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四天

“多謝。”林然冷笑一聲，“但還沒學到家，所以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與其說是生氣，林然更多的還是和自己較勁。在面前的人随時會變成敵人的情況下，張煜輝的态度本就無可厚非。只是大概一直以來自己的想法都會得到支持，現在突然變了，一時無法适應。

他本是堵着氣走開，過了一會兒又覺得不合适，找了回來。客廳裏一股散不去的煙味兒，張煜輝還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勢，面前的煙灰缸裏有四五個煙屁股。

林然皺了皺眉：“你怎麽回事？早上他們看股票的時候你就有點不對勁。”

“有嗎？”張煜輝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又掏出一支煙來，“你要嗎？”

林然搖頭：“煙對健康不好。”

張煜輝對此不予評價，卻是又給自己點燃了，深深吸了一口：“我現在越來越覺得，在同樣的情況下，性格不同的人做出的舉動會大相徑庭。”

“本來就是這樣。還以為你要總結什麽人生感悟。”

“算不上感悟，只是感慨。”他随意地笑了笑，“我只是突然覺得可笑，我們這些人裏有才華的不少，智商平均水平應該也不低，卻是在這裏為誰是直男的問題處處提防相互算計。”

“算計？還好吧，也就是今天對沈亦帆……不過我理解你的想法，你是覺得自己的智慧應該用在事業上，也像秦土豪那樣有施展身手的平臺。”林然說着，不由得望向張煜輝的眼睛。

張煜輝卻是被他這種說法逗笑了：“哈哈，原來你是這麽以為的。其實秦土豪他那些還真沒什麽技術含量。對了，你知道我幹什麽的嗎？”

林然搖頭。

“我是一家外資銀行的投資部總經理，牛逼集團在我們黑名單裏，因為我們都覺得這個集團的成功，只能說明他的運氣，卻永遠無法說明管理者的水平。”一點都沒有背後說人壞話的自覺，張煜輝還非常嚴肅地聳了聳肩，“所以牛逼集團在我們這兒申請的長期借款從來沒有成功過。”

“那他知道是你嗎？”

“看樣子是不知道。而且估計以他的自我定位，也只會記住我的行長。”

林然眯着眼笑了笑：“那你要隐藏好身份，不然他肯定會打擊報複的。”

雖然對于沈亦帆不太放心，但晚飯的時候溫淩坐過來跟他們一起吃了，林然還是覺得挺高興的。

他頭一擡，就看到正對面的肖源不停地使眼色。林然不動聲色地往沈亦帆那兒看了看，果然見他左手無名指帶着戒指，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看到了。

肖源有點着急，這一個兩個都看到了，但還都裝成個沒事兒人的樣子，到底是要鬧哪樣啊！

他有些暴躁地拿筷子敲了敲碗，別人看過來的時候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安靜吃飯。”蔣語琛把他的筷子抽走，塞了把勺子在他手裏，“自己會吃嗎？”

肖源十分肯定，如果自己說不會，這個人絕對做得出喂飯這種事，還是特正兒八經的那種！他狠狠地一把奪過勺子，舀了一大口飯塞嘴裏，這樣堵嘴巴比拉鏈管用。

大半的人已經吃完放下了筷子，張煜輝看了秦建泓一眼，像是征詢他的意見：“這個星期也快過半了，我們還是這麽被動嗎？”

“你看我幹嘛，我又沒辦法。”秦建泓立刻把皮球抛了回去。

傑弗裏不滿地出聲：“Hey guys，你們好像從來不問問我的意見。”

“因為往往給你解釋要花費很長時間。”張煜輝推推眼鏡，“你可以說說你的想法。”

“為什麽我們要搞得那麽複雜，我不理解，我喜歡一把刀子□□去！”

“單刀直入。”祁喻幫他解釋。

“對，就是這個意思。”傑弗裏嘴角勾起笑，“要證明自己不是直的，跟個男的搞一場不就完了。我們這裏男的也不缺，嘿嘿嘿……”

他話還沒說完，林然就打斷：“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附和的是沈亦帆，“傑弗裏，我必須要說，你這種觀點實在是對我們的侮辱。并不是所有gay都像你這麽重欲望的，我相信有很多人和同性伴侶相處幾年時間都沒法有到最後一步。而且，就算是彎的，也會有固定的愛人，要去守護愛情的忠貞。”

“Hey，hey，be relax。你們就是太認真了，搞得這麽嚴肅，大家都不開心的啦。”

沈亦帆所說也正是林然的想法，但由他說出來，林然還是挺意外的。他又打量了沈亦帆一眼，推開椅子站起來：“但你的也不是個讓人開心的事。”說完，他就回了屋。

傑弗裏聳聳肩：“好吧，看來我和他不太能愉快交談。”

“嘿嘿，我覺得就在他們兩人之中了。”秦建泓不嫌事兒大，看着沈亦帆說出這句話。

“這樣的結論還是等你們所有人都搞過之後再得出吧。”沈亦帆并不準備多搭理他，“與其去相信這種不靠譜的方法，倒不如聽聽我另一個提議。其實我們處在這個系統中，既要甄別別人是不是直男，又要保護自己不被當成直男，是非常考驗腦力的。所以我覺得我們都應該吃一些健腦膠囊……”

“散了啊散了啊，”沈亦帆那四個字一冒出來，肖源就趕緊打斷，“時間不早了大家都洗洗睡了啊。”

“我的話還沒說完。”

“晚安。”

林然不太美妙的心情在飽飽地睡了一覺、被小白熱情地叫醒之後恢複了。他躺在床上，享受着小白毛絨絨的爪子蹭在頸窩上的感覺。

“林然，你醒了嗎？”門口傳來沈亦帆的聲音。

林然猶豫了一下，翻了個身，把小白當成一個恒溫的大型抱枕，繼續享受賴床的美妙。

沈亦帆又在門外等了一會兒，見沒動靜就離開了。

其實林然現在對沈亦帆的态度有些矛盾。一開始因為對方對小白的喜愛，兩人自然容易親近，但緊接着有安利的事、傑弗裏的事，林然心裏對這人的印象是拐到八千裏外又拐了回來，繞了一大圈自然也沒法和最初一樣了。

他揉了揉頭發，最後還是爬了起來，抱着小白去衛生間給它洗澡。

小白這家夥喜歡玩水，但林然一般不讓它玩，所以每次洗澡的時候它都跟吃錯藥似的在那兒又是叫又是撲騰。它這一叫，沈亦帆就知道林然是起來了。

他再次小心翼翼地摸了進來，才尴尬地發現那一人一狗是在衛生間裏。要是就這麽離開了的話，這麽猥猥瑣瑣地進來又出去不大好。要是不走的話，一直等在外面聽人家洗澡好像也有點奇怪。

沈亦帆崩潰地發現自己這麽糾結絕對是之前那晚上和溫淩聊的太多！

好在林然也馬上出來了。“诶，你怎麽來了？”林然現在一個人住，去洗澡也沒想着帶什麽換洗衣服，直接就這麽進去了。虧得他沒有裸奔的習慣，圍了個浴巾出來的，不然絕對尴尬死。

“我……其實也沒什麽事。你先去給小白吹毛吧，別讓它凍感冒了。狗狗這種時候最容易感冒了，一定要及時給他們把毛吹幹。”

林然看看懷裏因為毛黏在身上變得醜不拉幾的小白：“衛生間裏有吹風機，你幫我把它吹幹吧。我去穿衣服。”

“诶诶，好！”這樣的事情沈亦帆自然是樂意至極。

等林然穿好衣服出來，小白也已經恢複毛發蓬松的模樣了。

“你很喜歡狗啊，怎麽沒自己養一只？”看沈亦帆蹲着給小白倒好狗糧，林然對他的印象又是拐了好幾個彎。

“以前我養過的，不過……後來送人了。”

“嗯？為什麽送人？”

難得的沈亦帆沒那麽多話，只是搖搖頭，笑了一下。

“你手上帶着戒指。”鬼使神差地，林然提出了這個問題。

沈亦帆站了起來：“林然，謝謝你昨天直接否定了傑弗裏的話。如果不是你這麽果斷，我肯定也不能這麽勇敢地說出我自己的想法。”

“是因為戒指？”

沈亦帆想了很久很久，才說：“對。”

林然沒去問對方是男是女，因為到最後是否相信對方還是取決于自己的判斷。他只是笑着說：“你一定很幸福。”

沈亦帆愣了愣，語氣裏有些遲疑也有些逃避：“大概，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