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将門嫡女

“明明技不如人,她何必自讨苦吃?就那麽想出風頭麽?這下子丢臉真是丢到家了!”

“可不是嘛,虧她還是秦家将門之後,怎麽半點風骨都沒有遺傳?”

“嘁,現在的秦家也是漸入末路,這年輕一輩的,你看看,她和她弟弟,有哪個是靠譜的?”

秦知意睜開眼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她微微眯了眯眼,環視了一下眼前這個郁郁蔥蔥的園子和遠處那些看熱鬧的人。

準确的說,是看自己熱鬧的人。

大多數人都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口中吐出的譏笑嘲諷的話語清晰可聞。

還有一些則貌似是尴尬地想要撇清與自己的關系,将視線匆匆忙忙地轉到了另一邊。

剩下的正以一種上位者的姿态從高處俯視着自己,就像在看一個滑稽獻醜的蝼蟻,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秦知意皺了一下眉頭,正要開口說話時,她突然打了個噴嚏。

她這時才發現自己渾身上下都是**的,仿佛剛剛才被人從水下打撈起來得一般,身上雖然披了一件長袍,卻依舊掩飾不了狼狽之色。

而自己身邊的梳着雙髻的丫鬟雙眼紅紅的,用瘦弱的小身板替她擋住了其他人不懷好意的視線,“小姐,咱們快回去!”

見秦知意不說話,那個小丫鬟臉上的神情更加焦灼了,“小姐!宋世子根本不是真心想要請來你來赴他的生辰宴,他分明就是幫着其他人捉弄你呢!”

一邊說着,這清秀的小丫鬟忍不住開始流淚,“他們就是想讓小姐丢臉,簡直欺人太甚!”

秦知意皺起眉頭。

緊接着,她腦袋裏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感,一些不屬于自己的陌生記憶争先恐後地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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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具身體的主人也叫做秦知意,是秦家的嫡小姐。

秦家世代為武将出身,忠心耿耿能力卓越,為這大周國打下半壁江山。

但奈何帝王本性多疑,在三分天下的局勢定下許久之後,大周的皇帝就開始不斷削弱秦家的兵權,提拔與秦家有世仇的文臣李家。

說來也巧,不僅秦李兩家有世仇,兩家的嫡小姐也互看不順眼。

秦知意和李家的嫡長女李雯自小就不對頭,無論是在吃食服飾上,還是學業武藝上,二人都要争個高下,就連看男人的眼光都是一樣的。

她們都欽慕襄王府的世子,宋煜。

随着後來秦家沒落,李家昌盛,秦知意也漸漸喪失了與李雯一較高下的能力,便時常呆在家裏以體弱為由躲避李雯的鋒芒。

但對秦知意來說,什麽宴會都可以以各種理由推掉,今日卻不同,今日是宋世子的生辰宴。

秦知意花了大把的功夫好生梳妝打扮,本以為再不濟也能被世子多看兩眼,卻因此落入了李雯的圈套。

李雯特意在生辰宴上提出要和秦知意水上劍舞一較高下,為宴會助興。

大周民風開化,崇尚武藝,是以女子也可抛頭露面,舞刀弄槍,秦知意的母親更是跟着她父親上陣殺敵,在軍中有着不低的地位。

但這并不代表秦知意就武藝高強了。

最後秦知意還是被早有準備的李雯一劍從水上的浮木上挑下,落入水中。

在李家勢力日漸龐大之時,無人會斥責李雯的不對,只怪刀劍無眼,而秦知意又剛好本身功夫不到家罷了。

所以李雯這番真可謂是一舉兩得,既讓秦知意出了大醜,又借此鮮明的對比顯示出了自己的卓越不凡。

消化完這些記憶的秦知意擡起頭,看着自己面前那哭得梨花帶雨的丫鬟。

唔,她的名字,好像叫做芙蕖?

秦知意伸出手,微微挑起芙蕖的下巴,用另一只手拭去她臉上的淚珠。

她看着芙蕖臉上錯愕的神情,低聲笑着說,“勝敗乃兵家常事,又有何丢人現眼之說?”

“更何況……”

芙蕖愣愣地看着秦知意站起,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身上濕漉漉的長袍。

高挑的女子撿起了地上的劍,對着芙蕖伸出了手,笑着說,“更何況,這種小打小鬧本就是為了助興而生,若是太過認真,反倒有些喧賓奪主的意味。”

待秦知意将坐在地上的芙蕖扶起後,一道嗤笑聲從她身後傳來。

芙蕖的臉色一白,看着秦知意的身後,微微握緊了她的手。

而秦知意則是挑挑眉,轉過頭去。

一個佩戴綠色抹額,身穿錦緞長袍的高挑男子正不緊不慢地向自己走來。

他身後還跟着一名面容豔麗的勁裝紫衣女子。

這正是李家兄妹,李浩之和李雯。

李浩之上下打量了秦知意一眼,然後笑着說,“秦小姐莫不是在開玩笑?你方才的話是說,這場水上劍舞是你故意讓我妹妹贏的?只是為了讓自己不出風頭?”

他話音一落,在座的貴女們便掩面嬌笑起來。

連着一直在遠處看戲的宋煜也挑眉搖了搖手上的酒杯,勾起一抹清淺的嘲諷笑容。

秦知意眯着眼睛看了一下李浩之,然後笑了笑,一副不打算和他計較的神情。

她不欲多說,拉着芙蕖轉身就走。

奈何李浩之見她這幅愛答不理的模樣反而更加心生戾氣。

他一把攔住了秦知意的去路,笑嘻嘻地說,“沒想到啊,一向眼高于頂的秦家也會在武藝上輸給我們這些體弱的文人?”

說罷,他微微嘆了一口氣,“若是秦老将軍在天之靈知曉自己的後代如此窩囊模樣,怕是會氣得從棺材裏跳出來。”

而他身後的李雯則是皺了皺眉,上前一步道,“夠了,哥。我本不在乎這場比賽的輸贏,只是想為世子生辰助興而已。”

接着,她看起來有些為難地低下頭道,“本來我也不想讓秦小姐落水,奈何最後勝負已分,秦小姐卻執意糾纏……”

在座的人聽聞,紛紛露出了了悟的神情。

原來不是李雯想要秦知意出醜,是秦知意自己輸不起啊。

這能怪得了誰呢?

秦知意看着這兩兄妹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的樣子,臉上的神情依舊沒有什麽變化。

見秦知意臉上毫無任何氣憤的神色,李浩之眼神微微一暗,心思一轉,他又佯裝打趣地說,“我說的可沒有錯,當年秦老将軍一人便可橫掃千軍,可是他的孫輩卻沒落至此……”

他看着秦知意,眼睛裏邊堆積着滿滿的惡意,“嫡長女是沒有能力卻又輸不起的嬌小姐,她的弟弟……”

說到這裏,李浩之揚唇微笑,一字一句地說,“她的弟弟則是一個連男人都稱不上的窩囊廢。”

秦知意這一代确實人丁稀少。

她的父母極為恩愛,家裏沒有妾室,所生的孩子也只有她一個嫡長女和她的弟弟秦巍。

據說當年秦知意的母親生秦巍之時正逢叛軍作亂,他的父親正在鎮守邊關,她母親為了穩固軍心親自上陣,那場戰役雖然打得無比漂亮,傷亡幾乎為零。但是秦知意的母親卻因此差點小産,秦巍出生之時也落下了病根,體弱無比。

那時秦知意的祖父秦老将軍還活着,花重金請天下名醫為秦巍醫治,但卻沒有任何好轉。後來老将軍重病之時,也因此死不瞑目。

在學府的課業結業比賽之時,李浩之曾仗着秦巍要強不肯求饒這一點将他打得鼻青臉腫,自那以後秦巍就多了一個外號——窩囊廢。

李浩之看着秦知意終于陰沉下來的臉色,剛準備扯開一抹愉悅的笑容。

但下一瞬間,他的笑容就僵硬在了臉上。

一道淩厲的劍風順着他的耳根子猛地劃下,帶起鼓鼓殺伐風聲。

劍的冷光自眼前劃過,毫不掩飾出鞘後的鋒芒與殺意。

在場的所有人的驚呼模糊在他耳邊,他呆愣愣地低頭看着那把貼在自己脖子上的劍,将喉頭快要溢出的驚叫聲強行壓下,背後冷汗直流。

在這一瞬間,他能感覺得到自己離死亡只有一步之遙!

秦知意單手握着那把架在李浩之脖子上的青銅重劍,臉上和氣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見。

她看着李浩之淡淡道,“那被嬌小姐舉着劍架在脖子上的你,豈不是連窩囊廢都不如?”

在此時終于反應過來的李雯急忙上前道,“秦知意!你當真就如此輸不起了?這只是一個助興的玩笑而已。”

聽聞,秦知意轉過頭笑着說,“玩笑?”

接着,她眼神一冷,厲聲道,“玩笑就可以在把人打入水中之後仍然這般咄咄逼人,玩笑就可以不知禮數地嘲弄已逝去的前輩,玩笑就可以指名道姓地罵別人是窩囊廢?!”

“如果這些都算是玩笑的話……”

秦知意将手裏的劍逼近了李浩之的脖頸,沉聲道,“那麽,李公子,我現在殺了你,是不是也是玩笑?”

“住手!”

“哥哥!”

“秦知意你敢!”

淩厲的劍風猛地掃下,李浩之臉上露出惶恐的神色,“不不不!秦知意你瘋了嗎!快住手!快住手!”

當他再次顫巍巍地睜眼之時,一道碎發随風自他眼前飄過。

他的心就此從嗓子眼上掉了下來,微微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

還好秦知意沒那個膽子傷自己,只是砍了自己一撮頭發而已。

而秦知意則是收了劍,瞥了一眼一副劫後餘生的模樣的李浩之。

然後,她對着李浩之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

這個笑容帶着一絲絲痞氣,就好像剛剛那個面帶殺意的神情只是和他開玩笑一般。

剛意識到不對的李浩之皺了皺眉,與此同時,一旁的李雯也發現了什麽,臉色蒼白地盯着自家兄長的褲·裆看。

就在這時,他裆下一片切口齊整的黑色布料在風的吹拂下以一種詭異的弧度緩緩脫落。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人群中不知從哪個方向發出了一道充滿笑意的驚呼聲。

“李大公子的褲·裆……漏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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