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無法拒絕的傷害 (1)

接到墨痕打來的電話時，許墨宸正在高速公路上飙車。

雖然已進入到春暖花開的季節，但空氣裏，似乎還帶着幾分料峭。冷風順着降下的車窗一股股灌進車廂，刮在他消瘦的臉上。

“哥！”電話一接通，那頭便傳來親昵的男聲。

他似乎很久沒和弟弟聯系了，自從父親揚言要和他斷絕父子關系後，除了爺爺，許家的人，他鮮有聯系。

他減慢車速，聽着弟弟噓寒問暖的聲音，冷硬的唇角，漸漸有了笑意。

“對了，哥，我馬上就會來德市看你了！”

“他們同意嗎？”很久沒看到墨痕了，他也想見見他。

“爺爺，父親，母親，和我一起過來，但是……”墨痕欲言又止。

許墨宸聽出一些不對勁，他們都要過來，肯定不是來看他，“有什麽重要事情？”

“哥，是關于我的終身大事。”

許墨宸笑了笑，“那是好事，看樣子，你對對方也很滿意。”

“是啊哥，我對她是一見鐘情。”

“不知是哪位名門淑女能讓我的好弟弟一見鐘情？”馨子意外過世的消息傳回國內後，弟弟為此消沉過一段日子，并且患上了憂郁症。現在，他能走出來，他替他高興。

“哥，你也認識啊，就是上次發生雪崩時和你一起被救出來的那個女孩！”

轟……聞言，許墨宸的腦子，頓時一片空白。

“哥！哥！你怎麽不說話了？”

許墨宸搖了搖頭，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聽着，你繼續說。”

“哥，那天我在電視裏看到你們被救出來時，緊緊相擁的畫面，我想你們的感情一定很好吧！哥，如果她到時沒相中我，你可要替我說說好話啊！”墨痕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許墨宸沉默了好半晌，齒縫間才擠出了一個字，“好！”

得到了許墨宸的允諾，許墨痕興奮地大喊了幾聲：“哥，你真好！”

收線後，許墨宸繼續在高速上狂飙，車速比先前，足足快了一倍不止。

周末，風和日麗，溫度不高不低，着實是一個不錯的天氣。

大清早，伊然就被父親不斷的敲門聲給轟了起來。

“快去洗漱，換衣服，你許伯伯他們都已經到飯店了！”她一打開門，父親便面目嚴肅地對她吼道。

她哀嘆一聲，這個世道，真是太黑暗了。

原以為，生活在二十一世紀，婚姻大事，不用再像封建時代那般聽憑父母媒妁之言，但現在看來，她真是太過癡心妄想了。

父親前天就給她買了件極為淑女的裙子，洗漱完後，她将其換上，再化了點淡妝。走出房門時，站在門口等她的父親和妹妹都忍不住發出贊嘆。

她只要稍稍打扮，就能美得令人窒息。

相親的地點，在煌朝。

其實，伊然并不喜歡金碧輝煌的煌朝，但是只要稍有點錢財勢力的人，一般都會選擇煌朝，好像在這裏，就是身份的象征。

正準備進到煌朝旋轉門時，伊然意外地看到了那輛熟悉的黑色奔馳車。

距離有點遠，隐隐中，她只看見，那個讓她失了魂又痛了心的男人，手肘撐在敞着的車窗邊上，手上還夾着一支忽明忽暗的煙。似乎感受到她的注視，他幽沉的目光，突然向她這邊望來。

伊然心髒猛地一跳，連忙收回視線，跟上父親和妹妹的步伐，迅速走進煌朝。

見到許家人，父親和他們一陣寒暄，互相吹捧了幾句後，他們一一入座。

一開始，無非就是雙方進行介紹，實在是讓人倍感無聊。來時，父親就告誡過她，一定要乖巧，不能生事，而她，的确也做得面面俱到。她從小就受着良好的教育，雖然對于感情，她是個執着的人，但是基本的禮貌，她不會缺失半分。

看得出來，許家人對她的印象極好。

但也許是因為許墨宸的關系，她反而覺得，許家人的嘴臉，非常醜陋。

從她進門開始，許墨痕的視線，就一直在她身上打轉。

許墨痕跟許墨宸一樣，非常高大，但長相，卻截然不同，沒有一絲相似之處。許墨宸或許是遺傳到了他母親的樣子，俊美無比，而許墨痕則是普通平凡、讓人過眼即忘的長相。伊然真是看不出來，許墨痕究竟是像他母親多一點，還是他父親多一點。

“伊老弟的兩個女兒真是乖巧懂事，這也難怪我們家墨痕對你們家伊然情有獨鐘啊！”許禾笙笑着道。

“許哥真是過獎了，能得到墨痕公子的垂青，是我們家伊伊的榮幸啊！”伊安居接過話，同樣，笑容可掬。

許禾笙舉起杯，“今天真是個值得高興的日子，來來，我們大家幹一杯！”

“幹什麽幹？還有一個人沒來呢！”一直沒發話的許景年老爺子開口，聲音雖略顯滄桑，但是卻铿锵有力。

“爸，都等了他那麽久，他不來，我們還要等到什麽時候？”沈鳳看了一眼老爺子，不滿地小聲嘀咕。

“不來也得等，墨痕，再給你哥打個電話！”

本來熱絡的氣氛，一下子便沉冷下來。包廂裏的人都不敢說話，直到許墨痕打完電話。

“爺爺，哥說他有事，來不了！”

沈鳳哼了一聲，冷嘲道：“爸，我早說了，他要是有自知之明，就不會過來的！”

看着老爺子威嚴的神情，許禾笙睨了沈鳳一眼，“你別再火上澆油了！”說罷，轉頭勸慰老爺子，“爸，既然他有事，我們還是別再等了吧！”

老爺子點了點頭，算是默認。

吃完飯，父親帶許家的人去德市有名的景點轉，獨獨留下她和許墨痕，說是讓他們自由活動。

其實，伊然對許墨痕既沒有好感，也談不上反感，總之，做朋友可以，但是做戀人，她寧願選擇傅炎。

出煌朝時，那輛黑色奔馳車，已不見蹤影。

在看到他出現在煌朝門口的那刻起，伊然又一次被深深刺痛了：他怎麽能那麽殘忍？前幾天深情款款的話還猶在耳邊回響，此刻卻又這般無情。

“伊小姐，我們去看電影怎麽樣？”許墨痕滿臉笑意，癡戀地看着伊然，對她的心不在焉視而不見。

伊然搖搖頭，有禮地拒絕，“不好意思許先生，我報社還有事沒處理完！”

好像猜到伊然只是用借口在搪塞他，許墨痕笑了笑，說道：“今天是周末呢，伊小姐還要忙于公事？不過沒關系，我可以等你，晚上你總不會加班吧？”

“不好意思，晚上約了朋友！”

“那明天呢！”

“周一，會很忙！”

“後天呢？”

“一樣的。”

“伊小姐不可能總是忙吧……”

看着糾纏不休的許墨痕，伊然一陣無語。

“許先生，我實話實說好了，其實我現在還不想談戀愛……”

聞言，許墨痕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道：“伊小姐心中是不是有人了？”

伊然一愣，她記得，曾經傅炎也問過她同樣的話。

她的回答一如當初，“沒有！”既然許墨宸都不在乎她，她又何必自掘墳墓，一直活得那麽辛苦呢？随着時間的推移，她一定可以将他抛諸腦後的。

“伊小姐，感情可以慢慢培養，你……”

還不待許墨痕的話道完，伊然便淡聲打斷，“許先生，我還有事，先行一步了。”說着，她攔了輛出租車，快速鑽進車廂，吩咐司機開車。

伊然在報社待了一下午，傍晚時分，父親打來電話，催促她趕快回家。

踏進屋內，她看到坐在客廳沙發上的許墨痕後，真有種轉身就走的沖動。

父親一見着她，劈頭蓋臉地就朝她一頓兇吼，“你可回來了，墨痕他等了好久，還不趕快跟人家賠個禮？”

伊然心裏五味雜陳，難受極了。因為她和許墨宸的事，父親對她的态度，一直不冷不淡，以往的關愛，好像都不複存在。這些日子，盡管她提醒自己，不要去在意，父親總有一天，會理解她的，但是對于父親今天如此強勢的态度，她還是忍不住心傷。

許墨痕見氣氛有些僵硬，連忙站起身來，道：“沒關系，伊叔叔。伊伊她跟我說過，她今天會晚點回來，是我太心急想見她，所以就跑過來了！”

伊安居嚴肅的面孔上有了絲笑意，“那墨痕你和伊伊好好聊，我先上樓了。”

她什麽時候和許墨痕變得那麽熟了？只有她身邊最親密的人，才會喚她伊伊，才短短幾個小時，許墨痕就……

心裏雖有些反感，但面上還是沒表現出來。

“許先生，天色不早了，我想回房休息，你慢走，我就不送你了。”伊然拉開大門，做了個“請”的姿勢。

對待許墨痕這種笑面虎，喜歡糾纏的人，她也不必講什麽客套話。

“伊伊，我來是想告訴你，我哥他在家中設了宴，想請我們過去……”看着伊然頓時愣住的神情，許墨痕又加了句，“我哥是許墨宸！”

伊然蒙了一下，腳步有些站不穩，手扶在門框上，她用力地深呼吸，好半晌，才擠出幾個字，“他要請我們吃飯？”

見許墨痕點頭，伊然的心，也跟着跌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