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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二喜是從小淨身的,小時的事都不大記得了,就知道姓張,老家是山東的,先頭混不出頭,也沒想着尋尋親,後來混出點兒臉面了,就算他不想尋,自然有人找上門,他才知道自己還有個倆兄弟。

當年老家鬧蝗災,別說吃飽飯了,混上口嚼谷都難,到末了易子而食的事都有,人啊到了餓急眼的時候,連個畜生都不如。

他爹娘倒是沒舍得吃他們哥仨,可也怕災荒再這麽鬧下去,最後填了別人的肚子,雖說太監沒根兒,好歹能混口飯,這活着總比死了強,也不枉來這世上一回,就這麽着把張二喜送進了宮,剩下兩個兄弟,一個活活餓死了,剩下的一個就是這個找來的是他的小弟弟,大名叫張福貴,這些事都是他說給二喜的。

二喜見着的時候,就知道是自己兄弟,錯不了,跟自己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雖說記不得小時的事了,可一見面二,張二喜就覺着踏實了。

有個兄弟,有個家,就仿佛有了根兒一樣,在宮裏的日子也不那麽沒指望了,他兄弟仿佛也知道他的心思,跟他說把侄兒過繼到他膝下,以後養老送終百年之後扛幡兒抱罐兒也都不愁了,張二喜這心才算安下了,也覺有盼頭有指望了,不跟過去似的總飄忽着,不知趕明兒落在哪兒。

這人啊一旦有了盼頭就更精心的當差,雖說沒經過男女之事,可在敬事房當了一年多差,什麽不明白,後宮裏太監宮女結個對食也不新鮮,幹不成正事就更能折騰,外頭的人命不算啥,宮裏的人命更比紙還薄,尤其那些不得意的宮女,折騰死了,尋個水井丢進去,撈上來就說是投井死的,誰還追究不成。

他幹爹就好這一口,以往跟在幹爹身邊兒,沒少見識,給他幹爹整治一回的宮女三天能下來炕都是好的,折騰女人的法兒多了,比那有物件的花樣兒都多。

可皇上不一樣,就算起了興致,也沒見折騰這麽舒服過,張二喜在外頭聽的真真兒,先頭聲氣還尋常,張二喜琢磨,不定皇上醒了酒,武三娘這運道就到頭了,不想後頭越聽越不對……

等皇上從裏頭出來,張二喜心裏就更驚了,皇上懷裏用鬥篷裹的嚴嚴實實的,臉兒都瞧不見,就鬥篷的毛邊處有一绺頭發垂下來,不知道是不是白狐貍毛邊兒映的,張二喜就覺得那绺頭發烏黑烏黑的。

令他不覺想起禦花園西面牆邊上那株梅花的樹枝兒,一到冬天映着積在枝頭的細雪,也是這般烏黑烏黑的,瞧着這绺頭發,不覺讓人猜測裹在鬥篷裏的眉眼兒身子……

伺候了這些年,二喜也沒見皇上抱過誰,莫非這一回就上心了,張二喜念頭剛一轉,懷裏就多了個人,張二喜急忙接住,皇上已經大步出了那邊的門。

雖一句話沒說,張二喜心裏也有譜了,這武三娘是伺候好了,就算拿不住以後如何,如今也明白這武三娘是入了皇上的眼,至少目前來說還沒膩,不然還抱出來,丢在裏頭都是好的。

張二喜能從個禦花園灑掃的小太監混到禦前來,自然有他一套玩意兒,歸根結底首要一點就是得領會聖意。

見皇上出了花園,擡腿踹了邊上的王保兒一腳:“楞什麽神兒呢,還不跟上去伺候,小心着點兒,伺候差了,想想你脖子上的腦袋。”

王保兒聽了一溜煙跑了,王保兒剛走,張二喜就瞥見那邊過來兩個婆子,心裏暗道,都說鄒大人耿直,如今瞧來可挺有眼色。

張二喜忽然想到,沒準這風流局兒就是那老家夥有意安排的呢,不然咋就這麽巧,可也不對,皇上不喜武三娘的事兒可着京城誰不知,老家夥就算有心,也沒說拿自己一家老小性命賭的膽兒,莫不是陰錯陽差,可這也太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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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二喜把武三娘交給兩個婆子就忙着去了,到了鄒府的大門外,正瞧見鄒瑞這老家夥,跪在地上恭送皇上,皇上已經上了龍攆,吩咐一聲起駕回宮。

張二喜卻落在後面,瞧了鄒瑞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雜家可要恭喜鄒大人了。”

鄒瑞心裏知道張二喜想的什麽,這閹貨指定以為今兒這檔子事兒是自己安排的,鄒瑞想到武家,就不禁嘆氣,當初知道武長山跟太後一族有來往的時候,就曾勸過他,可武長山不當回事,瞧不見皇上正憋着尋他的錯處呢,拿到小辮子還能有他的好嗎。

且皇上的性狠,一旦治罪便再無轉圜餘地,他一個人死也就算了,還把一家老小害的跟他一塊兒丢了命,真是愚不可及,可事兒出了也沒法兒,自己沒保住武宜春,能把武三娘救回府來,也不枉兩人的交情一場。

鄒瑞原先想着,把三娘救回來交給柳氏,等武家這事兒再過過,給她尋個結果便是了,至于怎樣的結果,鄒瑞也想好了,罪奴的身份脫不掉,嫁人就別想了,為妾卻不防,也不是許給外人,趕明兒就近許給南哥兒,對外就說丫頭收房,也說的過去,南哥性子穩妥,便三娘這麽個悶性子,想也不會歪帶與她,好歹的比與人為奴強些。

只這些還未跟柳氏商議,就出了今兒的事,皇上慣來喜歡微服出宮,也不是一兩日的事兒了,來自己府上的時候卻不多,今兒不知怎的想起來自己府上。

接到音信兒,忙大開中門迎了進來,眼瞅近午,聖駕一點兒起的意思都沒有 ,鄒瑞忙吩咐置辦酒席,陪着皇上吃酒。

吃到一半,皇上起身說出去散散,不讓他跟着,鄒瑞只當皇上去散酒,不想在花園子裏就遇上了三娘,說起來也都是命……

其實鄒瑞比張二喜還納悶,就算遇上三娘,曾經那般嫌惡的女子,怎就起了興致,鄒瑞如今也拿不準這事兒對三娘是好是壞,他們這位皇上的性子,打小給他開蒙的時候,鄒瑞就猜不透,小小的人兒心裏想什麽,誰也不知道。

想着這些,不禁暗暗嘆了口氣,心裏頭卻明白不管日後如何,張二喜這兒都得好好打點着,遂擺了擺手,身後管家送上一包銀子,鄒瑞接過遞在張二喜手上道:“還需仰仗喜公公多多提點,這些給喜公公吃茶。”

張二喜也不客氣,略用手惦了掂,估摸得有二十兩,心裏一樂,暗道這老家夥會辦事兒,這趟算沒白來,瞅皇上這意思恐怕還有第二回,這個順手人情自己做的倒也便宜,揣了銀子,小聲道:“大人候着吧,雜家瞧着得了聖意,只皇上惦記着還有什麽愁的,不過,您老這膽子可都趕上熊膽兒了,咱們皇上的性子您老也不是不知道,今兒是趕上心情好,擱在往常,鄒大人您這一招可是險棋,下不好,把自己搭進去可就得不償失了,得了,大人也別把雜家的話放在心上,雜家就是說說罷了。”

等張二喜走的沒影兒了,鄒瑞才算真松了口氣,張二喜還真不是吓唬他,今兒這事兒,這會兒琢磨起來越想越後怕,就算如今三娘入了皇上的眼,過後也不知怎麽着呢,頂着罪奴的身份,就算得了聖意,想進宮也是難上加難,這落後的結果更讓人發愁。

可發愁也沒用,想起什麽,忙吩咐小厮去喚常在府上走動的劉太醫,來給三娘瞧身子,如今可輕忽不得。

剛吩咐下去也就兩盞茶的功夫,管事匆忙進來說:“前頭太醫院的王升到了。”鄒瑞忙起身迎了出去。

說今兒這事兒怎麽也不用王升跑這一趟,卻因張二喜提前遞了話兒,又親眼瞧了皇上肩膀的傷,起了些心思,才走了這一趟。

二喜瞧見皇上肩膀上那傷的時候,心裏不覺咯噔一下,傷了龍體,就算皇後還活着的時候,都的問罪,更何況武三娘一個罪奴,咬的這般狠,這是隔着衣裳,要是讓她直接咬上,估摸能咬下一塊肉來,這得有多狠啊,治了她的罪不冤,他們在一邊伺候的人可招誰熱誰了。

張二喜想到此臉都白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請罪,心裏想着就算死罪可免,活罪也難逃,哪想皇上只挑挑眉:“得了,起來吧,請什麽罪,朕好着呢。”

事實是,太好了點兒,雖說肩膀上給那丫頭咬了一口,這會兒還有些疼,當時……他忍不住又回味了回味,那滋味真真銷魂。

自打他十二開葷,身邊伺候的女人來來去去,真算起來,都沒今兒這麽爽快,那些女人不是戰戰兢兢就是唯唯諾諾,即使當初的皇後也一樣,對他百般溫順小心謹慎,生怕伺候不好獲罪

日子長了,便再有興致也覺索然無味,那些宮女就更不用說了,長這麽大,還是頭一回有個女人敢咬他,擱平常莫說咬他,擡頭看他一眼,他都能要了她的小命兒,可就那個時候,她一口咬上來,他不禁沒覺她大逆不道,反而更激起了興致,那銷魂的滋味,縱然她暈死過去,他也沒放過她,身心舒爽就不計較她的冒犯之罪了,再說,也着實有那麽點兒舍不得治罪,今兒瞅着姿色雖尋常,可不是那麽入不得眼。

二喜在一邊暗暗度量着皇上神色,心裏算有了底,忙親自跑了一趟太醫院,王升自然也瞧得出那傷口是咬的,加上張二喜略給他透了話兒,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末了皇上吩咐使個太醫去鄒府,他就自己來了。

他是琢磨着好好瞧瞧這武三娘是個怎樣角色,若日後真得了寵,有今兒這番人情在前頭,也少不得自己的好處……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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