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周大福在橋上立了得有半個時辰,也沒想明白,守財怎會活着,且衣着齊整,滿面春風,哪像是倒黴的樣兒,難道他僥幸沒死,若沒死也該回他自己家,怎會跑到這高青縣來,如何不令人心疑,不若尋個人掃聽掃聽。

想到此,走下了橋,到那宅子跟前,打量了一遭,宅子大門瞧着倒是尋常,不知裏頭如何,四下裏瞧瞧,見有個婆子子從跟前過,忙上前搭話,問宅子裏是什麽人。

那婆子倒也是個熱心人,跟他道:“前些日子來了個外鄉人,買下這處宅子,收拾收拾住進來一個公子,買了幾個小厮一個婆子在跟前使喚,平日也沒見出來走動,故此不知底細,只知姓周。”

姓周?跟自己倒是本家,周大福猛然想起一件事來,武三娘扮成男裝的時候,可不就是姓周嗎,莫非是巧合,若不是巧合,難道武三娘還活在世上,這怎麽可能,若武三娘活着,那慈雲寺裏頭停着的是誰,那些和尚可是念了九九八十一天往生咒。

便念了往生咒,皇上也沒舍得下葬,就放在慈雲寺裏,令和尚日日早晚三炷香的供着,隔三差五就去慈雲寺裏住上幾日,自己跟着去過一趟,還記得做了武三娘愛吃的菜,送進去的時候,瞧見皇上并未坐着,而是立在棺材旁邊兒,手扶着棺蓋,嘴裏絮絮叨叨不知說什麽。

略近了才聽真,其實也沒說什麽,就是一些平常的小事,例如昨兒皇上做了一個夢,夢見武三娘與他夢中相會,兩人正拉着手說話兒呢,不想就醒了等等,說這些的時候,皇上的語氣很是溫柔,眼中閃閃爍爍似有淚光。

周大福沒敢仔細瞅,擺好了菜就退下了,這擺供桌的差事,也并非什麽好差,前頭一個小太監,因進門的時候腳下不妨絆了一下,手裏端的供果摔在地上,皇上大怒,斥他大不敬,狠打了三十板子,就算保住了小命,這以後也再沒出頭之日了。

由此可見,皇上多着緊武三娘,人死了都這般,若知道活着不定多歡喜呢,這個念頭鑽進心裏,周大福倒要瞧一瞧,裏頭的人是誰。

打發了馬車回去,自己就在河對岸的酒肆裏頭坐了,叫了一壺蓮花白,兩個下酒的小菜,不為了吃酒,眼睛一瞬不瞬瞄着對岸。

也是該着剛着,他剛坐下,對岸那宅子的門就開了,說起來,三娘自打搬到這兒,今兒是頭一回出來,朱晏臨走時囑咐她,讓她且忍忍,待過些日子他回來,兩人一處去逛逛,可等他回來,少說也的二十天,若再耽擱幾日,一個月就過去了,這大好春光,豈不白瞎了。

趕上今兒守財回來,天氣又實在好,憋了兩個月的三娘再忍不得,便要去郊外踏青,跟守財兩個出來,翻身上馬奔着城門去了,何曾想周大福跟河對岸坐着。

就算三娘走的快,沒瞧底細眉眼兒,可周大福也認的出,那實實在在就是武三娘,心裏雖驚,卻想,若自己把這個信兒告訴皇上,可不是大功一件嗎。不管武三娘怎麽會活着,瞧萬歲爺那癡情樣兒,活着總比死的強吧!

想到此,周大福眼睛都亮了,哪還有心思吃酒,給了酒錢,快步出了酒肆,在城門雇了輛騾車回了家,到家站都沒站,交代幾句,就往京裏頭奔。

來時走了半個月,這回來只用了十天不到,天擦黑的時候,進了乾清宮,皇上特準他回鄉探親,這是天大的恩典,走時要磕頭,回來也一樣要謝恩。

周大福進來的時候,文帝剛傳了膳,周大福的師傅劉方正在廊下候着,見了周大福,劉方愣了愣,心說,算着他得等些日子呢,怎這就回來了。

劉方還沒說什麽呢,對面的陳二喜酸道:“哎呦,周大福回來了,一路上辛苦,怎不先回去歇一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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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福知道他這是酸自己,心裏暗道,如今你周大爺不跟你計較,今兒得了這次機會,瞧周大爺日後收拾不死你,嘴上卻道:“您老這是逗着小的玩呢,哪敢歇,自是要先來給萬歲爺磕頭謝恩才是,勞煩您老幫着通傳一聲,小的捎了些家鄉土儀,入不得眼,卻是小的一片心意,回頭小的給您送過去。”

如今周大福正得寵,陳二喜也不敢太與他為難,就坡下驢道:“如此倒勞煩你大老遠還惦記着雜家,得,你在這兒候着吧,雜家進去給你傳個話兒。”周大福忙千恩萬謝。

待陳二喜進了裏頭,劉方一把拉過他道:“你小子可是有什麽事兒?怎這般急匆匆就趕回來了?”

周大福自是不會瞞着自個師傅,小聲他耳邊兒說了,剛說完,劉方的臉色都不對了,盯着他道:“莫非你想進去回了萬歲爺?”

周大福點點頭:“您不總說,人這一輩子想混出頭,七分運氣三分本事,您徒弟前些年不走運,虧了師傅指點,才開了運,誰知這一開運就擋不住了,憑萬歲爺對姑娘的意思,徒弟回了這事兒,豈不是大功一件。”

劉方見他激動的脖子都紅了,心裏暗嘆,到底年輕,這急功近利哪是什麽好事,這是要找倒黴啊 ,他就不想想,萬歲爺越是要緊武三娘,這事兒翻出來豈不越發的惱恨,有句話說,愛之深責之切,自打皇上幸了武三娘,這一步一步就陷進去了,那是愛到了骨子裏啊,可這世上的事兒就說不清,那麽些絕色佳人上趕着往前湊,皇上一個也瞧不上,就瞧上了個武三娘,可武三娘偏就是那個不樂意陪王伴駕的,不僅不樂意,還想盡法子要擺脫皇上。

雖劉方不清楚首尾,如今一想也明白了幾分,武三娘若甘心情願,皇上如今也不至于三天兩頭往慈雲寺跑了,甭說啊,一準是用假死使了招兒金蟬脫殼,就為着擺脫皇上。

劉方倒覺三娘是個聰明的女子,這宮裏頭的日子,也就是外面兒上瞧着花團錦簇的熱鬧,裏子比那墳地還荒涼呢,得寵自是千好萬好,若有一日失了寵,命都不知保不保得住,武三娘那兩個姐姐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

她是想開了,或許也是怕了,才這般跑了,皇上若不知道此事,興許這一輩子都忘不了武三娘,若知此事,可就不好說了,別管往大往小,這都是欺君之罪,罪不容誅,自然,皇上舍不得自己的心尖子,估摸至大了也就是逮回來罰上一罰了事,男女之間,關上門一上炕,什麽事兒不能了。

可這會兒知道自己被騙,雷霆之怒一上來,首一個要遷怒的人就是周大福,再退一步說,武三娘的葬禮可鬧的天下皆知,如今又蹦出來一個,過後換個名兒,該怎麽着還怎麽着,可當前,周大福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想到此,劉方急忙道:“你糊塗,此事萬萬不可說,說出來你這條小命都難保。”

周大福這小子心眼子多,也是因為心眼子太多了,凡事都往歪處裏想,就忘了當初劉方怎麽提拔他的,這會兒卻想,莫不是師傅怕自己立了大功,把他越過去,才這般攔着自己,這會兒正抱着熱火罐呢,如何肯聽他師傅的話。

沒等劉方再與他細說,陳二喜出來喚他進去,周大福匆忙跟劉方道:“師傅就別為徒弟操心了,趕明兒徒弟得了意,一準忘不了師傅。”說着就要進去。

劉方急起來,一把抓住了他,勸道:“聽師傅一句話,這事兒且隐下。”

周大福怕他師傅再說什麽,耽擱了自己的大事,含糊的應付了一句:“徒弟記下了,您老放心吧。”

劉方哪會不知他是應付自己,只這小子要是找死,自己硬攔着也沒用,遂松開他嘆了口氣:“你好自為之吧!”

周大福快步走了進去,到了文帝跟前跪下磕頭,文帝瞧了他一眼,擡擡手道:“既回來,好生歇着去吧!你師傅做的菜雖好,朕吃着有幾樣倒還不如你,尤其面,你比你師傅強,明兒來當差,晌兒午給朕做一碗上回那個什麽面來着,怪不得你主子喜歡,酸酸辣辣的合胃口。”

說完卻見周大福沒起來,仍跪在地上,文帝放下筷子,挺和顏悅色的問了一句:“還有事兒?”

周大福忙道:“奴才蒙聖上隆恩,回鄉探親,本該快去快回,不得耽擱,卻想起守財跟奴才是同鄉,他家離着我家不過二十裏地,想他家裏還有娘親兄弟,奴才便想去瞧一瞧,撂下幾個錢,也當為守財盡孝了。”

文帝聽了點點頭:“倒是你想的周到,守財先頭就伺候你主子,如今一并去了,也算盡忠,朕倒疏忽了,回頭朕讓人去他家送些銀子,也當是你主子的恩典了。”

周大福先高呼了一聲:“皇上聖明。”話音一轉續道:“奴才本該替守財謝恩,卻有一事不敢隐瞞,奴才從他家村口過的時候,迎面出來兩匹馬,當前一匹馬上坐着的人,一晃眼,奴才瞧着像守財,奴才想着莫不是沒瞧仔細,大白天見了鬼,便跟着那兩匹馬去了,一路跟到了高青縣臨河的一處宅子外……”

說着偷着用餘光瞄了皇上一眼,這一眼周大福吓了一跳,下頭的話再說不出來,文帝哪容他說半截,瞧着他冷冷吐出一個字:“說。“這一個字又冷又利,聽着都叫人怕,周大福打了哆嗦,磕磕巴巴的道:“奴,奴才瞧的異常清楚,那人就是守,守財,奴,奴才想不明白怎麽個緣,緣故,便在宅子外候着,卻讓奴才瞧見了,瞧見了……”說着,周大福有些不敢往下說了。

便他沒擡頭,從皇上身上散出的那股陰冷之氣也令他渾身發寒,忽想起師傅的囑咐,暗道,莫非自己弄巧成拙了。

卻聽皇上問了一句:“瞧見誰了?”

話都說到這兒也咽不回去了,周大福一咬牙道:“奴才瞧見了主子……”話說出來,閉了閉眼,半天不見皇上說什麽,周大福這心裏又開始敲鼓了,剛想擡頭瞧一眼,就聽文帝陰沉的道:“瞧見你主子了,那麽你來說,慈雲寺金絲楠木棺裏的那人是誰,你說是朕糊塗認錯了不成,還是你胡說八道危言聳聽。”

周大福這會兒才知他師傅的話是好意,可不嗎,自己光想着立功,倒忘了皇上大肆折騰了好幾個月,武三娘的屍首如今供在慈雲寺,這些天下盡知,如今自己說瞧見三娘,便萬歲爺心裏知道自己說的是真,如何會在當下承認,自己今兒這是找死來的。

想到此,臉都白了,忙磕頭下去:“是奴,奴才認差了,認差了……”“認差了?當朕由得你來哄騙不成,來人拖出去,賜鸠酒。”周大福忙磕頭,再磕多少頭也晚了。

陳二喜在一邊兒聽見他開頭就明白,剛這師徒倆在外頭耳語些什麽,一準是劉方那老狐貍勸周大福隐下此事,這小子不聽勸,還只當是立功的好事兒呢,這可真是,自己正愁沒法兒對付這小子,他自己倒找死來了,哪會手軟,一揮手兩個太監上來堵了嘴就拖了下去,拖到外頭的清淨屋子,一杯毒酒灌下去,不一會兒七竅流血一命嗚呼了,到死眼睛都沒閉上,估計周大福自己都覺着冤 ,明明是立功的好事兒,怎就成了催命符。

劉方眼睜睜瞧着兩個小太監拖着周大福出去,卻連腦袋都沒擡一下,眼觀鼻,鼻觀心,只當沒瞅見一般。

陳二喜掃了他一眼,暗罵一聲老狐貍,陳二喜還等着他求情呢,只要他出一聲兒,今兒連老帶小一起收拾了,不想這厮一聲不吭不說,眼睛都不擡一下,陳二喜有些悻悻然的進去了。

一進去就聽文帝道:“朕的皇叔,從年前就不見了影兒,留下話兒說厭了京城俗事,去游歷天下,二喜,你說朕的皇叔是不是去了兖州府,甚或高青縣,跟他一處裏走的,是不是還有他心心念念的紅顏知己?”文帝這幾句話幾乎是從齒縫裏擠出來的。

陳二喜聽了,腿都軟了一半,險些沒堆乎了,極力定了定神兒,心道,這話讓他怎麽往下接啊,萬歲爺這明明知道怎麽回事,不然,也不會把周大福滅口了,可皇上心裏明白,自己也明白,這話兒可不能明着說出來,明着說,周大福就是自己的例子。

這麽想着,汗都出來了,支支吾吾的道:“奴,奴才不知,想來皇叔自來性子灑脫,又聽聞那兖州府高青縣是個好地兒,皇叔四處游歷,也備不準就從哪兒過,至于跟什麽人一起,奴才就更不知了。”

文帝忽然笑了起來,先是呵呵低笑,漸次大起來,末了幾乎是仰天大笑,就是笑的分外陰沉,陳二喜吓的動都不敢動,心道,武三娘這個禍害,還道她死了,不想她來了招兒金蟬脫殼,就說她這膽兒咋就這麽大呢,難道真不怕死。

文帝笑過之後,一伸手把桌上的杯盤碗盞全滑落在地上,恨聲道:“好,你好,你狠,你絕,朕倒是要瞧瞧,你還能狠絕到什麽時候?喚周山來。”

陳二喜如逢大赦一般退了出去,一出去瞧了眼外頭的天,嘆了一口氣,因着一個武三娘,還不知要折騰進去多少條人命呢,這時候喚周山,不用說也知道準沒好事兒。

第二天沒等大理寺查出個子醜寅卯,皇上直接下旨,午時三刻,兵馬司指揮使範寶龍跟順天府尹顧國正處以刮刑,滿朝都驚了,暗道,這又是為的什麽啊,就說辦差不利,如今收監在大理寺都有些牽強,這怎就刮了。

雖知這般不合法度,卻沒一個人敢出來說句話兒的,就怕給牽連進去,就皇上今兒在朝上那臉色,就算不知道為什麽,大臣們也明白,這時候說話就是找死,都是人精兒,誰不知道趨利避害,滿朝的文武沒一個吭聲的。

刮了範寶龍跟顧國正,下一個就是鄒瑞,沒抄家但下了大牢,這還不算完,跟鄒瑞一塊兒進大牢的還有皇上嫡親的叔叔,安親王朱晏。

這倒讓滿朝文武越發糊塗了,還有更奇怪的,剛回京城還才倆月的武宜春倒是沒下大牢,直接綁在午門外,說要殺頭吧,也沒下聖旨,說不殺頭吧,綁在這兒可沒一個活着的。

總之就擱這兒綁着,按時按頓的給吃喝,武宜春自己都稀裏糊塗的,要說這武宜春,自武三娘的屍首進了慈雲寺就給赦回來了,雖說皇上沒下旨,卻賜還了武家的宅子。

想武宜春一個公子哥兒,這半年世态炎涼嘗了個遍,還道自己頂着罪奴之身,這輩子都別想回京了,不成想,忽悠一下就回來了,回了京才知道,自己如今的造化皆因他那個木頭一般的三姐。

如今京城可都傳開了,他不想知道都難,有些膽大的還把皇上跟他三姐的事兒編成了戲文評書,雖說隐去了名姓,誰不知道。

武宜春是不信的,他印象中的武三娘是個針紮一下都不會喊疼的木頭人,在武府裏是個沒有存在感的人,甚至,連底下的丫頭婆子都敢欺負她,唯唯諾諾,吓吓唧唧,膽子比老鼠還小,可戲文裏演的茶樓上說的根本就不是武三娘,是個完全陌生的人。

武宜春這兒還沒想明白怎麽回事呢,又從天堂直接跌回了地獄,如今綁在午門外,武宜春忽覺人生真是頗滑稽。

且不說他在這兒百思不得其解,再過頭說文帝,令周山連夜奔去兖州府高青縣,密旨讓他去找武三娘,找着人不用硬拿,只把京裏的事說與她知道。還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句:“朕倒是要瞧瞧,在這個無情無義的女人眼裏,到底什麽人才是她在意的?”

周山是暗衛出身,自是知道守口如瓶是頭等要事,可心裏着實覺着此時的皇上,像個賭氣的小孩子,只不過這個小孩子若是天下之主,那後果就夠瞧的了。

皇上這是氣糊塗了吧,便氣成這樣,也沒想把武三娘怎麽着,要說武三娘犯得這些罪過,随便拿出來一個都夠她千刀萬剮的,可皇上硬是沒吐口,甚至,還不讓他硬拿。

周山理解就是,自己見了武三娘,就說,你的救命惡人鄒大人跟皇叔都下了大牢,還有你的親弟弟,如今綁在午門外,随時問斬,您是回去呢,回去呢,還是回去呢。總之,別管怎麽着得把人弄回來。

這個差事可不好辦,那位武三娘真要如此聽話,也折騰不出這些事了,要是皇上能狠下心,自己到哪兒把人一捆拿回來倒省事,這般軟着來,武三娘要是真豁出去鄒大人皇叔還有她親弟弟,自己還有什麽招兒。

周山這密旨領的心裏直敲鼓,可皇上下旨了,硬着頭皮也得上,其實文帝這會兒也異常自厭,就不明白都到了這會兒,武三娘寧可假死,都不想跟着自己,還背着自己跟皇叔跑兖州府去了,這要是換第二個,他真能刮了她,可就她,明明心裏恨不得殺了她,可話到了嘴邊兒上,硬是出不了口,自己簡直就成了優柔寡斷的婦人。

且,就算這會兒恨得她咬牙切齒,心裏卻還在想,許她有什麽苦衷,待她回來,先由着她辯解,若辯解清楚萬事皆休,若辯解不清……

想到此處,文帝自己都卡殼了,若辯解不清,自己是舍得殺還是舍得罰呢,如今想來,三娘正是拿準了自己的舍不得,才敢這般膽大包天。

想到此,文帝心裏忽就硬起來,咬咬牙,暗道,不管是打是罰,這一回都要轄制的她怕了才成。

文帝這裏咬牙切齒信誓旦旦的且不提,再說周山,這一路日夜兼程,就沒歇過一會兒,馬都不知跑死了多少匹,帶着四個侍衛直接進了高青縣,照着皇上的話兒,尋到臨河邊兒上三娘的宅子,叫開門一看,所有的人一個不少,唯獨沒有武三娘跟守財,問了才知,三天前的夜裏就走了,說是下江南賞春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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