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木雲枝午睡起來,屋子裏格外安靜,屋外的陽光透過窗戶的縫隙照射在被褥上。

光影斑駁。

她張開手掌,陽光落入她手心。有些許暖意自掌心浮現。

她不由想起那時候她滿不情願的嫁入東宮後,整日都在胡思亂想,心情郁悶,想着何時才能離開。長期憂思郁結,身體便大不如前,即便是炎熱的三伏天,她也覺得身子冷。

這會兒,身體卻是暖洋洋的。

她笑了下,掀開被子起身。身體一如既往的輕盈,感覺今天下午也可以好好練劍。

走出房間時,她伸了個懶腰,擡起頭,藍天白雲,太陽高高懸挂在天,散發着耀眼而熱烈的光芒。

青蘿端着新鮮煮好的茶水過來,笑道:“太子妃,您醒啦,喝口茶潤潤嗓子吧。”

木雲枝點頭,随着青蘿回到房間。

青蘿為她倒茶時,木雲枝忽的想起,自己好像在從皇宮回來的馬車上睡着了,可她方才是從屋子裏安然醒來的。

“太子殿下呢?”木雲枝接過青蘿遞來的那杯茶:“他又去忙了麽?”

“太子殿下和徐影大人在花園練劍。”

茶杯遞到嘴邊,木雲枝卻愣住了。她挑了下眉,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青蘿笑着重複了遍:“太子殿下和徐影大人在花園練劍。”

木雲枝吹了吹還冒着熱氣的茶,嘴角不由上揚,有點意思,太子殿下居然開始練劍了……

她記得,太子殿下不會武,但擅文,是皇帝陛下最看重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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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涼了些許後,她抿了口,還是覺得有點燙,索性放下了。

她起身:“這茶先放這裏涼涼吧,這天氣和暖,下回煮完茶後,可以放幾個小冰塊丢在裏面緩緩熱度,不然要等茶涼後再喝,可難等了。”

青蘿點頭:“是,青蘿記住了。”

木雲枝笑着:“走,我們去花園看太子殿下練劍去!”

“好!”

花園中,秦骁在徐影指導下,在練基本功。學武之人最重要的便是根底,地盤要穩,要紮實。

秦骁正在紮馬步,還特意去換了身更幹淨利索的衣服。

木雲枝興致勃勃跑過去時,紮着馬步的秦骁雙腿在顫抖。平日裏他要麽坐着,要麽躺着,如此這般,确确實實是沒有。

額頭上汗滴大顆大顆往下掉,臉色有些許蒼白,但還咬牙堅持。

木雲枝一看,愣住,反應過來後迅速跑了過去。

徐影還沒來得及行禮,木雲枝斥道:“徐影!你幹什麽呢?這麽大的太陽,怎麽能讓太子殿下在太陽底下紮馬步?!你是不是傻!!”

徐影:“……”

斥完,木雲枝轉身看秦骁,他緊皺着眉頭,滿臉是汗,連衣服也被汗濕。

她下意識蹙眉,擡起衣袖給他擦着汗。

秦骁擡眼瞥了她一下:“太子妃不必生氣,是我讓徐影對我嚴厲指導的。”

“不行!”木雲枝拉住他胳膊:“你這細皮嫩肉的,又是堂堂太子殿下,要是因為紮馬步而中暑暈倒,這責任誰擔?”

“我……”

徐影立馬上前:“太子妃說的有理,是屬下考慮不周。太子殿下身份尊貴,即便要練,也不該頂着烈日練。”

木雲枝點頭,就是嘛!

若說太子殿下稍微有些根底,這樣曬一曬也沒什麽,可看他這副快要虛脫的模樣,顯而易見是有些承受不住,不過是在強忍罷了。

畢竟是嬌生慣養長大的,怎能受得住這般歷練?

木雲枝轉頭看秦骁:“太子殿下,凡事講求循序漸進,你根底不好,不該一開始就這般勞累,得從更基礎的來。”

秦骁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插話,木雲枝又看向徐影:“還有你,身為太子殿下身邊的暗衛統領,怎麽不知道太子殿下的身體狀況?他顯然受不住你的訓練,你訓練暗衛的方式不能直接用在太子殿下身上!”

徐影一愣,連忙彎腰拱手:“是,太子妃教訓的是,是屬下的錯,請太子殿下、太子妃責罰!”

木雲枝拽起秦骁胳膊,他踉跄了下,借着木雲枝的力暫且站着。但雙腿依舊有些顫抖,一時半會兒怕是緩不過來。

木雲枝又說:“徐影大人,我沒有要責罰你的意思,只是提醒你一下。同樣的錯誤,以後可別犯了。”

“是!”

秦骁側目看着木雲枝,見她蹙眉,一副嚴肅模樣,輕挑了下眉,有點意外。

木雲枝轉頭看他,小小的瞪了他一眼:“還有你,自己什麽身體自己不知道?你就不怕你曬一下午,明天就起不來了?”

“……”

秦骁輕輕咳嗽了兩聲:“太子妃何必如此苛責,小事而已,無需這般……”

“這種事情我清楚,聽我的!”

“……”

秦骁看了徐影一眼,給了他一個眼神。

徐影會意,行禮後轉身離開。

木雲枝拉着秦骁走到陰涼處,青蘿立馬遞過來一塊手絹,她拿着替他小心翼翼擦拭着額頭上快要滑落的汗珠。

秦骁注視着木雲枝,她的眉頭從方才開始便是擰在一塊兒的,表情也是少有的嚴肅,看起來多少都有些不高興。

秦骁也不知道,他在太陽下紮個馬步會讓木雲枝覺得不合适。他只是想……稍微鍛煉鍛煉罷了。

他抿了下唇,問:“太子妃生氣了?”

木雲枝看了他一眼,收回視線後又擦了擦他臉頰。

“不是生氣,只是有點擔心。”

“擔心什麽?”

“自然是擔心太子殿下你的身體,”木雲枝望着他:“太子殿下身份尊貴,平日裏定然不曾做過如此勞累之事,若是玉體有恙,整個東宮的人都有責任。再者……”

秦骁注視着她,等她繼續往下說。

木雲枝嘆了口氣:“再者,好端端的,你為何要練劍啊?”

秦骁避開了她的視線。

木雲枝眯了眯眼,輕輕“哼”了一聲以示不滿後,将手絹遞給青蘿時,交代:“青蘿,命人去準備一些清熱解暑的蓮子湯來,還有,準備熱水,太子殿下要沐浴。”

“是。”

青蘿笑着離開。

秦骁看了木雲枝一眼,她已經轉身,往卧房那邊走去。

秦骁愣了下,連忙跟上。

他走在她身後,覺得她肯定是有點生氣,但不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麽。于是一路跟着,便跟在她身後回到了卧房。

木雲枝忽然轉身,秦骁及時停住腳步,定在了和她有兩步距離的位置,眼裏有一絲慌張閃過。

兩人對視了會兒,木雲枝開口:“殿下,你是真的想練劍?不是一時興起玩玩而已?”

秦骁點頭:“是。”

“絕對不會半途而廢?”

“不會。”

木雲枝點了下頭,臉上似乎有些許笑意浮現。而後她轉過身踏進了卧房的門。

秦骁稍稍疑惑了下,也跟了進去。

先前青蘿端進來的茶,這會兒已經涼了不少,木雲枝用手指觸碰了下杯壁,有絲絲溫度,但不燙。那麽茶壺裏的茶定然也不燙了。

她拿過一個幹淨的杯子,倒了杯茶,遞到秦骁面前。

秦骁接過杯子喝下去時,木雲枝忽然開口:“若是殿下真的想練劍,可以和我一起啊,我會的,我都可以教你。”

他喝茶的動作一頓,眼神有些詫異,緩緩咽下後,他放下手中的杯子。

木雲枝見他表情有異,又問:“殿下是不願意嗎?”

“不是,”秦骁看着他:“你練的劍法是木家家傳,我練,是否不妥?”

“有什麽不妥?”木雲枝一臉震驚:“你是我夫君,我們是一家人,你練我們木家劍法,哪裏不妥?能有什麽不妥?”

“……”

秦骁抿了抿唇,一家人……

嗯,确實。

“好吧,既如此,那便聽太子妃的。”

“這還差不多,”木雲枝收回了方才的情緒,笑了下:“我這就讓人去找我三哥,讓他來教我們!”

“這……”

“沒事,不用客氣,反正他在家裏閑着也是閑着,勞動勞動也是好的!”

“……那就聽太子妃的。”

熱水備好後,秦骁去沐浴了。

木雲枝找來了徐影。徐影見着她,經方才一事,心中有些許敬畏之意,恭恭敬敬朝她行禮。

木雲枝笑道:“徐大人,之前的事,我稍微激動了些,語氣重了點,你別介意。”

徐影一愣,再次拱手:“太子妃言重了,本就是屬下做錯了事情,太子妃并未責罰,屬下心中十分感激!”

“哎呀哎呀,這種話便不必說了,我找你來,其實是想請你幫個忙。”

“太子妃請講。”

“我和殿下說好了,他和我一起練我們木家劍法,你能不能幫我去一趟木府,把我三哥找來?”

徐影擡頭看了眼木雲枝,她笑着,似乎真的沒有生氣。

木雲枝又道:“麻煩徐大人跑一趟了。”

“是!”

徐影并非第一次去木府,但上回擅自進去後,和木家三少爺打了起來,這回,還是規規矩矩走正門吧。

得知徐影是來找木斂雨的,彩衣并未阻攔,直接放行。

徐影詫異之餘,還是走了進去。

木斂雨在他自己的院中,并未練劍,而是躺在院中那顆樹上偷懶。

徐影去時,他閉着眼,翹着二郎腿躺在樹幹上,嘴裏還咬着一根不知從哪裏摘來的狗尾巴草,腳尖輕輕晃動着,一副惬意模樣。

忽而有風至,空中似有梨花的香氣彌漫開。

半懸空的衣決随風飄了飄,垂下的發絲被風吹動,輕飄飄的撲打在他自己臉上。

他紅唇微動,嘴裏的狗尾巴草也随着動了動。

徐影站在樹下,仰頭看他。

少年稚氣未脫的臉上有幾分桀骜不羁,他嘴角微微上揚,淺笑時如微風拂面過,卻又明媚似旭陽。

徐影嘴角微微彎起,眼中笑意徐徐:“三少爺,我們又見面了。”

聞聲,木斂雨緩緩睜開眼,側目看他。而後眉頭輕蹙了下:“是你。”

徐影笑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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