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端倪

沈凝霜上了馬車,規規矩矩的坐在離徐述一寸的地方,一雙妩媚的美眸飽含感激之意,解釋道:“原本想一人出門散散心,沒成想天有不測,竟突然下起了雨,多謝王爺載我一程。”

這天色從昨日開始就一直陰沉着,沈凝霜的話漏洞百出,徐述懶得戳穿她,只嘴角一勾,嘴角攢出一個極淡的笑渦。

“二姨言重了。”

沈凝霜也笑了笑,遂正襟危坐,不再看向徐述。

她臉上落了幾滴雨,從腮邊順着下巴緩緩滑落,滴落在她半敞開的衣領下,精致纖瘦的鎖骨上。

她似是察覺到了,也沒有用帕子,手一伸露出潔白的腕子,在臉上一點點的擦拭着,再低下頭,手指在滴落在鎖骨的雨滴上輕輕一點,那一抹晶瑩便在她雪白的胸口前暈染開。

忽然,她掩着嘴彎腰劇烈的咳嗽了兩聲,胸口的顫巍巍的跳脫了幾下,半敞的衣領隐約露出一抹春色。

一方幹淨的帕子遞了過去,沈凝霜擡頭,正撞入一雙幽黑深邃的眼眸。

微風打着帏簾,徐徐從窗外迎入車內,男人身上淡淡的藥香仿若雲霧般缭繞在沈凝霜的鼻端,挺直的高鼻下是一雙微白的薄唇,微微上揚着,勾勒出一道優雅從容的弧度。

他生得既不健壯,又沒有蘇榕那般風流會調情,可沈凝霜卻如同被鬼迷心竅般,想要得到這個男人。

堂妹的男人。

偷這樣一個男人,聽起來就很刺激。

沈凝霜忽的嫣然一笑,擡手接過徐述遞來的帕子,當着他的面,用手拉開自己的衣襟,朝着裏頭探去……

“王爺,您的帕子是誰繡的,讓我猜猜?”她攤開這條帕子,上面繡了叢凜然的老松,一看就不是沈曦的手筆。

“三妹可繡不出這般精美的帕子,原來王爺還藏着別的美人,我的三妹可知道?”沈凝霜伸出纖纖玉指,指尖落在徐述胸口,一點一頓。

手指忽的被人握住,男人的聲音淡淡:“二姑娘,請注意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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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如此,面上卻沒有絲毫的指責之意。

外頭傳來書彥的聲音:“王爺,二姑娘,秦國公府到了。”

沈凝霜撩開帏簾一看,馬車正停在秦國公府的角門前,門口連個人都沒有,不由在心中暗罵徐述奸詐。

放下帏簾,沈凝霜将徐述給她的帕子收起來,掩好敞開了衣領,“多謝王爺的相送了,改日再會。”

頓了頓,又從袖中抽出另一塊香帕,笑吟吟的遞過去,微紅着臉道:“王爺兩次贈帕之恩,凝霜必深謝之。”起身而去。

徐述目送着沈凝霜入了門,嘴角抿的緊緊地,沈凝霜的人影一消失,他立刻将手中的帕子扔在了地上,一邊拿出自己的汗巾,一點點認真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

“惡心。”語氣中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馬車辚辚而動,書彥上了馬車。

他撿起沈凝霜留下的那方香帕,濃郁的百蘊香沖他腦子疼,趕緊捂了鼻子,一手打開帕子。

帕子上繡了兩行小字:三日後酉正兩刻,大慈恩寺老竹林見。

書彥覺得很是不可思議,錯愕道:“王爺,沈凝霜這是想……”

“勾.引我,”徐述皺着眉接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貨色。”

“那咱們……去是不去?”

徐述擦幹淨了手,拿出沈曦繡給他的帕子,在鼻端輕輕一嗅,淡而清冽的蘇合香沖淡了百蘊那股子粘膩庸俗的氣味,叫人眼前一片清明。

好一會兒,徐述才睜開眼。

他看着書彥手中那方染了污泥的香帕,嘴角勾出一抹薄涼的笑意來。

“去,為何不去?”

到了晌午,徐述回來了,只是比往常足足遲了一刻鐘。

“什麽?”

聽完銅錢和管家的話,徐述面色猛地一沉,“你們是怎麽做事的?”

管家忙道:“王爺,王妃非要去看,小人也攔不住啊!”

“下去一人領二十個板子,不許被王妃看見。”徐述冷冷道。

“王爺——”芩娘剛開口,就被徐述打斷:“您也不必為他倆求情,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打二十個板子都輕了。”

芩娘只得閉嘴,默了片刻,嘆道:“王爺,我不知瓊花是怎麽死的,但她死在晉王府裏,總歸是不好的,只怕皇後與太子……”

“皇後與太子那裏您不必擔心,自有本王擔着,”徐述的語氣帶着幾分不耐,起身走到門口,說道:“芩娘,不該您管的事情,您不必多問,您是晉王府的人,不是太子的人。”

最後一句話,說得芩娘心驚,好半響才反應過來,可徐述已是走遠。

徐述去廂房換了身幹淨的衣服,這才來到清心院。

站在房門前,他略有些遲疑。

罷了,只要他不說,她是不會知道真相的。

念及此,徐述心中稍定,這才推門進去。

“夫君,你回來了——咦,怎麽換了身衣服?”沈曦坐在食案前等他,一見他進來,立刻笑了起來,就如往常一般。

“原先那身髒了,等不及,就在前院先換了。”

徐述并未多言,坐到沈曦的身邊,溫聲道:“不是說不必等我嗎,近來部裏事務繁多,可能會經常晚歸,往後你不必等我。”

沈曦聽話的點了點,“好,那我給你留飯。”

兩人安靜的吃完了晌飯,直到徐述臨走前,沈曦才猶豫着開了口,“瓊花死了,皇後那裏……”

“瓊花?”徐述有些疑惑。

“就是,皇後賞給你的,昨夜掉進井裏的那位美人。”不知為何,沈曦語氣有些艱澀。

“她是自個兒不小心掉進去的,與晉王府無關,我已經安排管家将她厚葬,給了她家人一筆銀子,皇後知道了不會怪罪的。”

“她真的是,是。”沈曦看着徐述,那句話在舌尖打轉,可就是說不出來。

“是什麽?”

她心中焦急,額頭上滲出了點點的汗珠,徐述并不急着催她說話,只是用手指替她一一抿去。

一股極淡的香味兒忽然湧入鼻端。

沈曦就愣了愣。

“夫君,你今日去哪兒了?”

“我除了去上衙,便是在你身邊,還能去哪兒。”徐述笑。

沈曦垂下頭去,悶悶的“哦”了一聲。

“怎麽了?”徐述輕輕地摟住她,“可是身子不舒服,還是瓊花……吓着你了?”

徐述的懷抱很溫暖,沈曦将頭埋在他的懷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只有男人濃烈的體味和淡淡的藥香。

沈曦一個勁兒的往他懷裏鑽,沒有察覺到男人的呼吸已有些急促起來。

昨夜,兩人非常盡興,若不是小妻子實在受不住,哭着喊着要睡,他真不想就此放過她。

沈曦還在聞着,意圖聞出來點不為人知的味道,卻忽的身子一晃,天旋地轉,男人高大的身軀就壓了下來。

他緊攥着她的手,深深地舔舐着她的氣息,肆無忌憚的探索着她的美好,良久方才停下。

徐述看了看外頭的天色,低下頭輕啄了一口女孩兒潮紅的臉,用戲谑的語氣在她耳邊吹了一口氣,“晚上再來給我滅火。”就披衣離開了。

沈曦被他吻的七葷八素,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

從榻上坐起來,她赤着腳在屋裏走來走去,反思自己:她剛剛竟然在懷疑徐述,懷疑他殺了瓊花,懷疑他跟自己的堂姐不清不楚!

她怎麽會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是都證明過了,夢是假的嗎?

徐述走後,沈曦躺在床上也睡不着,一直到了下午,芩娘過來跟她說瓊花已經葬下去了。

沈曦去看望了與瓊花住在一起的另一位美人,美人名叫玉蘿,是個極為纖瘦的美人。

“瓊花昨日是什麽時候出去的?”她問道。

玉蘿伏在地上,低聲道:“妾記不清了,大約是晚膳後,瓊花說想出去走走,沒想到這一走就……”

她語氣中含了一股子悲哀和無奈,用帕子按了按眼角道,嘤嘤哭道:“夜裏看不清路,井邊又泥濘,瓊花也是個沒福,就這般掉進去沒了……”

這便是世事無常,沈曦雖不喜歡皇後贈給徐述的這兩個美人,但認真輪起來,這兩人自來到晉王府,也從未叫她難為過她。

因而感嘆一回,叫小鹂又給了玉蘿一筆銀子,“你若是想離開,盡可以提,我回去同皇後娘娘求情的。”

“多謝王妃。”玉蘿忙扣頭。

沈曦回到房中,支走了小鹂與喜鵲,打開了梳妝奁,從裏頭拿出一塊素帕來。

帕子中央躺着一塊青色的、被撕碎的布頭,上頭隐約飾着金線。

這是她在瓊花的指甲裏發現的。

普通人的衣服,是不會有金線裝飾的。

在這晉王府中,也沒有人會徐述一般,喜歡着青衫。

沈曦胸口悶的厲害,将素帕包好重新放入梳妝奁裏,悄悄将叫小鹂進來。

“你去找碧雲打聽打聽,昨個兒王爺換下的衣服送去哪兒了,就說我想比着尺寸和樣子給王爺偷偷做身衣服,叫她別說出去。”

碧雲是徐述房裏管針線的婢女。

小鹂去後不多久回來,“衣服就在東廂房的櫥櫃裏放着,還沒有換洗,可要奴婢拿過來給王妃看看?”

“不必,我自己去。”

沈曦起身,匆匆走了出去。

東廂房中,沈曦叫小鹂在外頭替她望風,自個兒打開了衣櫥。

徐述的衣服,她從來不會碰,因為她不會做衣服。

她隐約記得,昨日早晨徐述臨上衙前穿的是一件天水碧色的滾邊繡金直裰。

而現在這件直裰,就平平整整的疊在格撐上。

沈曦顫抖着手,将這件直裰抖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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