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重生爸爸穿越兒

金圭微怒:“問什麽卦?你老子爹就是個活卦象, 明日一早去上朝, 早點睡。”

還沒有正式冊封就随朝參政,金圭這皇帝處事當得起雷厲風行了。

卯時正, 朝鐘三響,乾清殿側殿等候的大臣們依次入殿分列兩班。

左手文臣打頭的是一身朱紅朝服的內閣首輔方機, 他目不斜視,寶相莊嚴,率領文武衆臣三呼朝拜。

金子彥一身杏黃服色, 立于禦座右手下方丹樨上, 階下衆臣就認得兩個, 除了方機就是立于武班第二的堂叔金勝。

金子彥還沒有名分,站在這裏和皇帝一起接受百官朝拜, 有些高調了, 他想着議事的時候還是不要說話的好。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任的丞相也不例外,方機掏出一本連夜寫好的奏疏交內侍呈上禦案。

奏疏上提三條新政,其中第三條是改革科舉制,八股文外新增天文、地理、算籌、農學, 以評分優秀者各取前十名入六部參政。

此議一出,諸臣嘩然,武班那邊動靜小些, 文臣這一列,吸氣聲、啧啧聲、議論聲響成一片。

有遺老出列,高聲反對:“臣以為不妥!吾輩皆孔孟聖人子弟, 當以儒學文章為本,此等外流末技,何德忝列朝堂之上,簡直有辱斯文!”

方首輔立時駁斥:“天文、地理、算籌、農學如何成了末技?汝頭頂何物?腳踩何物?腹中何物?所居何物?”

這位遺老對空降的丞相并無尊敬之意,冷冷的翻了個白眼,退回自己的位置。

吏部侍郎站了出來:“臣附議高大人,我等頭頂天,天未塌,腳踏地,地未陷,腹中有食身有衣,萬民安居廣廈,國泰民安,何故标新立異,以嘩衆人,反添禍亂?”

方機面色不變:“安陳守故,不思進取,令有才之士沒于鄉野,汝輩可歸鄉養菊矣。”

禮部侍郎呵呵一笑,和了個稀泥:“方閣部此言重矣,大炎新立,革新之事可緩緩圖之。”

方機眯着眼笑道:“緩個十年八年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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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部侍郎面孔一僵,員外郎向他遞了個眼色,出列道:“聽聞方閣部于新朝居功至偉,吾等感佩!然此舉實屬操之過急,臣以為緩個二十年也無妨。”

新任內閣首輔舌戰群儒,不是他口舌不伶俐,實在是對方人多,一個個車輪一樣的滾出來,碾一下又縮回去,禦座上的皇帝靜靜地聽着,不置可否,有點看戲的意思。

丹樨上突然傳來一道年輕帶笑的聲音:“幾位大人是不是拜過把子?”

衆臣齊齊擡首,就見禦座旁穿着太子服色的皇長子,正一臉笑容的望着他們,他笑得親切又好看,但明顯有點假。

金子彥準備低調閉嘴的,見方機被一堆人圍攻,忍不住放了個炮。

這話說的有些重了,指責他們結黨之意,幾個舌戰方機的大臣心裏不痛快,面上不敢露出來。

這位皇長子名分未立,衣服先穿上了,皇帝目前就這麽一個兒子,據說還是天上下凡司帝命的星宿,這儲位想必十成十穩了。

禮部員外郎面皮稍厚,腆着臉微笑:“殿下說笑了,把子不曾拜過,宴席上喝過幾口酒倒是真的。”

金子彥驚于他的油滑老道,朝他笑道:“這位卿家,報個名號上來,孤改日請你喝兩盅。”

禮部員外郎豁出去了:“禀殿下,微臣劉進忠,忝居禮部員外郎一職。”

方機看不慣他這副油頭油臉的樣子,忍不住諷刺了一句:“劉大人也知忝列其位啊,殿下的酒你還是不要喝了。”

金子彥道:“言歸正傳,天未塌,懸于頭頂,不可不察;地未陷,立足之本,不可不究。天地玄奧,人處其中,待其如父母,與之為友,才得善待,輕之,則受其禍。天文、地理、農學、算籌皆安身立命之本,與文章齊肩,并無貴賤之分。國之大者,如驷馬之車,士農工商并行,方得久遠。”

方機朝上拱手:“殿下英明。”

金子彥朝下回禮:“丞相賢能。”

皇帝在禦座輕咳了一聲,打斷了二人眉來眼去:“此事日後再議,衆卿還有何事要奏?”

辰時散朝,皇帝從乾清殿側門回後宮,站了大半個時辰的諸臣回偏殿稍事休息,整理随身物品,準備回衙門理事。

方機身邊圍了幾個官員,谄笑着寒暄,皇長子出現在門口,朝方機微笑:“丞相下值後,可否小酌一杯?”

方機拱手:“謝殿下邀,敢不從命!”

大臣們紛紛離殿,禮部員外郎一邊走一邊忍不住腹诽:“你們兩個才拜了把子!”

晚上二位把兄弟在相府小酌,金子彥脫了一身明晃晃的皮,方機也是一身素色,兩人踞坐案幾兩邊,高談闊論。

“形勢不妙啊,我的賢相。”

“萬事開頭難,且等着,看我怎麽收拾他們,到時候讓他們哭着管我叫爹。”方機一拍桌案,豪言壯語。

才喝了幾杯,一個小黃門匆匆來傳口谕:“殿下,陛下叫您速速回宮。”

金圭批完奏折,照例去配殿找兒子,兒子不在,一問方知去了丞相府。

想到早上二人在朝堂上眉來眼去的情形,忍不住心頭冒火,當即叫內侍去傳口谕。

金子彥料定自己要挨罵,他的直覺一向很靈,回宮後洗浴,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清清爽爽的站在皇帝面前。

果然皇帝還是聞出了他身上一股酒味,一臉不悅:“天天往丞相府鑽,像個什麽樣子,要喝酒爹陪你喝,對了,你還沒有加冠,不許喝酒!”

金子彥老老實實聽着,乖乖巧巧答應,皇帝火氣下去了,招手把兒子叫到身邊坐下,商量立儲的日子,之後以儲君身份行冠禮,拜大儒為師,設東宮詹事府諸項事宜。

金子彥在乾泰宮配殿住了三日,待東面的端翊收拾一新便住了進去,聽聞他喬遷新居,方機攜禮物來賀喜,兩人在東宮又小酌了一回,不巧又被前來的皇帝逮個正着。

皇帝面皮上帶着笑:“丞相會享清閑啊。”

方機好像并沒有聽出皇帝話中的不悅之意,悠然告辭,待方機一走,皇帝就把臉一沉,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彥兒啊,叫你不要私下與丞相過從親密,怎麽就是不聽呢!想想你現在的身份!”

這方機也是,一個丞相跑到太子宮裏喝酒,一點規矩忌諱都沒有。

“那兒子要跟他絕交?”

“待以君臣之禮。”

金子彥“哦”了一聲,不情不願。

皇帝走過去:“你這是閑的慌,等你行過冠禮,也該娶妻了。”

金子彥沒有想過成家的事,他想做點要緊的。

“爹,兒子想為您分憂。”

皇帝答應得很是痛快:“好啊,先随朝聽政,朝後去吏部轉轉。”

“兒子想要禮部。”

禮部?皇帝眼角一挑,就明白了兒子的意思。

科舉是禮部職責,他這是要幫着丞相推新政了,實話說,方機的新政皇帝心裏是贊同的,只是不想助力,他想看看丞相與百官的較量,如今兒子以儲君身份插手的話……

“等等,等你娶妻生兒,性子穩住了,別說禮部,戶部兵部也由你挑。”

三日後的大朝,方丞相再上一疏,依舊是科舉改革,這一次他再次擲下一個重磅:“開設女科。”

方丞相雲:“天有日月,地有陰陽,物分雌雄,乃成乾坤,臣以為,不可棄女子之才。今觀我朝,思河漢才女劉思,終日與群妾為伍争恩露,郁郁老死深宅;嘆江淮志女魏英,今為镖局掌旗毆蟊賊,可嘆可憐可惜哉!望陛下恩準,開女科取士!”

三日前的情形重演,驚得合不攏嘴的大臣們紛紛挺身反對。

一個老禦史慷慨陳詞:“女子考科舉,入朝為官,臣歷三朝,聞所未聞,荒謬至極!”

“天生萬物,皆盡其用。世間男女有才者,當各盡其能,有能之女藏匿深宅,老于針線,豈不惜哉?”

又一個老臣站出來:“并不足惜!女子相夫教子,生來便為後宅之用,若女子行男子之事,後宅無人,家宅不穩,家宅不穩,則國難安。”

一身明黃的皇長子又發話了:“依姜卿說來,女子左右國之安否,作用甚大?”

“老臣的意思是,女子之用,僅于家宅。”

方機道:“聽聞姜部郎有女七人,三個嫡女請了西席在家教授識字作詩。”

金子彥道:“姜卿出身翰林,家學淵源,別人家的女兒大概是不行的。”

方機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姜部郎啊……”

姜姓大臣被二人一頓搶白擠兌,把臉轉向皇帝:“陛下明鑒,臣的意思是,女科不可開,并非民間女子不可識字讀書。”

金子彥并不打算放過他:“民間女子識字讀書,所為何事?宅鬥固寵?給相公念詩?”

對面武班傳出一個粗粝的嗓音:“臣營中有一名女英,甚是勇武!”

說話的是皇帝的堂弟,忠義郡公,京營左部提督金勝。

文官口舌相争,武将們一般是看熱鬧的,金勝明白這個規矩,奈何他憋了半天硬是沒忍住。

皇帝詫異的看向他:“接着往下說!”

金勝出列跪地:“臣鬥膽,為她請封!”

皇帝哼哼兩聲,火氣竄上來,恨不得一個硯臺飛過去。

一個二貨!請封什麽時候不能請,偏要在這個時候來湊熱鬧。

方機笑道:“女子亦可建功立業,金提督慧眼!”

更多的文臣亂糟糟的叫嚷:“陛下!女科不可輕開!”“陛下三思!”“颠倒陰陽成何體統!”

皇帝臉黑如烏雲,一拍禦案:“散朝!”

當天晚上金子彥去乾泰殿請安,見父親氣消的差不多了,便大着膽子問起禮部的事。

皇帝被他氣笑了:“好,給你!不過女科這事不準亂來!”

金子彥還沒有那麽貪心。先把禮部弄到手,國子監、貢院增設幾個實用的科目,是為當務之急。

他心願得遂,眉開眼笑趴在父親大腿上又捶又捏,幹起了內侍的活兒。

金圭除了嘆氣無話可說,他有氣無力的揮手:“唉,去,注意分寸!別捅出大亂子。”

金子彥叫人去給方機遞了個信,告訴他禮部拿到手了,次日晚上,方機就出現在東宮裏,指揮一群內侍端菜置酒。

金子彥乍一看見他,又喜又驚,迅速遣退了衆人抱怨道:“招呼也不打就跑來了,讓我爹看見了就麻煩了。”

方機一哼:“你都不來找我,我只好倒貼上門來了,放心,我悄悄來的。”

兩個人坐下來,談論國子監增設科目,講書博士空缺如何征集,考試規則,評分制度……正談的起興,一個小內侍慌忙跑進來:“小爺,陛下在二門外了!”

金子彥立馬把酒盅收了一個,筷子藏了一副:“機機,你趕緊避一避!”

方機悠閑的搖着扇子:“唉,至于這麽緊張嗎?我又不是個賊人。”

金子彥答道:“至于!非常的至于!你不知道我那個皇帝爹,他對你其實……總之你躲一下行不行?”

方機慢悠悠的站起來,甩着寬袍大袖,左右看了一圈,來回走了幾步:“沒處躲呀!”

大殿裏空蕩蕩的,陳設簡潔大方,沒有贅物。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殿門口出現了熟悉的身影,金子彥一回頭,方機不見了。

皇帝邁着方步走進來,心情很好的樣子,看見一桌半殘的酒菜,笑道:“一個人喝酒?爹陪你。”

皇帝吩咐內侍添了酒盅碗筷,金子彥坐立不安,因為皇帝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一屁股坐到了一把白羽扇。

皇帝把扇子拿起來一看:“方丞相的!”

金子彥勉強笑道:“對呀,方丞相送我的。”

皇帝哼一聲,把扇子丢到地上,又從屁股下摸出一把,一模一樣的白羽扇。

“怎麽還有一把?”

金子彥的下巴快摔到了地上,他的臉僵僵的,說話也不太利索了:“這是方丞相……送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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