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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鮮于幼一直出差,姜爐溫反而最近比較空閑,吃個食堂的中飯都可以吃出滿漢全席的時間來,最終其實只吃了幾塊牛肉,幾筷子青菜和幾口飯。
飯搭子向東今天屈尊陪她一道到食堂就餐,吃完了,一邊用紙巾擦嘴,看姜爐溫還在挑揀青菜,一邊說:“說這是豬食,都是擡舉了。”
“感謝下凡體驗豬食!這位最靓的豬仔。”姜爐溫覺得今天的菜品,色面與口味都還湊乎。
“愚蠢的人類!”向東笑着,還坐在對面找虐。
兩人正在有一句沒一句的鬥,他突然稍稍低頭:“Christine,我掐指一算,你今天有桃花。”
“你這掐指技術昨天剛學的吧,我還有梨花呢,你算出來沒有。”姜爐溫白他一眼。
“悄悄地看,大約在你十一點方向。”
姜爐溫不理他的玩笑,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她停下來,擦擦嘴,準備走人。
“爐溫!”
除了家裏人,很少有人叫她直叫名字,年輕的時候,很多人叫她‘小蔣’,現在麽,天天是‘Christine’這個‘Christine’那個。
“哎。”姜爐溫下意識地應聲。她對于這麽溫柔的叫法沒有抵抗力。應完了,一看,好像不認識。她戳戳在一旁發呆的向東,敦促他‘起駕’。
“爐溫,我是阿良啊。高中同學,阿良。”
姜爐溫愣了兩三秒鐘,“哇,你是阿良,你來上海了?竟然能在這裏碰到你!”
邱良一身精工西裝,含笑看着姜爐溫。
旁邊向東向姜爐溫打個招呼,竟然先偷偷溜了。
兩人從食堂出來,姜爐溫不時看一眼邱良,每次都能看到邱良的視線一直在她身上。
“你怎麽會在這裏?”這是海市新興的園區,不是旅游景點。
“上次朱潛忙了一通,找人在海市海關疏通了一下,最後罰了點錢,後來,我主動申請,公司就把我調到海市來了,我們公司剛好也在這個園區內。”
“哎呀,朱潛上次也電話我了,不好意思,沒幫上忙。”姜爐溫很內疚,雖然即使事情重來一次,她可能還是沒有辦法幫忙。
“沒事,沒事,體制內的很多事情,比較複雜。”
但姜爐溫知道,事情的解決,肯定是花了不少功夫,絕不是邱良口中的這麽輕描淡寫。
“老同學來海市,咱們得好好聚聚,慶祝一下,明天中午,我做東,我知道這附近有家不錯的餐廳。”姜爐溫确實好開心,邱良是她高中比較要好的同學,大學的時候邱良追女朋友,她還出了不少力,不過後來,事情一多,慢慢地,聯系就少了。
“你晚上有事嗎?我看點評上面有很多評價不錯的餐廳,你時間ok的話,我去訂位子。”邱良目光殷殷,姜爐溫想了一下,答應了。
下午,邱良把餐館地址發給了姜爐溫。
兩人去的是常熟路的一家日料店。
環境非常的幽靜,邱良問了一下姜爐溫的口味,就直接下單了。
他們坐在吧臺附近,吧臺上是流水一樣的菜色,原材料新鮮,做工精美,放在非常小的各色菜碟裏面,從他們眼前緩緩經過。
他們先要了幾碟涼菜。口味很清淡,味道不錯。
“這幾年過得怎麽樣?”畢業恍若還在眼前,擡頭看,卻已經是韶華逝,朱顏改。
“平平淡淡,還不錯。你呢?”
“前幾年結了個婚,然後又離了。孤家寡人,說實話,老是想起高中時候的事情。那時候吧,除了學習太緊張,其他的可真是開心啊!” 邱良喝口清酒。
姜爐溫看他渾身上下都是奢侈品,嘴裏卻唉聲嘆氣,忍不住呲他:“美酒佳肴,穿紅戴綠,還嘆氣?!想上天啊?”
邱良看她一眼,想說點什麽,轉過頭去,又改了,“不說我了,你這幾年怎麽樣?為什麽後來都不回我消息了?”
“我也沒什麽好說的,我記得小的時候,好多偉大的理想,長大了以後,才發現,能賺到錢,然後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就已經非常不錯了。”姜爐溫夾了一根細長的海帶絲,放了點醋,又帶點甜味,味道還不錯。
“你什麽時候結婚的?也不告訴我,我其實一直等着你告訴我這個消息,準備好的紅包還一直沒送出去呢。”
姜爐溫笑笑:“咱們班大多數同學都在縣城裏面,來去也不是很方便,加上我自己也不喜歡大操大辦的,當時就小範圍地慶祝了一下,不止是你啦,我高中的好朋友蘭棠,我都沒邀請。”
看邱良不停喝酒,姜爐溫趕緊找個借口,吃完後,把邱良送上了出租車。
她自己覺得還好,最近鮮于幼一直出差,回家也沒什麽事情,她就提前一站下車,拐去了姜烽火家裏。
姜烽火穿着短袖睡衣來給她開門。她一進門就給了姜烽火一個擁抱,被姜烽火毫不留情地推開:“喝多少酒,好臭,走開!”
宋傾已經脫得剩個小褲衩和小背心,在床上看書,聽見姜爐溫來了, “小姨,你來了……”從小床上跳下來,姜爐溫剛好被姐姐推到房間門口,撞在一起,“小姨,我周末想跟哥哥一起玩。”
“你哪有時間去哥哥家玩?你培訓班不上了?”姜烽火走過來,把宋傾拉回小床上:“來,趕緊睡覺了,否則明天早上起不來了。”
“那你上完培訓班過來找哥哥玩吧……”
姜爐溫還沒說完,姜烽火已經把大燈關掉,只留一盞夜燈,然後關上宋傾的房間門。
姜爐溫洗完澡,發現姐姐正在看一個綜藝節目《丈夫們的旅行》,是已婚女明星的老公湊在一起旅行的時候發生的故事。她發現卧室換了一種淺灰粉色的壁紙,以前放在角落的書桌不見了,換成了一個電腦桌,顯得房間又大又寬敞,床品是淺灰色,偏偏枕頭有大紅色的花朵。
“哇,姐,你這床品妖豔得很哪,最近有情況了?從實招來吧!”
“自己一個人過不香嗎?”姜烽火不睬她。
姐妹倆看了幾分鐘電視:“羅伊的老公,真是不錯哦,算得上德智體美勞五好男人了吧?”
“電視上看着不錯,但我覺得太假了,我覺得寧采的老公更真實一點。”
“你說,陳老師?就這種懶饞奸猾,拆臺一百分,怼人無極限的這種?”姜爐溫看一眼她姐姐,“這種人也就寧采要吧?”
兩人聊了幾句,熄燈睡覺。
姜爐溫今天碰到了高中同學,一直比較興奮,躺平以後,才發現睡意突如其來,不到五秒鐘就陷入昏睡。她聽見姐姐似乎在說些什麽,可惜,周公約得太急,她沒有聽見。
第二天,她根本就忘了這回事,因為一大早,邱良已經在約她一起吃中飯了。
鮮于幼趕在周四的下午打飛的回家,家裏多了一個人,做某些事情總是覺得偷偷摸摸的,兩個人還在适應中,他最近緊趕慢趕,把近期的活趕在上午完成,想趕回家中,跟姜爐溫提前過周末。
姜爐溫最近每次他跟通電話,都少不了提及一位叫阿良的高中同學,,他相信姜爐溫,但他有點不相信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所謂高中同學,是不是打着同學的名號,在做點什麽事情。
他沒有告訴姜爐溫他的行程,想給她一個驚喜。
他出了電梯,打開門:“我回來了!”
姜爐溫坐在沙發上,他張開雙手,期待姜爐溫的燕投林般的擁抱。
姜爐溫瞥他一眼,沒有動,他走過去,坐下來,擁住她,姜爐溫動了一下,沒掙脫。
“怎麽了?你不舒服?”他看見姜爐溫一臉的疲憊,眼睛裏有紅血絲,黑眼袋明顯得藏不住,從他認識姜爐溫以來,還從來沒見她這麽憔悴過。
“沒什麽,工作有點忙而已。你回來了?”姜爐溫的聲音似乎和以前一樣,似乎又在拼命壓抑着什麽,讓鮮于幼聽了有點別扭。
“總算把所有事情都忙完了,我們甲方真是作得來,不談了,一天一夜也說不完。”他故意抖個機靈,等姜爐溫接話。
“明天不是母親節嘛,”姜爐溫自顧自地說話,鮮于幼慶幸自己已經提前作了準備了。“我們單位的女同事在那裏想了個活動,說讓我們乘着節日特權,各自回家詐一詐自己的老公。問題只有一個,”姜爐溫停下來,彷佛這個問題有千鈞重,把鮮于幼等得心慌慌,不知道将要遭受什麽樣的‘送命題’。
“你說,咱不怕。”他拍拍姜爐溫的右手。
“有什麽事情,是我應該知道的,你卻瞞着我嗎?”
鮮于幼一瞬間覺得今天的天氣似乎有點熱,他後背汗如漿出,他自己都有點不敢置信,他對姜爐溫根本就沒有秘密,此刻怎麽會有種水淹到了脖子,透不過氣來了的感覺。
“沒有,我惟願餘生對你都是透明的。”這是本能的反應,但他覺得大事不妙,雖然他還想要掙紮一下。
然後他看到了姜爐溫的眼神,他這時候看明白了,從他坐下來,姜爐溫一直在盯着他的臉,用那種滿臉傷心絕望,不敢置信的眼神。
“爐溫,你到底怎麽了?你說話,別吓我啊!”
姜爐溫沒有說話,她左手從旁邊的沙發上拿起來幾張紙,遞給了他。恍惚中似乎有什麽滴在了上面。
他接過來,看一眼,是杜莫之前給過他的檢測報告,他記得自己已經把它銷毀了,“這是哪裏來的報告?”
“所以,這份報告是真的?!”
“爐溫,你聽我說,我最近不是一直忙嗎,我只是還沒來得及跟你說而已,我一直想找個合适的機會跟你說……”鮮于幼有點慌。
“你覺得什麽時候合适?蓋棺的時候?”
姜爐溫要為自己的幽默點個贊,成年人的世界,哭哭啼啼的多難看。
“不會的,我最近就想着要告訴你的,爐溫,你相信我。”他半跪在姜爐溫面前,他當時為什麽要隐瞞?!果然,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我一直都相信你,”姜爐溫看着他,看他咧出來笑意,“只要你說的,我都相信,是不是這樣?”鮮于幼點頭。她的語調沒有任何起伏,“除了杜間的事情。我們倆結婚前,你沒有告訴我關于杜間的任何事情,行吧,你婚前的事情與我無關。後來,我們結婚了,多好啊,你的眼裏都是我,只有我。然後,你記不記得,不管是打電話,發微信,你都不回,因為杜間又回到了你的生活中。那段時間,你是不是覺得我有點多餘?”
鮮于幼一直在搖頭:“爐溫,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這樣。”說實話,他還沒有完全明白姜爐溫為什麽發這麽大的脾氣,她之前已經知道杜莫不是她的孩子,只不過杜莫也不是他的孩子而已。
“你請了長假,去陪伴杜間,沒跟我提及半分毫。”
“爐溫,我那時候太慌了,我都來不及跟你說。”鮮于幼那時候陷在重逢的喜悅與失去的恐慌之中。
“對,你不知道要選擇我還是選擇他,是不是?”姜爐溫覺得荒謬又生氣,鮮于幼有什麽資格紅眼睛流眼淚,最可憐的難道不是她嗎?
“只要是杜間的囑托,你都全盤接收。所以你當時通知我說,你有了兒子,你巧舌如簧,我還有什麽選擇,我要麽接受你和你兒子,要麽離開。我當時還對你心存幻想,還害怕沒法做個好媽媽,我多麽天真!”
“可是,爐溫,杜間已經去世了,他再也影響不到你我了。”
“不,恰恰相反,你不覺得嗎?只要與杜間相關的事情,我從來被排除在外,譬如,杜莫根本不是你的孩子,但只要是杜間所托,你即使瞞着我,也會毫不猶豫地繼續下去。”
“我請你原諒我,我再也不會了。”鮮于幼緊緊地抓住姜爐溫的手。他臉上淚痕交錯,還有手蹭上去的道道灰塵,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舉重若輕,從容淡定的人嗎?
姜爐溫任憑他抓着手:“這一年半年來,凡是你說的,我都相信,凡是你的要求,我都答應。可是,你忘了嗎?我從來就不是這樣的個性,你就不擔心,萬一我哪天伸出利爪,不小心抓痛了杜間的兒子?那時候,你怎麽辦?也是,你根本不需要怎麽辦,我出局就行了。所以你看,”姜爐溫的眼淚摒不住了,“這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爐溫,你說的一切根本不會發生,沒有這麽吓唬我,吓唬你自己的!”鮮于幼來不及拿紙巾,他試着用袖子去擦姜爐溫的眼淚。
“鮮于幼,你學工科的,沒學過‘以史為鑒’嗎?只要與杜間,杜莫有關,你從來沒有底線,我在你那裏無足輕重。”
“不是這樣的,爐溫,你誤解我了,我改好不好。”他緊緊地抱住姜爐溫,擔心一放手,姜爐溫就會離他而去。眼淚像似決了堤:“是我的錯,我沒有做好,你給我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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