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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時間還有點早，三人溜達着去了學校旁邊的‘思南’，聽着似乎是咖啡店之類的，其實是一家地道川菜館。裏面人不多，似乎連服務員都還在準備中。

“咱們吃點兒什麽？”姜爐溫拿起桌上的菜單翻着看。

“都行。”杜莫同學才吃了十幾天的食堂，還沒有吃厭。

鮮于幼打個手勢，請一名服務員上來，推薦一下。

一個服務員拿了三個水杯上來：“歡迎光臨！”她放下杯子，擡起頭，剛好和杜莫的視線撞在一起。杜莫看見她，立刻又低下頭看菜單。她倒了三杯水，遞給鮮于幼，姜爐溫和杜莫。笑着對杜莫說：“杜莫，和爸爸媽媽一起出來吃飯啊？”

杜莫輕輕地嗯了一聲，也不理會鮮于幼和姜爐溫疑惑的目光，一徑在那兒翻着菜單。

“杜叔叔，我是杜莫的同學，我是歷史系的，我叫許一諾，跟杜莫還是老鄉呢。”

“你好！”從杜莫同寝室的三個人叫他‘杜叔叔’開始，鮮于幼快習慣了被冠以‘杜’姓了。“許同學很能幹啊。”鑒于對方是杜莫的同學，冷場了不好，姜爐溫在旁邊搭話。

“杜叔叔，吃完飯後，我可以跟您聊幾句嗎？”話音未落，她已經被杜莫狠狠地拉走了。

“怎麽回事？”姜爐溫和鮮于幼站起來，後來看兩人只是站在那裏說話，又坐了下來。

杜莫氣得不行，“你怎麽回事？你這樣打擾到我們了。”

“我沒打擾你們啊，我在你們飯後才跟杜叔叔聊聊。”

“沒什麽好聊的，我爸爸不知道你這個事情。”

“既然不知道，你這麽緊張幹嘛？”許一諾甩開杜莫的手，又回到鮮于幼他們這邊，杜莫無可奈何地跟過來，看見鮮于幼在點頭。“爸，你幹嘛随便答應別人？”

鮮于幼：“兒子，如果是力所能及對自己又沒有損害的事情，爸爸還是希望你能夠盡可能地幫助別人的。”杜莫郁悶，不想理他。

三個人悶悶地吃了一頓飯出來。

杜莫悶着頭走在前面，姜爐溫提高了一點聲音說：“那個歷史系的女孩子跟你說什麽了？”她看見杜莫的腳一頓，步伐慢了下來，她拉一下鮮于幼的胳膊肘示意他注意杜莫，鮮于幼拍拍她的手，“她問杜間的事情，我哪知道。”

姜爐溫走上前兩步，拉住杜莫，“莫莫，你Daddy說了，不知道。”眼睛盯着他，讓他趕緊順着臺階下來。杜莫雖然臭着臉，到底還是站住了，等鮮于幼走上前，才嘟哝一句：“這個人莫名其妙的，你幹嘛理她。”鮮于幼笑笑。事情就這麽過去了。

鮮于幼之後每周回家，他們的課程已經開始接觸到圖紙設計軟件，一次，鮮于幼有意炫技，五分鐘之內畫好了一套房子的基本結構，杜莫在旁邊學，虐成狗，“為什麽不能複制？”“線條為什麽折過來了？”“怎麽在這裏加扇門？”。鮮于幼說慢了，說快了，他就找姜爐溫告狀。姜爐溫不勝騷擾，總要過來幾次主持公道：“老公，乘着你現在還有機會，趕緊地，等他用得比你熟練，你就等着被他虐吧。”杜莫哭笑不得，水平又沒法在短時間內有突破，只好祭出法寶說要去找爸爸。

三個人參加馮昔的婚禮後，姜爐溫打個哈欠：“還不知道莫莫什麽時候結婚呢。”

又是毛選課，杜莫下了課以後不敢磨蹭，趕緊往上大課的第一階梯教室沖，自己坐定以後，趕緊拿出書，筆記本，還有鋼筆給另外三只占了座位。他看見他們寝室仨和許一諾幾乎是前後腳進來的。杜莫沒動，卻發現他前排的一個女孩子在向許一諾招手，然後這一撥人都走過來了，朱亮看到了他，許一諾又坐在了他前排的位置上。

既來之則安之，杜莫不準備理睬許一諾。他上課上得認真着呢，突然許一諾遞過來一個紙團。朱亮正無聊，伸過手來，準備拿走紙團，被杜莫把紙團一把摁住，揉吧揉吧塞進了衛衣兜裏。

下課後，杜莫立刻就走，被許一諾攔住，“你紙條沒看？我告訴你，我又打聽了一下，我現在懷疑，我要麽也是杜叔叔的女兒，要麽我們倆被互換了。”

“精神病院今天沒關門嗎，把你給放出來了？你有完沒完？”杜莫說完，掙脫她，走出了教室。

朱亮他們三個已經走得沒影了。杜莫氣得不行，他狠狠地踢一腳旁邊的樹，樹晃了晃，他的腳反而痛得厲害。

杜間在遺書中告訴他，他是鮮于幼和姜爐溫的兒子。他相信他是鮮于幼的兒子，因為除了親子鑒定書，很多見過他的人都說他長得像鮮于幼，但似乎從來沒有人說他哪個地方長得像姜爐溫，雖然他也有跟姜爐溫的親子鑒定書。所以，他跟姜爐溫之間到底有沒有親子關系？如果這份親子鑒定書是爸爸為了安他的心，那麽，他跟鮮于幼之間呢？鮮于幼真的是他的血親關系上的父親嗎？

許一諾說的盡管荒謬，但世界之大，也不是不可能。

他甩甩頭，長吸一口氣，他為什麽要考慮這個？爸爸既然告訴他是鮮于幼與姜爐溫的孩子，親子鑒定書又做不了假，他幹嘛把許一諾這個瘋子的話放在心上。

杜莫每周回家，除了跟鮮于幼學習繪圖軟件，還給姜爐溫捶背，把姜爐溫美的找不着北。“媽，我怎麽看你有幾根白頭發？”

“老了麽，正常現象。”

“我幫你拔了吧。”

“鮮于，你看我們家的小棉襖。”鮮于幼看一眼姜爐溫，不置一詞。

反而是杜莫，“Daddy，等會兒我也幫你捶捶背。”

三個人吃完晚飯，洗漱完，姜爐溫就把所有的髒衣服塞進洗衣機，她例行把所有的兜都掏一遍。發現杜莫的衛衣裏面有個小紙團。她擔心是什麽重要的東西，打開看了看。

“哎，鮮于，你上次幫我收的那件紅色衛衣放哪裏了？”她把鮮于幼叫進主卧，關上門。鮮于幼看她一眼：“關門幹嘛？你衣服不在你衣櫃裏面嗎？”他伸手要把衣服拿出來。

姜爐溫按住他的手，把紙條遞給他。

“什麽東西？”鮮于幼有點納悶，他打開紙條：“雖然上次杜叔叔跟我說他不知道，但我最近打聽到，我可能也是杜叔叔的女兒，或者操作的時候把我們兩個互換了。”

“什麽意思？哪裏來的？”鮮于幼最然不是很明白，但透露出來的信息讓他有點難以承受。

“紙條在莫莫的衛衣兜裏，看語氣，似乎是上次碰到的那個女孩子。” “杜間當年到底做了什麽？”姜爐溫搞不懂了。

老實說，鮮于幼心裏的疑團不比姜爐溫少，他有點崩潰：“我哪裏知道？他做事就是這麽肆無忌憚。”

“所以，……”姜爐溫看着鮮于幼。

“沒有什麽所以，不管當年的實情如何，但杜間既然在遺書中這麽說，那杜莫就是我們的孩子，我們唯一的孩子。”

杜莫木木地站在房間外，手裏拿着鮮于幼和姜爐溫的兩根白頭發。房間的隔音效果雖然不錯，可惜夜這麽安靜，他依然能夠聽到鮮于幼和姜爐溫說的大半。

一個月後，鮮于幼打電話催杜莫回家，辦理遷移戶口的事情。杜莫把兩份嶄新的報告遞給鮮于幼，他的手有點抖，但遞過去的動作卻無比堅定。

鮮于幼接過去，把兩份報告都看了一眼，似乎有點意外。他把報告放在一旁，拉住杜莫的胳膊：“所以，你這幾個周末回家的時候魂不守舍，都是在做這個事情？”

杜莫扭着身體不看他。

“世界上有各種各樣的家庭，有孩子的，沒孩子的。孩子可能是親生的，可能是領養的……。我和你媽媽之前一直認為沒有孩子是最适合我們的生活方式，也一直這樣過了很多年。後來我接到你爸爸的電話，他告訴我，我們還有一個你。

“感謝他送給我人生最大的意外和驚喜，尤其是等我見到你，你超出了我全部的想象。從那個時候開始，你就是我的兒子，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後來，你來到海市，和我們生活在一起。我和你媽媽一起，想着要為你計劃這個，操心那個，尤其是你媽媽，擔心你在學校會不會吃不好，和寝室同學的關系是不是處得來，課程學得是不是吃力……，我們着急這個，着急那個，卻又覺得生活如此幸福，充滿活力，睡夢中都會笑出聲音。”

他松開杜莫，看着杜莫眼中的淚水，“你媽媽有一天甚至說，她希望時間過得快一點，她可以開始含饴弄孫。”

杜莫的眼淚流下來：“爸爸！”。

鮮于幼看看他，伸手揍了一下：“所以，你小子，是要作什麽妖？”

揍完了，又覺得舍不得，撸撸他的頭發，“不管怎樣，杜莫都是Daddy和媽媽的孩子，也只會是唯一的孩子。”

完，謝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