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慘劇

相信你的直覺？

老子還相信自己的鐵拳呢。

不過……哼哼，念在你年紀還小，先讓你任性一回。

等明年你成年，忙完冬季奧林匹克運動會，看老子還慣不慣你的破毛病。

面對王熠非常不科學的要求，李勤猶豫了一會兒竟然沒反對。擺了擺手将人趕走，眼不見心不煩，開啓了下一階段訓練。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二月份結束，三月份到來。

三月五號驚蟄那天，由三對雙人，一對冰舞，一男單一女單，若幹教練員及工作人員構成的中國花樣滑冰國家隊，乘飛機抵達英國，拉開了事關明年奧運會參賽名額多寡的世錦賽之旅。

得益于對自身的控制力，王熠對比北京慢了八個小時，平均溫度低了五攝氏度的倫敦，适應良好。

在順利抵達賽會組織方指定的酒店，做完一系列報名注冊手續後，象征性的在房間裏躺了半天睡了一覺，三月七號一早就恢複了全部活力。

那跟在國內沒差別的表現，看的還在跟時差奮鬥的李勤、劉岩、安娜·克裏莫娃心中暗嘆，年輕身體棒确實令人羨慕。

不像他們，不該睡覺的時間不斷犯困，該睡覺的時間又睡不着。躺在酒店床上翻來覆去到深夜，才算是眯了一兩個小時，為第二天的行程恢複了一些精力。

“熠王桑——”

“熠王桑！”

“王熠！！”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吶喊，尖叫，此起彼伏的應援聲中，王熠從通勤車上下來。

本屆世錦賽比賽場館，約翰·拉巴特中心停車場外，大約五十名穿着得體，年齡跨度在二十歲到四十歲之間，以女性居多的粉絲，揮舞着各色應援物特別顯眼。

駐足考慮了幾秒，王熠估算了一下時間。

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對李勤跟劉岩說了句什麽。之後便面帶笑容，伴着瞬間加大的聲浪走到粉絲團跟前，感謝她們來到現場為他加油助威，握手、擁抱、簽名、合影、一條龍服務，沒費多少力氣，便收獲了一波死忠粉。

李勤站在遠處雙手抱胸，看着自己從小帶大的孩子，被人群簇擁，被冰迷喜愛，跟冰迷互動，心中是既感慨又驕傲。

天賦好，形象佳，家庭環境棒，還這麽會來事兒。

他已經可以确定，這孩子未來注定會成為花樣滑冰領域，最閃耀的那顆星。

“Thank?you?everyone，Bye！”

花了将近三十分鐘跟冰迷交流，王熠在劉岩幫忙拍完一張合影後揮手道別。

笑着對李勤比劃了一下，抓緊時間進入賽場內部，開始了第一次适應訓練。

七號八號，兩場賽前熱身很快結束，正式比賽日來臨。

王熠在九號下午四點半來到後場準備區進行賽前準備，将近五點半的時候站上冰面，六分鐘之後回到後場，2013年倫敦花樣滑冰世界錦标賽，男子單人滑最後一組的比賽随即展開。

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排在第四位出場的他跟李勤邊聊邊等，期間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抽到短節目二號簽的伊凡·貝利亞。

心裏默默想着，不知道這位被教練驅逐出俱樂部，大獎賽總決賽後一直身處‘掌掴門’漩渦，四處找場地訓練的俄羅斯人，本屆世界錦标賽能發揮成什麽樣。

對任何一位運動員來說，保持規律适當的訓練都非常重要。一個星期不練，上冰以後的生澀感，外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何況是一兩個月，外加沒有教練指導的情況。他現在真的很好奇，這次內情成謎的鬧劇究竟會怎樣收場。

“The?next?skater，Ivan?BERIA。”

“Represented?Russia。”

嘩嘩嘩嘩嘩。

王熠思索之中，現任男單世界第一，伊凡·貝利亞站上了賽場。三十秒倒計時結束，來自《芝加哥》的短節目音樂奏響。

啓滑亮相，壓步加速，開場第一個四周接三周聯合跳躍準備。

伊凡·貝利亞跳起，伊凡·貝利亞後內結環四周跳起空，身體在空中只旋轉了兩周就整個散開落在冰上，直接導致前場四面看臺一萬兩千名觀衆發出一陣失望的哀嘆，收獲了一次失誤。

第二個技術動作，阿克塞爾三周跳。

完成質量總體還行。雖然落冰滑出階段不太流暢，起碼站住了沒有摔。

但是，緊接在一組旋轉，一套接續步後，臨時組合的後外點冰四周跳接後外點冰三周跳卻再一次出現了問題，不光第一跳旋轉周數不足，更是在落冰滑出階段翻身雙手扶冰沒有接上第二跳，短節目技術分大跳水。

看到這裏，觀衆什麽感覺王熠不清楚，他心裏非常酸澀，甚至不忍心再看。

直接把視線從實時屏幕上挪開，過程中意外撞上了短節目最後一位出場的德裏克·安德森，收獲了一副目瞪口呆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想想也對哈。

誰能想到不過一兩個月沒見，目前還是世界第一的伊凡·貝利亞，竟然能把短節目滑成這樣，在比賽第一天就退出了前十名的競争。

狀态差到這種地步簡直聞所未聞，幾乎讓王熠生出一個，這會不會是他最後一次跟伊凡·貝利亞同場競技的念頭。

“這孩子……确實不容易。”

“內情如何咱們不知道，先不發表意見。但不管之前誰對誰錯，在他把短節目滑成這樣以後，更加殘酷的事情，恐怕已經在俄羅斯國內上演。”

王熠身邊，李勤也有些看不下去。難得同情心發作，為伊凡·貝利亞無光的未來感到惋惜。

“這麽說吧，此前‘掌掴門’事件有多少人支持他，這套節目結束後就會有多少人對他口誅筆伐。這場鬧劇到現在為止了，他的教練成為了勝利者。這個二十多歲的男人，将背負一切指責。”

“……”

“Ivan?BERIA。”

“From?Russia。”

李勤的話音落下，噩夢般的兩分五十秒結束。

伊凡·貝利亞草草致意退出冰場，從陪同赴賽的俄羅斯冰協工作人員手中接過衣服披在肩頭，一個人走進等分區內坐下，迎接職業生涯中的至暗時刻。

十一位打分裁判員也相當痛快，很快給出分數，現場宣告員即刻通報。

偌大的約翰·拉巴特中心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安靜，現場親眼目睹到那場災難的觀衆，忽然之間竟不知道該不該鼓掌。

同情嗎？或許吧。

但他們更大的感覺是失望。

無法理解男子單人滑世界第一怎麽會淪落到這種地步，非常想不通，明明距離大獎賽總決賽不久，伊凡·貝利亞怎麽就能像是換了個人一樣。

“俄羅斯選手，伊凡·貝利亞，短節目的得分是。”

嘩嘩嘩。

“技術分31.61，節目內容分，42.25。短節目總分73.86，Rank：18。”

“Jesus，怎麽會？！”

比賽結束，分數出現。

臉色感慨萬千的李勤拍了拍王熠的肩膀無話可說，不遠處的德裏克·安德森徑直跳起。

王熠反倒很平靜，就是心情說不上來的複雜。

名将，運動員，競技運動，真的真的是太過殘酷。

稍有不慎，就會因為場內或者場外的因素跌進深淵，被全世界抛棄。

“The?next?skater，Mikhail?Chekhov。”

“Represented?Russia。”

伊凡·貝利亞分數确定，他的同胞米哈伊爾·契诃夫接上。

如果是水平相差不大的競争對手，此時此刻心裏恐怕會非常高興，畢竟等到了千載難逢的上位好時機。

可是呢，米哈伊爾·契诃夫本身實力并不強，保住每場比賽最後一組的順位就已經使出了渾身解數。驟然重擔加身，必須完美發揮，确保下賽季奧運會名額帶來的壓力可以想象。

所以，在比賽開始不久他果不其然失誤了。

不過與伊凡·貝利亞相比，表現好了不少。

三組跳躍，就摔了阿克塞爾三周跳一個，後外點冰四周跳和勾手三周跳接後外點冰三周跳，最嚴重不過單手扶冰。

一套短節目滑完，技術分44.05，節目內容分41.93，總分85.98，排名第三，多少算是為俄羅斯軍團挽回了一絲顏面。

要不然，他絕對會步上伊凡·貝利亞的後塵，被打分裁判員抛棄，提前結束自己的職業運動員生涯。

“The?next?skater，Yi?WANG。”

“Represented?China。”

“熠王桑，幹巴爹——”

“熠王桑！”

“兒砸！加油啊啊啊！我和你二爸在這裏，在這裏！！”

嘩嘩嘩嘩嘩。

掌聲尖叫襲來，前兩場比賽帶來的怪異氣氛一掃而空。王熠雙手按在擋板牆內側一推，最後幾十秒準備時間不斷倒退，他滑到冰場中央停下，面對北側看臺下方的裁判席站定。

看臺上方，兩位親愛的老父親坐在熟悉的照片橫幅下方，周圍是一張張手持鮮豔五星小紅旗期待的面孔。

身為被支持被喜愛的那一個，他怎麽可能讓他們失望，他哪裏有資格讓他們失望。

《大洋~大海》，曾經是力量和渴望的故事，這一次将帶上一絲壓抑和惆悵。

希望喜歡他的冰迷能夠接受這種改變。

畢竟。

不管他的心智再怎麽成熟，他始終是個凡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