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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姜爐溫是第一次進出太平間，第一次進出殡儀館。

杜莫在聽到消息後，被鮮于幼拉着，進入太平間看到杜間，後來随大家一起到殡儀館，一直在哭，邊哭邊叫“爸爸”。眼淚像決堤的水，不停地流下來，他用手擦，用袖子擦，最後捂着眼睛哭，淚水順着手一直往下流，嗚咽的哭聲，一聲聲的“爸爸”，彷佛林中失散的小獸，凄涼又彷徨。

“莫莫，別哭了，莫莫。”鮮于幼掰開杜莫的手，用紙巾擦幹不停流下的眼淚，杜莫哭得聲音嘶啞，不停打嗝，眼睛和鼻子都哭得紅腫起來。鮮于幼自己的眼淚都止不住，這聲‘別哭了’不知道是勸慰杜莫，還是在勸他自己。

杜間的遺照選的是大學畢業時的照片，照片中他似乎在微笑。但姜爐溫想着他那時候跟鮮于幼分手，被家人要求，跟自己并不相愛的人結婚，肯定也沒有照片中顯示的那麽雲淡風輕。他現在撒手而去，雖然生前都有安排，但活着的人莫不痛失所愛，不論是杜莫，杜間的父母，還是遠路而來的鮮于幼。

杜間的遺囑非常簡單，他把他名下的現金一分為二，一半留給父母，一半留給杜莫。他的房子和其他財産則全部留給了杜莫，同時，杜間還留了遺書給杜莫。

爸爸最愛的莫莫：

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爸爸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但你要相信，爸爸跟活着的時候一樣的愛你。

爸爸給你取名杜莫，就是希望你莫愁莫憂，沒有煩惱。但是，現在，爸爸要跟你說一聲對不起，還是把一些煩惱留給了你。

爸爸年青的時候跟鮮于幼是很好很好的朋友，爸爸自己的DNA有稍許的缺陷，但又非常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所以，在鮮于幼不知情的情況下，偷用了他的精子，當時你媽媽參加了大學裏面一個教授的生殖研究，爸爸當時挑選的時候，特地選了個高智商的，竟然就選到了你媽媽，就是姜爐溫。

現在你知道了，是你羅媽媽生了你，是爸爸養大了你，但是你的親身父母是鮮于幼與姜爐溫。請你原諒，爸爸年輕的時候做事這麽恣意，幸好（原諒爸爸也有一點難過），你的性格一點也不像我。

你從出生，就一直是爸爸最愛的寶貝，就像小時候，爸爸想一直抱着你。這次，如果爸爸沒有生病，那爸爸不會讓任何人來打擾我們，我要一直陪着你，直到你結婚生子，不需要爸爸為止。但是，你要知道，生命總有很多意外，爸爸可能做不到了。

莫莫，爸爸在知道病情的那一刻，就想着怎麽來幫你找到比爸爸更愛你的人。本來，爸爸想着是不是讓你跟伯伯和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但後來，我覺得，還是讓你知道所有這一切，然後回到你爸爸媽媽身邊，他們比我，比世界上任何人更愛你，也更擁有和你一起生活的權力。

遇見鮮于幼，是爸爸生命中最幸運的一件事，偷偷告訴你，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我初中轉學到他們學校，這小子穿的破破爛爛的（其實也還好），看着我直流口水，看的我恨不得把他打出去。沒想到後來成了最好的朋友。你鮮于爸爸（你可以叫他Daddy，但我永遠是爸爸哦）跟我的個性很不一樣，他很聰明，嚴謹，溫和和內斂。他可能不像爸爸這樣會天天跟你說，爸爸愛你，但你鮮于爸爸對你的愛一點不會比爸爸少。如果你覺得少了，就勇敢地開口跟他說。

爸爸不認識你媽媽姜爐溫，但是在爸爸告訴他們你是他們的孩子之後，你媽媽做了很多事情（讓她自己給你揭秘吧），你要相信沒有一個媽媽會不愛自己的孩子（羅媽媽是特殊的例子，是爸爸做錯了事）。讓他們接過接力棒，來愛你，我才能放心。莫莫，你也要勇敢一點，像愛爸爸一樣去愛你的Daddy和媽媽。

爸爸希望你和Daddy和媽媽生活在一起，所以，建議你高考志願填報海市的大學，但爸爸尊重你的意見，如果你有任何想法，相信你Daddy和媽媽會很樂意跟你一起讨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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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的路有千萬條，只要你不犯法，不做對社會有害的事情，也不傷害到你自己，就勇敢地去做選擇吧！爸爸相信你會棒棒的。

最後，失去爸爸，你可能會很傷心（爸爸會舍不得的），但是我們拉鈎，只傷心一小會兒，好不好？如果今天你傷心了兩個小時，明天就減少一小時。然後等到明天，等到後天，就要做個笑眯眯，樂觀的孩子了。而且以後如果想到爸爸的時候，也一定要笑，笑容才是對爸爸最好的懷念。

莫莫，爸爸相信你，你一定要幸福哦！

最愛你的爸爸

2017年6月1日

杜莫整整哭了兩天，最後哭得眼睛腫得看不清了，整個人嚴重脫水，只好讓醫生強行給他注射了安定讓他睡了一天一夜。

醒過來之後，杜莫雖然不再哭，但整個人沒精打采，一直窩在家裏。鮮于幼看了杜間的遺書，一天拉着杜莫到小區旁邊的綠地散步。

“我第一次見到你爸爸是在初二的下學期，為什麽記得這麽清楚呢，因為已經開學了差不多兩個星期了，你爸爸才轉過來。”杜莫一直低着頭走路，這時候稍微顯出點興趣來，看了鮮于幼一眼。

“他位置在我旁邊，下課後我回來的時候就眼睜睜看着他把我的椅子踢翻了，踢翻後還轉過身來，示威似的看着我，把我氣得一直沒睬過他。他見我不理他，就不停地騷擾我。”

杜莫看着鮮于幼：“他怎麽騷擾你？”

“他動作不停，不讓我聽課啊；還模仿女孩子的口氣給我寫小紙條，可惜我從未上他當；有一次粘了一團黏糊糊的面糊在我桌兜裏，我實在忍不住了，和他打了一架。”

“誰贏了？”

“你希望誰贏了？”鮮于幼逗他。

“爸爸太調皮了，但我不希望他受到傷害……”

“我小時候家裏條件比較一般，我媽媽一直教我要乖一點，因為打架會扯破衣服，家裏沒有餘錢買衣服。所以，你看，我雖然發狠，但一點都沒有章法，最後竟然讓他壓住了我，不過混亂中也把他的左臉揍青了。你以為不打不相識嗎，不是的，在我的心裏，這個人又讨厭，我又打不過，所以我就幹脆惹不起，躲得起。要老師給我換位置。”

“那你們怎麽成為好朋友的？”

“我成績非常好，以前如果有合理的要求，我們班主任一定會答應的，但那次我跟班主任說了以後的第二天，你爸爸跟我說，他可以答應不搗亂，但兩個人得根據期中，期末的成績來排行，如果他的總分比我高，他就是我哥哥，我作為弟弟，整個學期就要聽他的話，如果我的總分高，他就是弟弟，我可以提出要求。”

“你答應了嗎？”

“我雖然年紀小，但我也不是傻子，他萬一要讓我做壞事情怎麽辦？所以，我根本就不答應，還是不理他。”

“爸爸肯定會着急的。”

“沒見過比他更會着急的人了，天天在我耳邊叨叨，有一天我被他叨叨得耳朵疼，一不小心答應了他。他竟然當場在班上翻了個筋鬥。說起來，他那時候真的好幼稚。”

“後來誰的成績更好一點？”

“他在原來的學校一直是學霸，不過轉學到我們學校以後，一直沒能超過我。搞得我，每次考試都是戰戰兢兢的。”

“你有提什麽要求為難他嗎？”

“唉，那時候太單純了嘛，我明明可以提要求，讓他換到別的位置上去的。不過，自從第一次我考試成績贏了他，他就再也沒有搗蛋了。但是真正讓我覺得這個人是我的朋友，是一次期末考試，我答題答到一半鋼筆壞掉了，他把他最喜歡的那支鋼筆給了我。”

“你是一直和爸爸是同學嗎？”

“我們初中二年級開始就一直是同學，而且是同班同學，高中三年一直是同桌的同學，大學報的是同一所大學的同一個專業，住在同一個宿舍，不過，他在大學四年級就搬出宿舍了。你知道嗎，”他看着杜莫：“對我來說，你爸爸他就像一個太陽，熱力四射，讓人不由得想要靠近，而且，一旦成為他的朋友，他給你全部的赤誠，也點燃你心中的無限勇氣。我再也沒有碰到過像他這樣的人，遇見他，是我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