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永眠

? 太陽剛一落山，路易就醒過來了。

但是萊斯特還沒有。

他的手撫過落在枕邊的金色發絲。若萊斯特站在陽光下，這發色襯得怕是又要迷住不少人。

只是他不會有這個機會見到了。路易想到這裏還是有點可惜的，他不知道陽光對于現在的他來說有多大傷害，但他是萬萬不會去嘗試的，就是想，他也知道萊斯特得知這種消息後會是什麽反應。

說起來他不應該這麽了解萊斯特的，明明，他們認識還沒超過一個月。

天邊的太陽已經落了，整個天宇顯着淡淡的紫色，倒也別有一番風情。

路易低頭看着萊斯特的臉，忽然傻笑起來。

這段時間的經歷就像一場夢，他總覺得萊斯特愛上他這種事已經算得上是奇幻了。

但如果是假的，萊斯特那天就該看着他去死了。

“膽子倒是不小。”阿曼德輕而易舉地找到了這裏，他沒想到萊斯特竟然連搬走都沒想過。

還真是令人着迷的自信。阿曼德舔舔嘴唇。他已經看到了仍在沉睡中的萊斯特。

昨晚被重傷，萊斯特就算是吸幹了幾個人也不可能完全恢複，更何況他還顧及路易，沒怎麽進食。

就算萊斯特醒來，也不會像昨天那樣輕松制服他了。

可惜的是路易這樣的極品被轉化了。阿曼德看見他明顯蒼白到不正常的臉色，頗為遺憾地想着。

“你想做什麽？”路易警惕地看着他。他不是沒想過叫醒萊斯特，只是就算他對吸血鬼的狀況不太了解，他也知道萊斯特現在不能再經受一次戰鬥了。

阿曼德昨日只是受了些輕傷，更何況他是不顧忌用殺人的方式恢複力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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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他。”阿曼德直截了當地說道，他還不把這麽個新生吸血鬼放在眼裏，再強也不過他一只手能解決的程度。

路易暫時不是很能理解阿曼德這樣的做法，為了拖延時間，他當然問出口了，以阿曼德的性子也不會多想些什麽。

“一個和我相配的伴侶。”阿曼德看了他一眼，“你又憑什麽留在他身邊？”

失去了作為血奴價值的路易，作為吸血鬼又是弱的他都懶得出手，這樣的實力就是做手下，阿曼德也不能接受。

路易當然聽出了阿曼德的輕蔑，他再怎麽冷靜最終還只是個年輕氣盛的孩子，聽完這話他就想要動手了。

盡管他也不能理解萊斯特為什麽選擇他，但這種事情和別人根本毫無關系，他要不要留下，也是萊斯特的決定。

路易的拳頭出其不意地砸在阿曼德的臉上。

也許是因為沒有痛感，他們都沒多大觸動。盡管路易能感覺到自己就像一拳砸在了石頭上。

“不要白費力氣了。”阿曼德能從他的力度中估測他的實力，作為新生吸血鬼，他已經相當優秀了，更別提這是昨天才完成的轉化。

而阿曼德很清楚，這樣的實力并不是由路易的努力積累而成的，而是來自于他的血液。

萊斯特的血液。

阿曼德從沒有弄清過那個男人有多強大，那天如果不是路易的血，萊斯特根本不至于那麽狼狽。

“別白費力氣了，如果他現在沒有醒過來，最早也要等到明天了。”

路易的動作頓了頓，果然對方已經看出他只是在拖延時間了嗎？

阿曼德的動作自然比他要快上許多，路易很快就被他制住了，這是時間産生的實力差距，就血緣來說，阿曼德的制造者雖然差了點，但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之所以還留着你，只是因為你是他唯一的血親。”阿曼德嘴上這麽說着，心裏可沒打算就這麽放過他。

他說到底還是有些嫉妒路易的特殊身份的。

手下的吸血鬼很快把路易綁回了劇院地下，而阿曼德，極為随便地躺在萊斯特身邊。

之前對路易說那句話不過是為了讓他停止抵抗罷了，他很清楚萊斯特很快會醒來的，而在此之前，有些便宜不占白不占。

阿曼德劃破自己的手腕，渡了一口血給對方，比起凡人，他的血液更有治療效果。

當然，這也是有些好處的，萊斯特因為這點限制還不至于真的一見到他就下死手。至少這是個保險。

萊斯特的唇因為鮮血變成極為妖豔的紅，阿曼德相當滿意地眯起眼睛。

要知道即使沒有恢複意識，也并不妨礙他的身體對這些做出回應。

重傷後沒怎麽進食，萊斯特很自然地把那口血吞下，甚至主動抱住了他。

然而阿曼德不會再給他提供更多了。

這倒是他和萊斯特見面以來第一次被對方吻，雖然萊斯特只是遵循本能，并沒有真的想和他做什麽。

很快萊斯特的動作就停止了。

阿曼德任他躺在自己懷裏，随手從桌邊抽出一本書來看。

他的時間還多的很。

而萊斯特的靈魂，還被禁锢在某個遙遠時空的一面鐘前。

房子的隔音很好，什麽聲音也沒傳到他這裏。萊斯特對着這片熟悉的死寂，第一次覺得難以忍受。

路易……他也許從沒把那個信息當成一回事吧。

畢竟連自己，他也從沒有放在心上過。

萊斯特忽然覺得一陣疲憊。

還剩二十分鐘，就當是用這段時間向曾經那麽傻的自己告個別。

然而萊斯特知道他是沒有可能把現在的自己，甚至未來的自己剝離開的，如果他可以，他早就這麽做了。

他此生唯一一次嘗到愛的滋味，卻不知那也是這世間最毒的藥。

別墅的密室裏，槍聲一刻不停地響着，路易雖靠着速度躲過了大部分，卻還是受了傷。

槍傷是路易最不喜歡的受傷方式，就是骨折也比這個好。

到時候被送進醫院，輸血根本輸不進還是小事，失血過多才會真正要了他的命。

還有二十分鐘，那時候他一定沒有死，但萊斯特可就說不準了。

“你殺了我還是什麽也得不到。”男人得意地笑着。

路易頗為冷靜的從身後接近男人，而他銳利的指甲只需輕輕一動，便可劃破對方的喉嚨。

“作為一個商人，您該很清楚您的命比什麽都金貴。”路易并沒有放棄勸他。而路易腹部的傷口滲出的血已經将他的襯衣染濕了。

不到萬不得已，誰也不願意鬧出人命來，他們一向信奉明哲保身。

“可有些東西，比性命要珍貴。”男人頓了頓，他受的傷也不輕，路易下手的時候可沒打算給他留條活路的。

“你還年輕，說這些太早了。”路易又道，“他，也沒有你以為的那麽好。”

男人突然加大了力氣試圖掙脫開，“你把他當草，卻是有人願意把他當寶的。”但這些努力無非是徒勞。

“我沒有！”路易下意識地反駁，但這種話有多麽蒼白無力他自己也清楚。

他糟蹋萊斯特的心意，把他從那個高高在上的位子上拖下來，拽入這個人世的地獄，讓他遭受了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

放在百年前，又有哪個人會相信那個在街上比流浪漢還邋遢的男人是萊斯特？

就是放在現在，說出來也只會是個不那麽成功的笑話。

确實，遇到他以後萊斯特的逍遙日子便到頭了，至于日後竟成了一個笑話。

“我沒有。”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在對誰說話了。

還剩十分鐘了。

他便是救出萊斯特，又如何？

“你問我能給他什麽理由讓他活下去，你又能給嗎？”男人捂着傷口，攤坐在地上。

他倒是不急，他的手下應當很快就會趕到了，當然，帶着武器和醫生。

他又能給萊斯特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嗎？

路易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決不是可以一筆勾銷的，就像他能為萊斯特當年的舉動記恨這麽些年。

但萊斯特并不是他。

那他又憑什麽在一次次傷害之後，還要求得到足夠的信任，還要求萊斯特能像曾經那樣對他好？

“我做了什麽，又與你有什麽關系？”

他質問萊斯特的時候萊斯特是這麽說的。

“路易，你到底想怎樣？”

路易當時給不出回答，但當他能夠給出答案的時候，那人已經不會有機會聽見了。

“就是我輸了，你也不可能贏。”男人緩緩道。

最後三分鐘。就是現在趕下去也已經來不及了。

“這本來就是場……沒有贏家的賭局。”路易忽然笑起來。

關于他的癡念支撐着萊斯特活到現在，現在，便是連這最後的希望也不會再有了。

萊斯特早該去死的，那樣便不會讓他看見那副狼狽相，更不會讓他心中動搖。

他相信了這麽多年的仇恨，便要消失了。

萊斯特這樣依賴着他，他又何嘗不是？如果沒有那樣的恨意，他又要如何撐過那段醉生夢死的日子。

萊斯特早就已經是他活着的理由了，如果那人不在了，他便是活着，也只是具空殼。

時針終于走到了那個位置，男人設定的鬧鐘也開始滴滴答答地響起來了。

“你還是留不住他。”路易拍拍身上的塵土，“他已經陷入永眠了，你還是不願意叫我看他一眼？”

男人聽到這話，被疼痛折磨的已經模糊的意識又變得清醒起來。

“永眠？”

“你竟然不知道。”

“你竟然不知道？”

“你竟然不知道！”

這樣的怒火很快席卷了他，巨大的壓力讓男人最終昏死過去。

用男人的指紋解開鎖，很快電腦上就把整個家中的情況顯現出來了。

他若是一開始沒有心軟，直接殺了這人，萊斯特也就不會出事。

他若是途中沒被這人妖言蠱惑迷了心智，萊斯特也就不會出事。

他若是……

他若是從一開始就沒有辜負萊斯特，這人根本就不會有機會做下這一切。

路易看着棺材中靜靜躺着的男人。

他長得極為俊美，金色的頭發如綢緞般鋪在枕上。

路易再一次蓋上棺材。

就像那時候每一次他在萊斯特睡前向他道早安一樣，路易的神情溫柔的連他自己都察覺不到。

只是這一次，萊斯特再也不會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