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為君終夜難成眠

這個夜晚,許多人都難以成眠。

秦紹桓跪在莫家後院水塘邊,此時已屆深秋,寒冷的秋風吹在身上,帶起水塘邊的水氣,比起平常更涼了三分,去綠绮樓時,他穿得不多,他雖有習武,奈何平常并未在這方面下功夫,內力并不深厚,很快地就凍得瑟瑟發抖,加上這幾天本就吃不好,睡不好,後來去見莫亦晴前,更是擔憂得吃不下飯,此時正是饑寒交迫,又餓又累。他的膝蓋也早已痛到麻木,壓根得無法動彈,好幾次都已經快要暈過去,但每當他快倒下去的時候,他就會咬着自己舌尖,讓自己醒來。

他告訴自己不能倒下去,這是他好不容易求來的機會,他一定要堅持下去,不能被看不起,而且,他已經跟小晴許下了諾言,他絕不能倒,一旦倒下去,他和小晴這輩子就再無希望了。

這邊莫亦晴一整晚都無法入睡,她的寝房有面正對着後院的窗棂,可她不敢點燈,怕被爹爹發現,只能擔憂又心疼地含着眼淚,望着跪在院子裏的心上人。

她不懂為什麽爹爹要這樣為難三師兄?在她眼裏,三師兄是個很好的人,只是課業沒有像其他人那般優異,三師兄又沒有做錯事情,為什麽爹爹要讓他在寒冷的夜晚跪這麽久,這樣為難他呢?

霓裳尊者也擔心着女兒,這晚剛回到九裏苑時,她陪在女兒身邊,看着女兒淚痕斑斑的小臉,心疼得不得了,她很想一直陪着女兒,讓女兒安心,可最近這幾天,女兒哭泣不停,又是絕食,又是長跪,霓裳尊者身體原本就弱,再加上她看着女兒一天天的憔悴,又擔心女兒的身體,卻又着實無法熬夜,只好叮囑女兒早點歇息,莫熬壞了身子,才帶着不安的心入睡。

皓清尊者在書房裏踱來踱去,心情十分焦躁。

這些年因為妻子身體總是反反複覆未見好轉,他也分不出心神照顧女兒,這才忍痛将女兒交給至親之人照顧,好容易妻子的身體漸有起色,才趁着這次聖山大會将女兒接來身邊,一家人得以團聚。

女兒還未及笄,年紀這樣小,又剛剛回到他們身邊不久,他還想多疼女兒幾年,彌補從小未曾給她的親情,豈料這才多久時間,女兒的心就被個渾小子拐走,真是氣死他了!恨不得那渾小子跪到一半撐不住,快夾着尾巴滾,他就能夠名正言順地絕了他的心思,斷了他的念想。

又想到女兒為了個外人竟跟他這樣鬧脾氣,不聽他的話,心中又痛又氣,選女婿可不是挑菜,爛了還能扔掉,女婿是要跟女兒過一輩子的,得慢慢挑、慢慢選,就這樣随意地私訂終生,成何體統!

哼!想娶他皓清的女兒,有這麽容易嗎?也不惦惦自己有幾斤幾兩重!

終于遠處傳來了一聲雞啼,天漸漸亮了,莫亦晴也一夜未睡。

她氣,爹爹定是存心要整三師兄,這麽冷的夜,跪上一兩時辰便已足夠折磨人,而三師兄昨晚不到戌時便開始跪到現在,這樣長的時間,跪着冰冷的地上,穿得又少,而爹爹連一口熱茶、一口吃食也未曾給他,分明是故意欺侮他!

莫亦晴又是心痛,又是焦慮,好容易熬到了天亮,又不敢立刻去找爹爹,焦心如焚地又多等了一刻鐘,快快洗漱了一番,終于再也忍不住去找皓清尊者,一開房門,便見到娘親站在門前。

霓裳尊者這夜也睡得不怎麽安生,天亮不久即已醒來,看到寶貝女兒眼下烏青,一臉憔悴,心疼地直嘆氣,她早就勸過夫君,不要太為難人家,偏偏夫君又不肯聽,硬生生搞成這樣,至于麽?

霓裳尊者攜了女兒的手,一同去找皓清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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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亦晴一見到父親,便紅着眼道:”爹啊,天已經大亮,也該讓他起來了吧?”

皓清尊者冷着臉道:” 急什麽?若不是念在他還有課要上,我必定讓他跪上個三天三夜!跪個區區一晚就想與我女兒在一起,有這麽容易的事嗎?若連這等能耐都沒有,我看他還是趁早死了心!就讓他繼續跪着吧!”

見心上人在後院跪了一整夜,而爹爹卻仍不肯放過他,莫亦晴急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爹!你怎麽可以這樣欺負三師兄?他為了女兒,整夜沒吃沒睡地跪在寒風中,此時定又冷又餓,他與您無冤無仇的,您怎忍心這樣對待他?”

皓清尊者聞言,臉色頓時黑如鍋底,心想女兒這麽多年不在身邊,好容易盼星星盼月亮地,終于把女兒盼回身邊,結果女兒居然整天整晚想着別的男人,真是氣煞人也!

無冤無仇?哼,敢跟他搶他女兒就是最大的仇!不好好讓那渾球吃些苦頭,怎能消他心中之氣?遂冷冷哼了聲,不再說話。

霓裳尊者在一旁正想開口求情,但此時門鈴聲響起了,她不願旁人見到女兒和夫君怄氣的模樣,忙讓女兒回房,自己前往應門。

霓裳尊者開了門,見是藍宇玹、柳文星和沈君瑤等三人,心知他們必是來營救秦紹桓,便将三人迎入家中。

三人向皓清尊者行禮後,藍宇玹恭聲道:”皓清師叔好,聽聞昨日三師弟在師叔家叨擾了一晚,如今已屆上午的上課時間,師侄們特特前來接三師弟一同前往上課,不知三師弟現在何處?我們也該快些準備,才不會耽誤了上課的時辰。”

皓清尊者冷冷說道:”他人在我家後院,你們可自去尋他。”

三人心知這便是準了,忙恭身告退,快步前往後院。

到了後院,藍宇玹等一眼便看見跪在池邊的秦紹桓。

三人奔到他身邊,見他面色慘白,氣若游絲,藍宇玹和柳文星試圖想摻起秦紹桓,但他跪了一整夜,腿腳早已麻木不堪,藍宇玹才一碰到他,秦紹桓整個人便已委頓在地。

衆人心知,此時必得快些将秦紹桓帶走,藍宇玹速速喂他喝了幾口熱水,又讓他吞了一枚小還丹,柳文星便背起秦紹桓快步離開九裏苑。

藍宇玹等人趕來救他,讓秦紹桓心下感激不已,但他渾身無力,虛弱非常,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在回會所的路上,已然昏過去,待衆人回到會所,将秦紹桓放躺床上,他才悠悠醒來。

藍宇玹掀起秦紹桓的褲腳,發現他的膝蓋又紅又紫,腫得老高,有幾處甚至已被石子磨破,滲出了斑斑血痕。

藍宇玹不忍地嘆道:”你這腿得好好歇上幾日才行!”一邊說,一邊幫他清理傷口。

沈君瑤在一旁碎念着:” 臭老三,就叫你不要做這種事了,你這個壞家夥,害我們昨天晚上勞師動衆的,沒有一個人睡好,現在我們每個人眼下都是烏青呢!你這個害人精,到底是要害我們害到多慘才甘願?”雖是如此,到底還是動作輕柔地幫秦紹桓上藥。

柳文星則是取來溫水,讓他慢慢喝了,複又拿了些沈君瑤從一大早開始煮的濃粥,讓他墊胃。

見秦紹桓的面色稍稍恢複,藍宇玹道:”老二啊,今天你上午無課,我瞧他還很虛弱,讓他一人在此,實在不安心,讓你留下來照顧老三可好?”

柳文星點頭道:”好。讓老三一人在此,我也不放心得很。”

秦紹桓輕聲道:”可我上午還有講演課呢……”

沈君瑤冷哼道:” 別傻了,你現在連站都站不起來,你覺得你能去上課?早八百年前有這麽認真上進的話,現在也不至于有這下場啦。”

秦紹桓苦笑道:”妳說得很是,我是自作自受。”

聽到秦紹桓這麽爽快地承認自己錯了,倒把沈君瑤吓了一大跳,她掏掏耳朵道:”我一定聽錯了,老三怎麽可能會這麽坦白認錯?”

秦紹桓道:”小四,從前是我對不起妳,小時候我真不該那樣欺侮妳的,我知道我錯了,妳原諒我好不?”

沈君瑤楞了楞,伸出手摸摸秦紹桓的額頭道:”哦,有點微熱呢!”

說着,沈君瑤擔心地擰了一條毛巾覆在他的額上,”定是因為老三發燒了,才會說出這種奇奇怪怪的胡話。聽你這麽說,我好不習慣啊!欸,老三,你快些好起來吧!別再驚吓我們了。”

藍宇玹道:” 別逞強了,老三上午就好好地歇息一下吧!等等我便幫你寫請假條給青柳師叔,我們中午再來探望你。要不要上下午的課,就看你的身體恢複狀況再說。”

秦紹桓點點頭,一閉上眼,便沈沉睡去了。

到得中午,藍宇玹和沈君瑤一結束上午課程,便急匆匆地來探望秦紹桓。

此時柳文星已經喂了秦紹桓吃了些粥,藍宇玹知道他挨不得餓,讓他先去食堂吃飯,晚點再來,柳文星雖放心不下師弟,但他兩餐未曾吃飽,着實餓得很了,只得前往食堂快快飽食一頓。

待柳文星回來時,藍宇玹和沈君瑤已幫秦紹桓重新上藥,又用疏通氣血的藥膏幫秦紹桓按摩過腿腳,熬了藥讓他服下。

在同門的照顧之下,秦紹桓的狀況已好了許多,藍宇玹又問他下午是否繼續請假,秦紹桓搖搖頭,輕聲道:”我要上課。”

藍宇玹道:”我們陪你一起去。”

于是,柳文星便扶着秦紹桓離開了房間,藍宇玹和沈君瑤陪在一旁,衆人一起到杏春樓一樓的醫藥教室上淑世尊者的課程。

淑世尊者看到自己的傳徒被同門攙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入教室,便關心地問道:”紹桓的腿是怎麽了?怎麽一瘸一拐地?不要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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