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吃瓜

李勤邊看邊想，狠狠在心裏批判了一會兒打分裁判。

19：31分，眼看伊凡·貝利亞自由滑比賽即将結束，氣才算是消得差不多了，馬後炮般承認，冰上正在執行最後一組燕式旋轉的俄羅斯人，也并沒有他想的那麽差。

除了技術難度低了點，動作執行分水了點，發揮不太穩定了點，體能明顯不足了點之外，表演方面的功力确實不錯。

但是，僅有的這項優勢，并不足以抵消他前面的多項不足，再加上他今天發揮的并不完美，最終的結果已經可以預見了。

“Ivan?BERIA。”

“From?Russia。”

嘩嘩嘩嘩嘩。

比賽結束，掌聲響起。

鑒于這套《再會諾尼諾》并不如預期中好看，現場一萬兩千觀衆的反應多多少少有些冷淡。

伊凡·貝利亞站在冰上，金色的發絲貼在額前，胸膛不斷起伏，眼中帶着一絲茫然。自己都搞不懂今天的發揮，為什麽會這樣失常。

也許是因為緊張，也許是因為太過着急。總而言之，他本場自由滑的表現真的不能讓人滿意。

體能，難度，在新生代對手的步步緊逼下，他頭一次感覺自己的兩項短板是如此致命。

大獎賽總決賽冠軍已經明顯不再可能，甚至就連銀牌……也極有可能丢掉了。

抿了抿唇，表情變得異常嚴肅。

本身氣質就較為冰冷的伊凡·貝利亞，此時此刻更加難以讓人親近，簡簡單單對四面看臺點了點頭退出冰場，在教練的陪同下坐上了等分席。

後場媒體采訪區內，王熠應對完數家記者後正準備撤離。沒有料到NHK體育記者将他叫住好一番挽留，非要等到最終名次确定多采訪他幾句才行。

面對這種情況，考慮到自己在日本攻城掠地的想法，王熠想都沒想直接同意。

不僅如此，甚至主動跟對方聊起了自己是多麽欣賞日本的花樣滑冰文化，并且表示，今後如果沒有意外，大獎賽的選擇基本都會比照本賽季。

那配合又熱情的表現，極大的取悅了NHK采訪組，致使攝像機、照相機鏡頭，幾乎怼在他的臉上拍。王有熠日有情，兩方人默契配合的表現，看的旁邊兼職翻譯的劉·打工人·岩感覺自己非常多餘，忍不住在心裏發出了疑問，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做什麽？

“FREE?program?please。”

互相恭維正在進行，前場宣告員出分提示傳到後場。采訪區內的記者包括王熠在內，全都下意識停下了正在做的事，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俄羅斯選手，Ivan?Pavlovich?Beria，自由滑的得分是。”

“技術分102.27，節目內容分97.50。自由滑總分199.77，大獎賽總決賽得分301.90，Rank：3。”

“wow————”

嘩嘩嘩。

“亞軍？！熠王選手，恭喜你！恭喜你在升入成年組第一年，不僅直接闖入了大獎賽總決賽，最終還獲得了亞軍！”

現場宣告員聲音落下，男單名次确定。

一萬兩千名觀衆自發鼓掌，NHK記者一馬當先，延續之前良好的采訪氛圍，主動恭喜了王熠一番後繼續追問。

“這是一項極其了不起的成就，已經追平了亞洲花樣滑冰男子單人滑的歷史！請問你現在什麽心情，對幾個月後進行的世界錦标賽又有什麽樣的期待？是否有信心在大獎賽總決賽的基礎上，沖擊世界冠軍？”

咔嚓、咔嚓、咔嚓。

面對連珠炮一樣的問題，王熠簡單思考了一下正準備回答。

耳朵忽然捕捉到不遠處傳來一陣騷動，轉移視線看過去後赫然發現，伊凡·貝利亞眼神冰冷面無表情，将明顯被人打了一巴掌的右側臉頰暴露在外，大步流星地穿過媒體區，沒有給任何人采訪他的機會。

他身後，光頭圓臉體型富态的男教練一臉鐵青，看樣子很想追上去，卻已經被翻出護欄的俄羅斯記者團團圍住。

一個個問題如同機關槍一般打到他身上，刺激的這位教練臉色一秒三變，指着伊凡·貝利亞的方向，情緒極為激動的當衆咆哮。

親眼目睹了這場大戲，王熠善解人意的沖NHK記者示意了一下，叫他們快去湊熱鬧，千萬不要錯過這顆瓜。

心裏同時忍不住驚嘆，俄羅斯這片神奇的土地，真不愧是花樣滑冰領域最大的一片瓜田。

每個賽季，不是在賽季初就是在賽季末，總會讓喜歡看熱鬧的冰迷們吃到飽。

“謝爾蓋教練！之前就有傳言你經常體罰俱樂部學員，伊凡剛才的表現是否推翻了你曾經的所有否認？”

“……”

“伊凡臉上挨了一巴掌不是嗎？我不理解你在賽場懲罰他的原因。他是那樣優秀，每場比賽幾乎能做好所有動作，獲得了相當多人的尊敬。你有沒有什麽要說的？怎麽解釋今天的意外？謝爾蓋教練，你沒有資格保持沉默！”

“……”

俄語英語交雜，媒體區內一片混亂。

王熠成功化身小透明樂得清閑，遠遠旁觀了一會兒事件進展，問劉岩借來手機拍了幾張照片保存留念，招呼了同樣被記者丢下的安娜·克裏莫娃一聲，三人結伴往後場準備區走去。

一路上，王熠邊聽安娜·克裏莫娃給他科普謝爾蓋教練的種種事跡，一邊暗自感慨與這樣的真猛男相比，老勤對他還是很溫柔的。除了一直本色出演嘴強王者之外，從來沒有對他動過手。

嗯……

大約還是因為他太過優秀了吧。

畢竟，勤奮自律又聽話的學生，哪個教練會不喜歡呢。

李勤：He?Tui！

2012年12月16號晚上19：35分，2012-2013賽季，ISU國際滑聯花樣滑冰大獎賽總決賽，男子單人滑比賽落幕。

十九點四十分整，由四位俄羅斯少女，兩位日本女單運動員構成的組和，開始最後一輪六分鐘熱身，比賽繼續。

大約一個小時過去，本賽季大獎賽總決賽四個單項比拼全部結束，頒獎儀式開始。

王熠站在擋板牆外，等着領取獎牌時觀察了一下伊凡·貝利亞，發現他的右側臉頰果然帶着五指印，也不知道他跟他的教練當時在通道內發生了什麽沖突。

不過，不管發生了什麽，都跟他沒有關系就對了。

他啊，開開心心當個吃瓜群衆就好，伊凡·貝利亞今後如何，根本輪不到他操心。

就俄羅斯花樣滑冰運動員更新換代的速度，他永遠不可能關心完。

與其有這份閑心，不如專注自己的生涯目标，在同場競技對手發揮出色時享受比賽，在他們發揮不出色時自己跟自己比。

頒獎，升旗，一天之後凱旋回國。王熠一行人，再次享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

對于這次遠征索契的成果，國家隊上下極為滿意，多次在公開場合稱贊了王熠、李勤這對師徒。但無奈，‘掌掴門’事件影響力實在太大，硬是壓得本賽季大獎賽總決賽亞軍掀不起一星水花。

對于這種現狀，王熠樂見其成，每天除了照常訓練學習之外，一直忙于吃瓜大業。今天謝爾蓋痛斥伊凡·貝利亞自導自演陷害他，明天伊凡·貝利亞委屈沉默拒絕攻擊主教練，俄羅斯冰壇教母為其發聲，好不熱鬧。

一篇篇采訪報道，發出的速度簡直讓人目不暇接。

發展到現在，‘掌掴門’主角伊凡·貝利亞壓根就沒出聲，俄羅斯國內卻有越來越多的人代表他、攻擊他、關心他。

‘……’

‘波利娜·德門蒂耶娃：今天我想支持我的朋友伊凡·貝利亞，他與我一起長期在一個冰上訓練，所以我非常清楚他在總決賽上的遭遇，并不是一次不幸的意外。’

‘他一直在訓練，并且從不抱怨。我欽佩他對花樣滑冰的熱忱與付出，祝福他有光明美好與這份付出等同的未來。’

——俄羅斯前線體育網

‘謝爾蓋·日爾科夫：這是迫害！卑鄙的伊凡·巴甫洛維奇·貝利亞，在附近無人的環境下自己打了自己！’

‘萊貝德娃嫉妒我所取得的成就，想要通過抹黑我的榮譽，降低我在俄羅斯花樣滑冰領域內的影響力，達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是的！我指的就是花樣滑冰協會換屆選舉！她成功激怒了我，我會讓她付出代價！’

——俄羅斯問訊報

‘……’

“啧啧啧，真是熱鬧非凡。你們怎麽看？相不相信日爾科夫說的，是伊凡·貝利亞自己打了自己？”

你一句，我一句，有贊同也有反對，花樣滑冰國家隊食堂內，一衆教練員運動員各說各的，讨論的熱火朝天。

餐廳西側靠窗的位置，王熠專心致志對着一盤青菜炒蘑菇埋頭苦幹，桌子旁邊安娜·克裏莫娃、劉岩、李勤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往外蹦，還算順暢地溝通着下賽季王熠兩套節目的選曲問題。

是的，從索契回到國內後，一個星期時間，王熠已經确定了自己冬季奧林匹克賽季的比賽音樂。

短節目，亞尼的鋼琴曲《一個男人的夢想》。自由滑，雅科比·蓋得創作，亞弗·泰勒弗森演奏的《妒忌探戈》。

不得不說，還真是一項不小的挑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