
紀初桃回頭,看到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穿着宦官服侍,捧着一盤花色各異的糕點,娃娃臉小虎牙,笑起來的樣子別有天真之态。
“你是誰?”挽竹叉腰問道。
“兩位姐姐好,我是二殿下送來服侍三殿下的內侍,叫小年。”
叫小年的小太監嘴甜伶俐,将糕點輕輕擱在石桌上,又朝廊下指了指,“拿扇子那個,是協助三殿下管理封地稅收和內務的公主府令,晏行晏大人;挽弓的那個,是負責保護殿下的侍衛統領,霍謙霍大人。”
紀初桃順着小年所指望去,這才發現廊下不知何時立了兩人:一文一武,一白一暗。
手持折扇的儒雅男子撐在雕欄上,笑吟吟朝紀初桃打招呼:“三殿下好啊!”
晏行雖是文人打扮,卻并不古板拘束,折扇在手中轉了個圈,再“嘩”地抖開,一襲白衣飄然灑脫。
而霍謙則更為沉默,遠遠朝着紀初桃行了個禮,姿态十分尊敬。
紀初桃尚對二姐塞進來的那些面首心有餘悸,見到晏行等人,不由警惕起來,道:“是二皇姐讓你們來的麽?若是來做……那個,本宮可不需要。”
“面首”二字,她終是難以啓齒,只好用“那個”代替。
晏行竟然聽懂她的意思了,朗聲一笑道:“殿下別擔心,我們只是上頭兩位殿下派來服侍您的普通侍臣,只賣才,不賣身。”
紀初桃這才放下心來,又好奇地打量三人一眼,心道:二姐的眼光真是老辣,連送來的太監和管家、侍衛都是這般樣貌周正之人……
只是和祁炎比,到底遜色了不少。
“那些男人暫且安置在後院春露閣中,殿下待如何處置?”晏行拱手一禮,打斷了紀初桃的思緒。
“先放着罷,沒有本宮的命令,別讓他們瞎伺候。”紀初桃想了想,又補充道,“待以後尋了機會,再放他們出府去。”
晏行道了聲“是”,又問:“食邑賦稅賬本,您可要瞧瞧?”
“讓拂鈴同你管着,有問題再來向本宮禀告。”賬本這樣重要的的東西,還是得讓她身邊最信得過的人經手才放心。
紀初桃安排好幾件大事,已是日落西山,到了傳晚膳的時辰。
府邸的廚子是從禦膳房中撥出來的佼佼者,做的菜甚合紀初桃的口味。酒足飯飽,生辰日到了尾聲,興奮了一天的紀初桃有些倦怠,便讓宮婢備好熱水,準備沐浴更衣就寝。
不知是湯室的暖池太過舒服,還是她太過勞累,泡澡到一半竟然趴在湯池邊緣睡着了,直到外頭傳來窸窣的說話聲,她才滑入池中驚醒。
嗆咳了一聲,她重新爬起坐好,迷迷糊糊問道:“何人在說話?”
外頭候着的宮婢道:“禀殿下,是宮裏的秋女史來了。”
紀初桃看了眼紙窗外沉沉的夜色,臉頰被熱氣蒸得緋紅,哼了聲:“這個時候,她來作甚?”
宮婢道:“奴婢不知。”
“罷了,本宮去瞧瞧。”
紀初桃揉了揉困倦的眼睛,讓挽竹伺候她穿衣,稍稍擦幹頭發,便随意裹了件鬥篷出去。
寝殿內燈火通明,司寝女婢們掌燈立于殿門外,迎候紀初桃。
秋女史果然站在殿階前,雙手交握于身前,朝打着哈欠緩緩而來的紀初桃行禮:“奴婢奉大殿下之命,前來送樣東西給三殿下。”
紀初桃頓了腳步,兔絨鬥篷外一張臉明麗無雙,好奇道:“什麽東西,要勞煩你親自送到本宮的寝房來?”
秋女史并不細說,只朝寝殿做了個“請”的手勢,道:“三殿下去看看便知。”
紀初桃正欲進殿,卻見秋女史便向前一步,攔下了挽竹和拂鈴。
“秋女史這是何意?”紀初桃皺眉。
秋女史一個外人,竟敢在她的府邸攔下她宮婢,是真以為自己不會發脾氣麽?
見紀初桃沉了臉色,秋女史忙斂眉道:“三殿下息怒,她們不方便進去。”
“有何不方便的?”
秋女史不語。
紀初桃倒要看看大姐送了什麽給過來,這般故弄玄虛。
她困意未散,頭重腳輕,剛入寝殿,便聽見殿門在自己身後悄悄關閉,燈火通明的偌大寝殿內只剩下她一個人。
送的東西在哪兒呢?
紀初桃踩着柔軟的波斯地毯前行,随手摸了摸案幾上擺放的珊瑚玉,半幹的長發從肩頭滑落,心道:總不會是這座紅玉珊瑚罷?大姐才不會這般俗氣……
正想着,象牙榻上的金鈴細響,飄動的帳紗後,隐隐露出一個高大的輪廓。
好像,有些熟悉。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