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過分關注

一整節課，白浮茶都沒有閑着。

“你們班上是不是有一個叫白浮茶的狀元啊？”那個物理老師用陰陽怪氣的聲音問他們，一邊掃視全班。

有兩三個同學悄悄扭頭看向白浮茶。

白浮茶只覺這種感覺不是很好，舉手說到“老師，我就是。”

“嚯，你就是啊？”

這回易淮旭都皺起了眉。這個老師是看不起複讀生嗎？怎麽一副自己很高大上，誰都欠他百八十萬的樣子？

那個老師先是望了一眼白浮茶的桌面，教材、練習冊、草稿本都擺放整齊明顯無可挑剔才開口“那你來回答一下這道題目吧。”

由此開始，在易淮旭眼裏，白浮茶整節課都水深火熱。

等下了課，那個老師一邊出教室門，還一邊用眼光打量白浮茶。

易淮旭戳了戳白浮茶“小白，你是高中三年惹着他了？”

白浮茶一邊掃視加固一下公式的記憶一邊搖頭“高中我的物理老師不是他，我也沒有惹過他。”

易淮旭托着下巴心想，也是，小白這個寡淡的性子估計都久了去了，怎麽會去招惹別人呢？最多也就把別人看兩眼。

白浮茶沒什麽反應，倒是易淮旭語出驚人“不會是他家那個的孩子考得沒你好，嫉妒你吧？”

白浮茶微微起唇表示不相信，但是這句話一落，他前邊的女生探頭探腦的轉了過來，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可不是嘛，白大神你還記不記得每一次都差你二十多分的第二名？”

白浮茶再次搖頭。這個女生的說話方式好熱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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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第二名就是剛剛物理老師的兒子。我們年級認識這個第二名的人都以為他會考上一個很好很好的本科，可沒想到……”

那個女生神秘兮兮的停頓一下。

這回謝鍪征和女生旁邊的人都擡起頭看着她異口同聲地說“落榜了？”

那個女生以一種我就知道你們會這麽說的眼神看着他們，然後再次湊近壓低了聲音“何止是落榜！直接省控專科線都沒過。”

白浮茶往後挪了一下卻碰到了易淮旭擱在桌前的手，只得往牆上靠去“這太誇張了。”

那個女生臉上露出一些看不起的表情“最後有一個老師去找原因，就去看了考室的監控，沒想到那個第二名居然次次作弊。難怪監考老師嚴格一點他就考得不怎麽樣，老師一松懈，他就考得很好。”

易淮旭吃驚的眉毛都要挑到額心去了，咂舌感嘆“這技術也是相當優秀啊。不過你是那個老師以前的學生嗎，了解得這麽仔細？”

那個女生聞言咬了一下唇角，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之前那個第二追過我，我也就順勢了解了一下。因為成績原因也就多關注咯。”

白浮茶不知怎麽了，聽完這個故事臉色有些發白，抿着嘴唇一言不發。

那個女生正要轉身，瞥見白浮茶的臉色問他“白大神你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易淮旭放下剛剛找好的書，抓着白浮茶的肩朝自己轉過來，探究的看着他。

這是還是個容易生病的體質嗎？

白浮茶控制自己的情緒盡量輕緩的掙脫開笑道“我沒事，有點貧血而已。”

他也不能說，他想到了自己啊。流言蜚語四起的那一年。他現在都想不出別人讨論他的時候露出的表情如何、語氣如何、動作如何。他看了看班裏以前的老同學們，心想，會不會又變成以前的樣子呢？

白浮茶迅速調整好心情，其餘的老師對他倒是沒有太過關注。再怎麽優秀，也只是一個學生，過多的關注又不能在人家高考試卷上多得幾分。

劉老師在上課的時候宣布了白浮茶和易淮旭暫任班委的事情。

其他同學表示沒有意見。這一年留給他們的時間很緊迫，複習就夠忙的，他們也過了那個給自己找事的年紀。

再說，老師都說了是臨時，如果當的不好，等新同學一來，他們投票投出去就行了。

晚自習的時候，白浮茶看了看沒寫上一頁的字帖深深嘆了口氣。今年的同學比他想象中的熱情好多倍。尤其是以前和他同班的人。一到下課就來找他問題，他都不可置信了。

雖然心情很驚喜，臉上還是沒有表現出來，只是講題的時候比自己做題還認真。

看着前排的空位置一到下課就人滿為患，易淮旭想，你們怎麽不直接搬過來呢？

诶诶诶，那個女生你頭發滑到小白手腕上去了，還不趕緊收收！

卧槽，這位男同胞，請把你的爪子從小白肩上拿開。

小白啊小白，你怎麽這麽乖呢？別人這是在騷擾你！

“我說易大爺，你在後面看着不累嗎？”謝鍪征腦袋想破也不知道這題怎麽寫，只好苦中作樂打趣易淮旭。

別看這位爺臉上沒什麽表情，他跟易淮旭從小的兄弟，眉毛一皺他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麽。

過分關注，呸，見色忘友的東西。他可知道這位看起來直得不得了的人早就在家裏出了櫃。但是也頗為神奇，他還沒見過易大爺關心過誰呢。

“大爺我樂意。”易淮旭吊兒郎當的轉筆再轉筆。

謝鍪征一臉我服了，然後喊了一聲“白大神，這道題要把我折磨死了，你快幫我看看。”

白浮茶正好給另外一個同學點撥完，聽見他喊，拿着筆和紙轉了過來“哪道題，我看看。”

稍微算了算，白浮茶寫下一個公式“求這個單調區間是高一的內容，我給你寫下來，但是你做完題還是要自己翻書去查。”

“靠之！為什麽高一的內容要寫到二十二題這種難題上，害得我翻遍高三所有公式也沒找到。高一的早就忘得一幹二淨了。”

白浮茶輕笑“說明你書本還是不熟悉，可以看看網上的那些思維導圖，記一下目錄什麽的。”

“小白，你給我講講這個題呗。”

“喏，就是這道。”

因為想把自己寫的讓別人一眼看到且記住，白浮茶拿了只紅筆在草稿本上揮動。紅色的筆身襯托那雙手越發病态的白皙，易淮旭看得心癢指着練習冊上的一道題問他。

‘閱讀本詩，選擇貼合題目的三個選項。’

白浮茶不确定的偷偷看了一眼易淮旭。基礎語文題？

他想起昨天剛到學校時，其他同學隐隐讨論易淮旭的聲音。

校霸？

是成績不好的那一種？所以——這種基礎題也是不明白的嗎？可昨天謝鍪征好像提了一句分數過了線的。

易淮旭表面上還在安安靜靜等待他的講解，白浮茶沒看他的時候，他會盯着白浮茶的手，等對方一有擡眼的趨勢，他的眼神馬上投向那個他早就掌握的題上。

小白頭上會有一個還是兩個發旋呢？

爺爺好像摸着他的腦袋說過“難怪這麽皮，有兩個發旋啊！”

小白這麽乖，應該只有一個吧。

“你有在聽我說嗎？”

易淮旭笑的燦爛，自信滿滿的改掉其他兩個選項錯誤的地方。

“我剛說完第二個選項在文中的哪個地方。”白浮茶吸了一口氣，放下自己的紅筆一邊說一遍轉回自己的桌子上。

他就只知道是耍他的，他們學校高四複讀班成績的最低要求是高考總成績的一半再加上這次高考分數線的28%。所以能在這個班上課，再怎麽也不會連這麽爛大街的基礎語文題都看不懂。

僞裝自己是學渣卻在線翻車，易淮旭默默地把試卷拿回來戳了一下。氣性這麽大，小白一定有三個旋兒！

白浮茶見沒有人來問問題，又拿出了那本字帖開始練字。

一筆一劃寫的很是認真，易淮旭端詳半天才下了定論，小白握筆的姿勢有點問題，上課鈴伴随這個想法同時響起，易淮旭心道,大課間給小白提一提。

第三節的化學老師留了一道這一屆的高考預測壓軸題，小白的桌子旁邊又是擠滿了問問題的同學，易淮旭把提建議的時間拖到了中午午休。

眼看着下了課，白浮茶一頭紮在桌子上，一副已經睡了的樣子。

啧，易淮旭微微皺眉。小白這個作息有點亂啊，難道學霸都趁着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悄的起床學習,午飯都不吃了

等了他十分鐘，見他還沒起謝鍪征想着把他叫起來，易淮旭攔住了“咱們給他帶回來，估計昨晚上熬得夠嗆。”

說完話他邁出去一步，白浮茶卻立馬擡起頭，眼睛還閉着“不用給我帶，待會兒我有事，不過還是謝謝。”

“好，記的吃飯就行。”易淮旭也沒多說什麽揮揮手和謝鍪征離開教室。

看着他們出了教室，白浮茶緩緩把頭低了下去。

按照慣例，幾分鐘之後……

“白浮茶，接着。”

不出他所料，窗邊擲來一個藍色的保溫袋。

方故程靠在窗邊，看着白浮茶打開飯盒乖乖的吃了飯想也不想的擡腳離開。

要不是媽媽每周一雷打不動的叫他送午飯，他才不會來見這個小子，看着都來氣。

他不知道媽媽怎麽想的，這個人明明和姐姐的死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為什麽就是不允許他問？這個小子也嘴硬得很，軟的硬的都不吃，被他揍了多少回了都沒個回信。

一想到那個回了家就揉他腦袋笑得開懷的女孩子，方故程的拳頭緊了又緊，終于忍下了返回去打人的沖動。

“哥，你說這是個什麽情況？”謝鍪征和易淮旭在拐角處把這一幕看在眼裏，他們出了教室門遠遠的就看見那天那個男生往這邊來，怕白浮茶又被掐脖子，他們倆才留了下來。

易家和謝家經歷了多少腥風血雨，他們從小耳濡目染，把那些家族內鬥的歪門邪道在心裏轉了個遍也沒看清楚這是什麽情況。

易淮旭抱胸靠在牆上沒搭話，随後拍了拍兄弟的肩膀說了聲“走了！再不去食堂，泡面的白開水都沒你的了。”

“淨瞎說！學校開水二十四小時都有！”

白浮茶已經睡不着了。

他拿着手機很想給微信那頭的人不用給他做飯了，輸入了半天也沒編輯上一段完整的說辭。

這種感謝方式，說真的，他不想要。本來也沒必要向他感謝什麽，還徒增方故程的煩惱。

“嗡……”

手機突然打來電話，震動聲音在安靜的教室很突出，白浮茶看了一眼名字後接聽。

“魏叔叔……”

那邊的環境由吵鬧變得安靜“浮茶，吃過午飯了嗎？”

“吃過了。”他和對方沒有很熟，就在婚禮上見過，去對方的家裏見過。

那頭沉默了一下說道“浮茶，這件事情叔叔向你道歉……她們固執己見帶來的後果我這幾聲道歉也起不了什麽作用，你以後在學校有什麽困難就和叔叔說，叔叔一定幫你。”

“魏叔叔，您前半個月是出差去了吧。”

那頭一愣“對，我在美洲談合作。”

白浮茶笑起來，眼睛一動不動的看着前方“好的，我知道了，謝謝叔叔，有同學回來睡午覺不方便打電話，我先挂了，叔叔再見。”

挂了電話，教室還是空蕩蕩的。

白浮茶保持那個坐姿很久，窗外有其他班的學生路過，來來去去的影子由遠及近，由近及遠的游離。

他拿出那本字帖，魔愣一般描寫。

等易淮旭他們回來，就看見早上才開始的字帖已經要翻到背面。

“小白，你這麽寫可不起什麽作用。”易淮旭坐到白浮茶旁邊的位置上，拿起另外一支筆示範了握筆的姿勢。如果他沒想錯，小白中指第一個指節該有一層硬繭了。“而且，你手腕沒勁穩不住筆，應該多在控筆上下點功夫。”

“啊……我也覺得字沒什麽變化。”白浮茶停下來，研究了一下他的握姿，有模有樣的學起來。

不太順暢的寫了兩排後，他聽見有人敲他旁邊的窗戶。

“同學你好，請問你們班那位新生來了嗎？”

白浮茶看着她。

女生局促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看向窗戶邊。

“還沒有來，有什麽事嗎？”易淮旭把白浮茶的頭扭回來，下巴示意他趕緊練字，自己問那個女生。

女生猛搖幾下頭道了聲謝謝後離開。

易淮旭有些不在意的開口“我們也是第一次來這個班吶，為啥那個遲到的就成新生了？”

謝鍪征看着那個女生離開，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我猜那個新同學是個男生！估摸着要住我們宿舍。”

“別人的事管那麽多幹嘛，趕緊抄你的詩詞，待會兒我可得檢查。”易淮旭伸手自然的扒拉白浮茶又擱到中指指節上的筆。可不能把繭磨厚了。

白浮茶暗想，按照劉老師對宿舍安排的說法，應該是個女生吧。

許老師不知道從什麽時候站在他們旁邊窗戶的後窗，看着白浮茶和另外兩個男生相處的不錯，不自覺地松了一口氣“白浮茶到辦公室來一下，有人找。”

白浮茶放下筆輕聲喊道“許老師好。”

“嗯，出來吧。”

白浮茶随許老師離開，易淮旭抓了一把自己的頭發笑着說“白總一天天的業務繁忙呢。”

人家是學霸嘛，總會被各種人着找的，謝鍪征倒是覺得很正常沒回複他也沒多想。

“屜子，讓你問的事情呢？”易淮旭可是對白浮茶越來越好奇了，滿身都是秘密，撓得他心癢。

謝鍪征沒拿正眼看他“問不到，那些同學都閃爍其詞的說不出所以然，說到最後連自己都懷疑了。就只問到打高一下學期他就不太和人說話，別人搞不清楚是非，集體孤立他什麽的，還一個勁的只告訴我人家家裏什麽的事情估計就老師知道。我再怎麽也不可能揪着老師問吧。”

“孤立？”易淮旭的嘆了口氣，其實他總覺得在哪兒見過白浮茶。

謝鍪征點頭，大概就是校園冷暴力吧。不過他倒覺得白大神應該沒有被影響到，對人還是不錯的，沒有陰陽怪氣。

“你覺得白浮茶像什麽？”隔了一會兒，易淮旭追着白浮茶的眼神因為辦公室關上了門而斷開，他轉頭問謝鍪征。

謝鍪征擡頭看他“像什麽？”

“像一匹狼，不過是一匹幼狼。”

“？？大神那麽溫柔，我覺得是一麋鹿，性子也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