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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求娶雲夢太子，魏無羨。”

一石激起千層浪，即使是最老成持重的老大人們，也禁不住被藍忘機石破天驚的一句震得炸了鍋。這二皇子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平日裏常駐邊塞看不着人影，這甫一回來，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王爺，這，這，絕對不可。男子怎可……王爺婚配事關國祚，萬萬不可當做兒戲。”邵大人驚得吹胡子瞪眼。

“據說這雲夢太子雖為男子，但生得閉月羞花風流潇灑，文韬武略，六藝俱佳……”

“他就算是個天仙，也是男子，有何用處。柳大人，您可否清醒些？”

“吾實話實說而已。”柳大人不服氣地嘟囔。

話題成功被帶跑偏了，幾個大人紛紛研究起這雲夢太子來。

“姑蘇雙璧美無暇，雲夢一羨驚天顏。慕容雄鷹翺雲際，池月姝然掩仙姿。這近些年流傳的這番說辭，指的便是當今天下出類拔萃的幾位年少皇室。能與吾姑蘇皇子齊名，量來也該不是徒有其表之輩。”柳大人感慨道。

“說起來，倒真是個練武的好苗子。當年春獵，正趕上吾回京，遇見過一回。也就十三四歲的孩子吧，不但自己身手好，排兵布陣也有模有樣的。”姑蘇第一武将孟老将軍想不起來其他彎彎繞，說的都是幹貨。

“哼，聰明過頭了，跟個活猴子似的，上蹿下跳的。”史太傅冷着臉鄙夷道。當年，各國尚在蜜月期時，走動頻繁。尤其是同齡的皇子們，借着圍獵之機，經常齊聚姑蘇，一呆就是小半年。除了圍獵那十幾日，餘下的時間便在姑蘇皇城內瞎晃蕩。後來，幾家國主商量着，不如趁機于姑蘇聽聽學，畢竟論國力之強盛論文化之深遠，均是以姑蘇為衆國之首。

而作為姑蘇太傅的史海青大人首當其沖，深受其害。現下想起來，仿佛眼前還飛着紙團，飄着墨漬，老大人禁不住摸了摸自己曾飽經摧殘的胡子。

大人們看似讨論得熱烈，卻或多或少地都把目光投向藍曦臣。這王爺荒唐，他們不好直說，皇上怎地也不置可否。難不成還真要娶了那雲夢太子？簡直胡鬧。

“咳，忘機，快起身。你可是說笑？”藍曦臣被四面八方殷切的目光灼得臉紅，默默嘆了口氣，出聲問道。

“對，對，是我等無能，想不出個妥善處理的法子，讓王爺見笑了。”柳大人趕緊上杆子将差點兒脫缰的話題使勁往回拉。

“非是，臣無戲谑念頭，一字一句皆為深思熟慮。”藍忘機執拗地跪着，輕輕撫開柳大人前來攙扶的雙手。

“當真？”藍曦臣驀地起身，一貫溫潤的面龐難得現出凝重的神色。他太了解這個弟弟，話雖極少，但凡開口，必擲地有聲。這些年自己雖有心彌補寵溺，奈何往往沒有時機。誰知一旦有所求，竟是這麽個讓他哭笑不得的緣由。

“當真。”藍忘機毫無猶疑。

“王爺三思，百姓家娶妻尚且謹慎，何況您這千金之軀。吾姑蘇素來尊法守禮，不可受那些烏七八糟的影響。”邵大人情急之下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此話已經十分不客氣。斷袖之風雖然在各國皇室貴族之間頗為盛行，但終究是私下為之上不得臺面的享樂而已，沒有人會真的拿到明面上來說，更不曾有正式的婚配嫁娶。況且，就算他國糜爛荒唐，也不關姑蘇的事。姑蘇皇族素來自律甚嚴，更不可作出如此不合禮法之事。藍忘機是他從小看到大的，簡直周正得挑不出一點兒毛病。這戍邊幾年，怎得謬妄至此。

柳大人倒吸一口涼氣，這邵大人也忒不把自己當外人了些。

藍忘機非但沒有被冒犯之感，反而心下寬慰。姑蘇繁盛昌榮，屹立多年，非是靠皇族睿智，而是倚仗群臣忠直，朝風清明之功。這是先皇從幼時便讓他兄弟二人深深印在腦海心中的意念，根深蒂固，從不敢忘。

藍忘機緩緩起身，朝邵大人略微颔首，随即環視四周，冷靜道：“如何處置雲夢使團，可有兩全之法？”

“呃，尚無。”邵大人實話實說道。

“不必斟酌，這口氣如何咽得下。大不了老夫豁出這條老命披挂上陣罷了，怎可讓宵小之輩看了笑話。”孟老将軍說着氣話。

“不可輕拿輕放，亦不可挑起事端，難。”史太傅搖了搖頭，總結道。

心眼轉得比陀螺還快的柳大人突然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嘆道：“妙啊，實在是妙。”瞬間成功地将衆人目光吸了過去。

“柳大人何意？”邵岑皺眉問道。

柳大人也不端着，立即解釋道：“如今吾等糾結之處，無非在于處理雲夢使團的尺度。按其鼠輩行徑而言，定是要适當懲戒，讨回公道，才不負國威，不寒了邊塞将士之心。然如何讨伐，着實難定。雲夢太子，乃國之命脈。輕了，于吾無面；重了，那魏王惱羞成怒徹底倒向吐渾，吾國當下亦無餘力抗之。”柳大人說到這頓了頓，轉向藍忘機道：“臣以為，王爺提議正可解此症結。”

藍忘機面色平淡，未置可否。

邵大人直言道：“此話怎講？為了羞辱個雲夢，難道要搭上王爺婚配大事？”

柳大人轉回身體，正面朝向藍曦臣，繼續道：“吾為娶，他為嫁，何來搭上一說。既然硬留不得，殺不得，那便昭告四方娶之，使其贻笑天下，殺人誅心于無形，不可謂不妙也。吾以大喜之禮待之，縱是折辱，亦無出兵之理。況且，王爺若是按理法娶了這雲夢太子，他便是吾姑蘇人。日後，魏王以任何理由召之，吾亦可以出嫁從夫為由推之，而不必陷入不孝之诟病。”

一番歪理邪說，愣是被聽出了幾分合情合理之處。堂堂姑蘇，也有被逼到出此下策的境地，衆人心中唏噓，一時無言。

半晌，邵大人質疑道：“王爺婚配，關系安朝立邦繁衍生息，他一個男子，地位再高，也無用處。”

柳大人笑道：“邵大人，您怎地如此死心眼。吾為娶，他為嫁。耽誤生息的是其雲夢，王爺還能在他這一棵樹上吊死？若是能借此之機，使雲夢舍了這堪成大事的太子，據說那二皇子平庸得緊，不足為懼。那麽起碼幾十年裏失了氣候翻不出狼來，豈不一勞永逸。”

“況且，此事拖不得，各國都在看着。若不盡快拿出個明确的态度來，便是主動失了顏面。過後再強硬，即使将人殺了亦是先入為主于事無補。”柳大人補充道。

衆人心中皆是別別扭扭，明知此策過于驚世駭俗，但一時卻也想不出其他兩全其美的替代之法來。

藍曦臣心中亦然，只不過，他比群臣多了一分顧慮。藍忘機此舉，許是有意解當下之困，但絕不僅限于此。究竟是愛是恨，是報仇是維護，他猜不清楚。可打從心底裏，他并不希望藍忘機再與雲夢有任何瓜葛。

然，世事難料，終究事與願違。

“就算柳大人言之有理，此舉可解當下困境，那也需得兩廂情願，總不可強娶吧？若是那雲夢太子抵死不從，吾又當如何收場？”邵大人依舊想不通，難道非得走這不當不正之路？

“據老夫所知，那魏無羨可絕非任人擺布之輩。”史太傅擔憂道。以他對魏無羨的了解，那可是個一點兒虧都吃不了主兒。要知道姑蘇于此處如此算計他，還不知會鬧出什麽幺蛾子來。到時偷雞不成蝕把米，丢的可就不是哪個人的臉了。

太傅話音剛落，禦書房外傳來了齊公公的通報聲：“雲夢太子求見吾皇。”

之前，兩人已在書房外等候片刻，該聽到的都聽到了。齊公公沒法對魏無羨透漏只言片語，只能以此稍作通融，賣個人情。

雕花木門被人從外推開，齊公公引着魏無羨步入禦書房中。

乍見輿論中心，饒是無數風浪裏走過來的大人們，亦是難抑心驚。

雲夢太子，顏值逆天，氣度不凡，果然名不虛傳。少時見過的或是初次得見的，均免不了在心中感慨一番。

魏無羨餘光從衆人面前掠過，徑直走到書房中央。朝藍曦臣見禮過後，穩穩起身，走到藍忘機身側，不待任何人客套迂回，淡然道：“吾傾慕王爺風采已久，今朝得償所願，此生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