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她是替身 (2)

兩腮被捏得青紫，伊然忍着痛楚，匕首抵在想占她便宜的男子頸間，不敢松動半分，她不是傻子，如果放開他，她同樣保不住小命。

拿着槍的男人見伊然不為所動，不禁眯起透着危險的雙眼。

這個小女子怎麽看起來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似乎想起了什麽，男人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定睛一瞧後，恍然大悟：原來，她就是三爺追殺的對象。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刀子快，還是我手中的槍快！”男人狠戾地說道。

其實，從男人看到照片後露出的神情，伊然就已明白，一定是三爺，想置她和許墨宸于死地。

她只是個普通的女子，縱使在娛城，她經歷過驚心動魄、生死一刻，但是，面對指着她的槍眼，她心中還是不免有些慌亂。

“我不放！就算要死，我也要拉着你的兄弟一起！”說罷，伊然眼一閉，稍用力朝男子脖上一割，男子龇牙，呼痛道：“老大，不要開槍……”

“你這沒用的家夥！”拿着槍的男人恨鐵不成鋼地罵道。

伊然看出倆男人還算兄弟情深，一時半會兒，她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伊然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看了一眼陡然變得陰沉的天空，想出應對之策，“大哥，如果我死了，這雪域高原的地兒，還有誰來為你們指路？而且，這裏天氣變化無常，狂風、冰雹、濃霧随時可能出現，到時就算你們想走出這裏，也來不及了！”

天空陰沉，烏雲密布，顯然，一場大冰雹即将降臨。男人深知這種高原上，天氣會有多惡劣，他不敢再遲疑下去，清了清嗓子，對伊然道：“我答應不殺你，但是，你必須馬上帶我們離開這鬼地方！”

“我答應你，但是，我有個條件！”伊然看了一眼男人手中的槍，“你必須将槍扔下山。”她不想再拖延時間，因為，她看到了那輛熟悉的吉普車，正朝這邊疾馳。

“老大，不要讓這女人得寸進尺！”被伊然脅持的男子怒喝。

“你給我閉嘴！”就在男子準備扔下槍時，突然一陣疾風刮過，伊然嬌柔的身子一顫，腳下微微一踉跄。被她脅持的男子抓住機遇，右手肘狠狠朝伊然小腹一擊，趁伊然呼痛的瞬間，男子迅速逃離了她的要挾。

脖子被伊然割破肌膚，鮮血滲出，疼痛難忍，男子甚覺受辱，逃出束縛後，搶過他老大手中的槍，在老大和伊然怔愕的眼神中，扣動扳機，只聽見“嗖”的一聲，一顆子彈從槍眼中迸出，直射伊然。

伊然全身僵硬，如同雕石，腦海中，已成空白。

閉上眼，絕望如潮水般湧來……

可奇怪的是，過了好半晌，她也沒有感覺到疼痛。

難道連疼痛都沒有，就一槍致了命？

所以，她成了鬼魂？

緩緩睜開眼，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

在看清眼前的情景後，她瞬間，吓得魂飛魄散。

許墨宸……他，他怎麽擋在了她前方？

伊然來不及錯愕，許墨宸反腿用力一踢，踹在了男子的胸口，槍支被打掉，男子一聲悶哼，腳步不穩地向後猛退幾步。另一男子見此，想撿起槍，還來不及蹲下，反而讓眼疾手快的許墨宸各給了他們一槍。

兩聲哀號響起，許墨宸視而不見，用腳将他們的槍踢下山崖。

看到許墨宸肩胛上那血淋淋的傷口，伊然捂緊唇，眼眶止不住發紅。為了救她，他居然不顧危險，以身相擋？

“快上車，不然，冰雹來了，我們會有危險。”拉過伊然的手，許墨宸沉聲道。

伊然依舊愣愣的，心裏五味雜陳，難受極了。她不懂，如果不在乎她，他又何必追過來，并且，還用命相救？可若在乎她，又怎麽會利用她、傷害她？

“昨晚，不是故意的。”他悶悶地解釋。

“哦，我們快走吧！”她回過神，将手交到他掌心，任他牽着，走上車。

她命令他坐在副座休息，從他口袋裏拿過車鑰匙，她啓動引擎，準備踩剎車。

“許總，伊小姐，求求你們帶我們一起離開……”突然，那兩個各挨了許墨宸一槍的男子，擋在了吉普車前。

許墨宸閉着眼，半靠在座椅上，冷若冰霜，“不要理會，開車！”

伊然有片刻猶豫，但一想到他們剛剛險要她命，便不再心軟，踩動油門，朝前開去。那兩個男人見此，也不退讓半分，幸好車速不快，他們被撞倒後，又爬起來，擋在車前。

看着臉色蒼白的倆男子，伊然終是狠不下心。

“婦人之仁，蛇與農夫的故事，你知道吧！你若現在讓他們進來，他們肯定會反咬你一口。”許墨宸見伊然準備推門下車，聲音冷如寒冰。伊然聞言，遲疑了一秒，便推門而出。

将那倆男人扶上車，伊然一踩油門，車子絕塵而去。

車子開了一段路程後，伊然又聞到了那種幽幽的香味，和她被抓到三爺那兒去時所乘的出租車裏的味道一模一樣。

腦袋裏警鐘大響，她側頭，看了一眼因流血過多，臉色有些蒼白的許墨宸，猛地踩住剎車，作驚恐狀，“墨宸，我開累了，你來開好嗎？”她知道，再在車廂待下去，她和墨宸必定會陷入昏迷，到時就真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許墨宸是何等精明，他早就聞到一股奇怪的香味，只是沒想到那倆男人，竟如此膽大包天，敢往車裏下迷藥。現在經伊然一提醒，頓時了然，不敢再逗留一秒，與伊然對視一眼後，抽出車鑰匙，和伊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下車，并且，将車門反鎖住。

那倆男人見狀，頓時蒙了，趴在車窗邊，不停拍打。

許墨宸看了一眼吉普車，發現右輪爆了胎，即使他們等香味散掉，再去開車，也已然不行。

伊然雙手卷着衣服，垂下眼睑，抱歉地對許墨宸道：“墨宸，對不起……”如果不是她心慈手軟，他們就不會……

許墨宸拉起伊然有些冰冷的小手，放進自己大衣口袋，“車子壞了，下山後，就有車了。”

雖然高原上，冰天雪地，寒風凜冽，但是，許墨宸的舉動，卻讓她倍感溫暖，有種身處火爐的感覺。

“可是，你的傷？”

寒風灌進傷口，有種撕心的痛楚，他強忍着，對她微微一笑，“無大礙！”

看着許墨宸毫無血色的雙唇，伊然反握住他的大手，深深地，緊緊地。

他帶着她，快步朝山下走去。

寒風，越刮越兇猛，像是鬼哭狼嚎，不一會兒，雷聲大作，盡管他們的步伐，很快很快，但還是趕不上變幻無常的天氣。

空氣飄起了鵝毛般的雪花，斑斑點點落在他們的頭頂、面部、肩上……

“還能再走快點嗎？”雪花漸漸變成了雪粒，許墨宸低沉的嗓音響起。

伊然大口大口地喘氣，體力不支，再加上高原有點缺氧，她整個人，快要虛脫。

見此，許墨宸蹲下身子，“上來，我背你。”

伊然連忙搖頭，他都身負有傷，她怎麽能讓他背？

“上來！不要耽誤時間！”這次，他的語氣不容她辯駁。

豆大的雪粒落進頸間，冰冷刺骨，伊然咬了咬牙，爬上他滿是鮮血的背。

濃烈的血腥味刺入鼻尖，伊然眼眶一酸，淚水吧嗒吧嗒地落了下來。

“哭什麽，我命硬，死不了！”頸間被她的淚水浸濕，他沉着臉，冷聲斥她。

“許墨宸，我不許你說死不死的，再說一個‘死’字，我就真的和你結束！”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在他頸間一陣亂蹭。

他哭笑不得，“你又威脅我？”

“是！我就是在威脅你！”她委屈、心酸、惱恨，為什麽每每他一句話就能牽動她的情緒？

他淺淺的笑，低沉的嗓音，醇厚而迷人，就像久釀的美酒，即使沒開封，聞着也能讓人沉醉。

伊然圈住許墨宸的脖子，就算寒風刺骨，就算冰雹傷人，因為他的存在，她仍覺得溫暖、安心。

冰雹，越下越大，最後，居然有雞蛋般大小，伊然用雙手護在許墨宸頭上，自己則被冰雹砸得頭破血流。

盡管許墨宸的步伐很快，但是惡劣的天氣，讓他們前無去路，後無退路，幾乎被困死。更糟糕的是，冰雹越來越大，雪山極有可能發生雪崩現象。環視四周，情急之下，許墨宸看到了一處只容得下一人的岩石小洞，沒多加考慮，他将伊然放在岩石下，用自己高大而清瘦的身子，替她阻擋寒風冰雹。

“墨宸，你身上有傷，你進來，我出去……”看着他慘白得毫無血色的臉孔，伊然萬分焦急，拉着他，試圖和他交換位置。

許墨宸捧起伊然凍得發紫的小臉，輕聲哄慰，“乖，待着不要動！”身後，一塊塊冰雹無情地砸在他受傷的肩胛上，他卻只是咬着牙根，不讓痛苦流露。

伊然知道許墨宸是個說一不二的人，今天就是要他的命，他也不會同她換拉置。看着他浸滿了血跡的後背，她心驚膽戰，更加惱恨自己，為什麽不好好地待在他外婆家。明知天氣惡劣，還跑出來幹什麽？他現在所受的痛楚，一切，皆因她而起。

“墨宸，對不起，對不起……”她将自己的圍脖解下來，系在他不斷被冰雹襲擊的頭上。淚水模糊了視線，她喃喃地，一直不停地向他道歉。

“傻瓜！”他擁緊她，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淚水縱橫的小臉上。一點點、一寸寸地，将她鹹澀的水珠，輕輕吻掉。

她回擁住他，小手悄悄地擋在他受傷的地方，冰雹落下來，打在手背上，極疼極疼，她卻堅韌地不肯吭一聲。

茫茫雲霧裏，冰天雪地裏，她和他相擁而吻，感嘆生命渺小的同時，又不禁感嘆彼此的重要。

久久，他才離開她的唇瓣。趴在他胸口，伊然不停地喘氣，望着前方的眼眸，燦如星辰。突然，一聲巨響，晶亮的眸子，猛地一沉，臉色瞬間慘白。

“墨宸，雪崩！”對面山坡，大塊大塊的雪球鋪天蓋地而來。

許墨宸用手蒙住伊然圓睜的雙眸，輕聲在她耳邊道：“有我在，別怕！”他一手緊拉着伊然，一手緊握着岩石下的尖石。

他沉穩的聲音，讓她慌亂無比的心，稍稍安定下來。

轟……

雪塊滾落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震耳欲聾，伊然一驚，透過許墨宸蒙在她眼前的指間縫隙，她看見，漫天大雪鋪天蓋地襲卷而來。

頭頂的岩石開始顫抖，一股強大的力量，積壓而來。伴随着巨大的沖擊力，伊然身子陡然傾斜，脫離了許墨宸的懷抱。伊然大驚的瞬間，許墨宸反手抓住了伊然的手腕。

頭頂的雪塊，還在大塊大塊滾落，他們被埋沒在了冰雪裏。伊然看不到許墨宸，只知道他的大手，用力地扣着她的手腕。她腳下是深厚的冰雪，只要踩下去，就可能萬劫不複。

血腥味越來越濃烈，伊然失聲喊道：“墨宸，快放開我，你手臂有傷，我不能連累你……”開口說話時，積雪落入唇裏，冰冷刺骨。

他冷喝：“閉嘴，我不會讓你死的！”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松開她的手。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瘋狂的雪崩來得快，去得也快，只是瞬間，雪域便恢複了平靜。

好在他們埋得不深，許墨宸确定伊然不會墜落後，用盡全力，撥了撥頭頂的雪塊。

他手腳大出血，身體多處出現了水腫，撕痛不斷絞着他的四肢百骸。獲得呼吸後，他深吸了口氣，似在努力掩藏痛楚，使力将伊然拉了出來。看到她無恙後，他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伊然見此，吓得全身血液好似立即凝結成了冰。

“墨宸，你醒醒！”她抱住他高大的身子，用力拍打他消瘦的臉頰。他不能昏過去，若不然，這冰天雪地，極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四處都是白茫茫一片，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他們除了等救援隊過來，真的別無他法了。

她用力掐他的人中，不一會兒，他緩緩睜開沉重的幽眸。

“墨宸，你再堅持一下，很快有人來救我們了！”用力抱緊他，她想用自己嬌弱的身子，替他取暖。

不知道等了多久，終于，一隊搜救人員，将他們擡下了山。

被搜救人員分開時，他在她耳邊輕輕道了三個字。伊然不懂他說那三個字的意思，那時她也有點神志不清，無法去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