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同寝 晚安,祁小将軍……

“殿下,您說什麽?”見紀初桃打開殿門出來,秋女史古井無波的臉上終于露出些許訝異。

紀初桃披散長發立于寝門前,身形鍍着一層燈火的暖光,面色少有的凝重:“本宮說,拿鑰匙來,解開祁将軍的鐐铐。”

秋女史不動聲色地掃了眼寝殿中。

祁炎的身影打在薄紗座屏上,鐵鏈都鎖不住他的滿身淩厲之氣。

秋女史尚有顧忌,壓低聲音道:“此時放開恐有危險,還望殿下三思。”

祁炎與紀家的嫌隙已經夠深的了,再也經不起這般折辱。紀初桃暗自攥緊了鬥篷,向前一步問:“本宮問你,榻上那人是不是大皇姐送給本宮的?”

她素來好脾氣,但帝姬到底是帝姬,貴氣威儀早已刻入骨髓中。秋女史不敢怠慢,忙道:“是。”

“既是送給本宮,是不是任我處置?”

“是。”

“那好,我讓你松開他。”紀初桃揚着下颌,肅然吩咐,“立刻,馬上!”

秋女史想了想,終是從腰帶上解下鑰匙,躬身進了殿。

紀初桃仍不放心,讓挽竹趕緊去請太醫,這才快步回到榻邊,監督秋女史将祁炎的鐐铐打開。

伴随咔噠一聲細響,腕上的鐐铐應聲而落,祁炎活動了一番尚在淌血的腕子,冷然起身。

霎時,紀初桃感覺眼前有一片陰影落下。如此近距離,方知他比自己印象中更為高大矯健,一個影子便能将她整個兒籠罩在其中。

越是誤會深的時候,就越不能慌亂。紀初桃深吸一口氣,板着臉對秋女史道:“你且退下,回去轉告大姐,就說永寧謝過大姐成全!”

這次秋女史并未多說什麽,看了眼祁炎,便行禮退下。

殿內只剩下紀初桃和祁炎,配着兩人單薄的穿着和朦胧的紅紗軟帳,有種說不出的旖旎。

紀初桃想起祁炎的傷,硬着頭皮轉身,安撫道:“你別擔心,本宮已經讓人去請太醫了。”

比起腕上那些皮肉翻卷的傷痕,祁炎更在乎另一個問題的答案:“罪臣出現在這,可是殿下的安排?”

方才與秋女史的對話,他定是聽見了,沒什麽好隐瞞的。紀初桃索性坦然承認:“是本宮向大皇姐讨要的你。”

“面首?”祁炎緩緩眯起了眼睛。

不知為何,這兩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格外刺耳。紀初桃臉一熱,忙擺了擺手道:“你別誤會,本宮并非想要對你圖謀不軌。只是那日在獄中,本宮說過會幫你的。”

“幫?”祁炎輕輕重複這個字。

他蟄伏造勢,布局反擊,琅琊王就要有所行動,官憤民怨亦将到達巅峰,只要他再在獄中受刑一日……只需一日,他的計劃就要成了。

可偏偏在這等緊要關頭,紀初桃一句戲言便将他從獄中提出,送到身邊做了裙下侍臣。于是紀妧借坡下驢,計劃被迫中止,功虧一篑。

從今往後,祁家還是那個左右受掣、夾縫求生的招安反賊。紀初桃到底是在幫祁家,還是在幫她大姐?

祁炎眼中映着燭光,晦明難辨。

殿內只聽聞燭花噼啪燃燒的聲音。

紀初桃知道祁炎還未完全相信自己。他年少成名,戰功赫赫,受琅琊王牽連锒铛入獄,好不容易出來,卻是被綁來自己榻上,哪個血氣男兒能忍受?

大姐“馴狼”的那套她玩不來,她只知道,祁炎不該受如此待遇。

“本宮知道,這個法子是倉促了些,祁小将軍棟梁之才,本不該受此屈辱,但你馬上就要被定罪論處,本宮一時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只能委屈你暫居門下。”

紀初桃仰首望着他,竭力讓自己的措辭真誠些,“但你放心,本宮定會想辦法為你洗刷冤屈。”

祁炎并未流露出開心的神色。

他看了紀初桃許久,方問:“三殿下相信,罪臣是被冤枉的?”

“信。”紀初桃毫不遲疑,畢竟夢裏都告訴她了呢。

不僅如此,她還知道他将來會在某一天英雄天降,救自己于危難之間……紀初桃現在情窦未開,對婚姻之事尚且模糊懵懂,但未來的救命之恩,卻不能不報。

祁炎沒想到她會回答得如此篤定。

正思緒飛轉,卻忽覺肩頭一暖,有什麽溫暖輕柔的東西輕輕蓋在了自己身上。

低頭一看,是紀初桃将自己的鬥篷給了他。女孩兒的鬥篷精致小巧,披在身上像是沒有重量似的,只堪堪罩住他的腿彎,短了一大截。

祁炎皺眉,擡手要取下鬥篷,卻看到自己滿手的血漬。

“你別動,穿得太少了會着涼。”紀初桃止住他,全然沒留意自己解了鬥篷,便只剩單薄的中衣長裙。

随着祁炎的視線下移,她反應過來,忙不疊取了木架上備好的外衣,繞至屏風後穿戴齊整。

只是平日裏被宮婢伺候慣了,腰帶怎麽也系不好,她索性松松披着外袍,隔着屏風的薄紗好奇打量祁炎的身影。

她摸不準他心裏在想什麽,必定還是戒備懷疑居多。長這麽大頭一次和一個男子共處一室,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好在叩門聲及時響起,挽竹來報,說是太醫請來了。

紀初桃如釋重負,忙宣召:“快進來。”

老太醫給祁炎處理傷口時,紀初桃不放心地守在案幾旁,茜色的外袍松松披在肩頭,長發垂腰如墨,鍍着暖光的睫毛像是承載不住燈火似的一顫一顫,不用開口說話便是占盡風華。

還好,祁炎只是受了些皮肉傷,上藥養十天半個月便能好。

“殿下,”拂鈴取了新的鬥篷給紀初桃裹上,矮身問道,“夜已深了,您準備将祁将軍安頓在何處?”

這倒提醒了紀初桃。

她本想讓宮婢另外收拾出房間來給祁炎住下,可轉念想起白天大姐說的那句“既是無用,索性都殺了”,不由打怵:

因為自己不肯收下那些面首,險些導致他們被殺,若是不肯“用”祁炎,他會不會也被殺掉?

為了保險起見,還是留在自己身邊為妙。至少,要助他渡過這最危險的一晚。

下定決心,她直身吩咐宮婢:“祁将軍今夜,就在本宮殿中睡罷。”

一語驚人。

祁炎整理繃帶的手一頓,冷冽的視線仿佛穿過屏風掃來。

“咳咳!”老太醫受不了這般沖擊,幹咳一聲打破死寂,慌忙收拾藥箱告退。

拂鈴和挽竹并未多問,讓人取了新的被褥進來,又準備好洗濯用的溫水毛巾,便領着一幹侍從悄然退下,掩上了殿門。

鬧了這麽久,紀初桃也困了,起身轉過座屏,行至榻前,見到榻上并排攤開的兩床被褥,頓時一慌。

這個拂鈴!

紀初桃簡直欲哭無淚:她是想幫祁炎準備個地鋪,而非讓他上榻一起睡啊!

祁炎一直在觀察她。

視線落在榻上那床惹人遐思的被褥,他眸色一暗,腦中不可抑制地回想起在獄中時,宋元白提議的那句玩笑。

“你若真想讓祁家立于不敗之地,何須和琅琊王合作,弄得腥風血雨?”宋元白酸溜溜,半真半假道,“眼下三公主對你情根深種,只要你肯放下身段取悅她,我看她什麽事都能為你辦到,豈不比打打殺殺的有意思?”

“滾。”他對宋元白的提議嗤之以鼻。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爬女人的裙裾上位算什麽?

而現在,眼前的處境給了他沉痛的一擊。

他挽袖起身,走到面架前掬水洗了臉,擦幹手,再緩緩踱去紀初桃身邊,在少女震驚的目光中堂而皇之地坐在榻上。

他雙手随意搭在膝蓋上,額前碎發濕淋淋滴着水珠,腕上纏着的白繃帶像是一圈護腕,非但不難看,反而別有一番少年英氣,朝着紀初桃問:“可要罪臣,伺候殿下就寝?”

說罷,他輕輕拍了拍自己身側的位置,隼目中蘊着深沉的試探。

紀初桃何曾受過這些挑釁?杏眸水潤,手足無措。

祁炎真的是那種,所有京都少女心中都幻想過的少年:英俊筆挺,強大鋒利,舉手投足帶着野性難馴的不羁。

“不用不用!”紀初桃搖頭如撥浪鼓,而後反應過來:祁炎是臣她是主,焉有長公主怯場之理?

想明白了這點,她底氣足了些,爬上榻抱起一床最厚實的被子擱在地上,示意道:“本宮的意思是,祁将軍睡地鋪,我睡床榻。”

少女的嗓音很好聽,再努力嚴肅,于祁炎這種從小野慣了的武将來說,也不過奶貓撓人似的不痛不癢。

他擡着眉問:“殿下留下罪臣,不是為了侍寝麽?”

紀初桃着急辯解:“才不是!本宮是怕你離了視線,會有性命之憂。”

未料如此,祁炎微怔的同時,竟然有種稍稍松氣的感覺。

不知出于什麽緣由,紀初桃似乎在保他。難道,她真的不同于她的姐姐們麽?

“本宮要睡了,勞煩你自己鋪好床,去外間睡罷。”紀初桃還未想好以後的路怎麽走,只能等明日醒來,走一步算一步了。

祁炎站了會兒,沉默着拾起地上的被褥,随意一卷,去了屏風外。

紀初桃側身看着他鋪好被子,這才放心地放下紗帳,輕手輕腳脫了披風和外袍。

生平第一次和男子共處一室,她到底有些拘束,沒敢脫太多。

剛躺下,聽見祁炎低沉的嗓音從屏風後傳來:“卧榻旁不容他人酣睡,殿下就不怕臣出手,對殿下不利嗎?”

聞言,紀初桃撩開紗帳一角,看到祁炎抱臂而坐的剪影投在座屏上。

“你不會。”她篤定道,“若是傷了我或趁夜逃跑,你就真的成了罪臣了。以祁将軍的聰慧,不會自斷前程。”

祁炎不語,算是默認。

紀初桃天真,但并不傻,他早該知道的。

只是,好像每次他稍稍放下對紀初桃的戒備,便就會有新的變故生出,巧合得不像是巧合……譬如此時,紀初桃看似對他毫無戒備,可殿門外埋伏着暗線。

他銳利的目光望向殿門處,門後應該藏了兩個人,皆是女子,其中一人呼吸綿長,應是身手不低。

心煩意亂之際,聽見少女的聲音嗡嗡傳來,困倦道:“晚安,祁小将軍。”

殿門外。

挽竹聽了聽寝殿內的動靜,聽不出什麽,便拉了拉拂鈴的袖子道:“拂鈴,你在這兒守了大半夜了,到底作甚呢?”

“噓。”拂鈴示意挽竹噤聲,皺眉低聲道,“祁将軍在殿中,我不放心。”

“有什麽不放心的?咱們殿下的品性你還不知道麽?”挽竹打着哈欠嘀咕,“殿下呀,也就嘴上敢說說,實則連男人的手都不敢摸,不會對祁将軍怎樣的。”

拂鈴瞥了眼粗枝大葉的挽竹,無奈道:“我擔心的不是祁将軍,而是殿下。”

與此同時,浮雲蔽月。

長信宮中。

“如何?”紀妧在奏章上畫上朱批,随意問道。

秋女史向前,複命道:“解了枷鎖,請了太醫,如今在一處睡下了,暫時并無異常。”

“那小子謹慎的很,不會這麽快露馬腳的。”紀妧擱下朱砂筆,淡然道,“等明日,看永寧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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