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鸾鳳宮內,前殿富麗堂皇,一眼看去便知道這是後宮之主的住處。內殿倒是裝飾的素雅了些,屋子裏擺放着些許花草,增添了幾分溫馨之意。
在鸾鳳宮大宮女金瑤的提示下,木雲枝同秦骁一道給皇帝和皇後娘娘行禮,而後恭恭敬敬給他們敬茶。
如秦骁所言,即便來的稍晚些,皇後也并未說什麽,反而滿臉溫和笑容的拉着木雲枝去了院中講話,一邊欣賞種植在院中的、由皇後娘娘親自照料的花草們。
秦骁和皇帝坐在內殿喝茶,父子倆人,對視兩眼,相顧無言,跟皇後和木雲枝那邊是極其明顯的對比。
片刻後,秦骁主動開口:“父皇不用去處理公務麽?”
皇帝輕笑一聲:“這不是還有你嘛,不急。”
秦骁皺了下眉。
他十六歲被封為東宮太子,那時起便開始接手處理朝中要務,到十八歲時,朝堂上大部分的奏折幾乎都是他在看,他在批閱處理,皇帝每天做的事情,就是上個朝,随意翻看幾本稍要緊些的奏折,然後在皇宮裏閑逛溜達,看看風景,品品美食,日子過得無比滋潤潇灑。
倒是他,整日累得要死,還要被那些寫奏折的老家夥們氣。
一想到那些,秦骁的火氣就忍不住上湧。他還不是皇帝呢!
秦骁壓着怒意,緩緩開口:“父皇,兒臣新婚,想多花些時間陪太子妃,以後便不要送那麽多奏折去東宮了。”
“這……”皇帝頓時坐直:“太子啊,朕覺得太子妃會理解你的,畢竟,你是太子,忙于事務也是正常的。”
秦骁又道:“你送了我也會派人給你送回來的。”
“……”
皇帝“哼”了一聲,略顯不滿。
秦骁倒了杯茶,右手食指和中指推着将它送到皇帝跟前:“父皇也要體諒兒臣才是,若是太忙,哪裏有時間為皇家開枝散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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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若是朝堂上大臣質問起兒臣為何成親後依舊沒有子嗣,父皇可願意承擔所有責任?”
“……”
皇帝一愣,下意識開口想要反駁,但又覺得秦骁說的有道理。糾結了下,皺起了眉頭,端起那杯茶一飲而盡。
“罷了罷了,既如此,近日奏折便不送去東宮了,太子可要抓緊些時間!”
“嗯。”
秦骁端起茶杯抿了口,嘴角彎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算計得逞後的笑意。
桌上那壺茶喝完時,皇後娘娘帶着木雲枝回到內殿。木雲枝臉上滿是笑容,想必和皇後娘娘的交談十分愉快。
進來後,木雲枝看了秦骁一眼,臉上笑意更深了幾分,而後擡起衣袖半擋住臉轉過頭去,可她臉上笑意絲毫不減。
秦骁愣了下,眯着眼打量了下木雲枝,又看向淡然自若着坐下的皇後娘娘,心中頓時有種不詳的預感。
他有種感覺,不管她們說的是什麽,一定和他有關,否則木雲枝不會看着他笑成那樣!
秦骁忍不住發問:“母後,您和太子妃方才說了些什麽?”
“沒什麽。”皇後娘娘指了指她身旁的位置,示意木雲枝坐下,木雲枝會意,乖巧着坐下。
“不過是些許你以前的頑皮事罷了,”皇後娘娘笑着看向他:“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
她口中說的他以前的頑皮事該不會指的是他小時候做的那些蠢事吧?木雲枝才嫁入東宮第一日,就和她說自己以前的糗事真的合适麽?
秦骁擡手扶額,心裏有些許氣憤,但更多的是無可奈何。
他看向皇帝,皇帝一臉看好戲的樣子坐着,察覺到秦骁在看他,面帶微笑的拿起桌子上一塊糕點塞進嘴裏,慢悠悠咀嚼了起來。
“……”
罷了。
既然木雲枝都知道了,他也沒辦法。知道便知道吧,哪個人小的時候沒幹過幾件蠢事,他那時候也不是太子,只是個幾歲的孩童,也很正常。
他瞥了木雲枝一眼,木雲枝正看着他,她臉上的笑意似乎從方才進來開始便沒有下去過,似乎心情很不錯。也不知道他母後到底是用了多大的誇張語氣,才能讓木雲枝這麽高興。
他們在鸾鳳宮用過午膳後才離開。
回去的路上,木雲枝有些乏了,坐在馬車裏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她雙手捧着臉,努力睜着眼睛,不讓自己的眼皮合上。
她素日裏有午後小憩的習慣,再加上平時要練劍,午後若是不睡會兒,一整個下午都會顯得精神疲憊,什麽都不想做。
所以倦意還是戰勝了木雲枝的堅持。
剛到一半路程,木雲枝便睡着了,腦袋沒支撐的左搖右擺了幾下後,找到了一個支撐點。她滿意的“嗯”了一聲後,伸出手抱着什麽,惬意的睡了過去。
她身邊的秦骁,在她腦袋靠在他肩膀上時,便愣住了,這會兒更是渾身僵硬着,不敢亂動,怕将她吵醒。
他眼角餘光瞥向靠着自己的木雲枝,抿了抿唇,端正着放在雙膝上的雙手不由自主握緊,而後也閉上了雙眼。
馬車在東宮門前停下。
莫開掀開車簾時,車內的秦骁和木雲枝還保持着剛才的姿勢。莫開一愣,壓低聲音詢問:“殿下,需要幫忙嗎?”
秦骁緩緩睜開眼:“不必。”
他将木雲枝從馬車裏抱下來,徑直走向卧房。
床榻上,木雲枝睡相平和,安靜躺着。秦骁坐在床邊,擡手按了按已經麻木許久的右胳膊。緩和好後,轉身拉開被褥,小心翼翼蓋在木雲枝身上。
臨走前,還替她掖了掖被角。
書房。
桌案上擺着一堆奏折,是昨日皇帝早些時候派人送來的,因為大婚沒來得及看。現在趕巧了,秦骁和皇帝約定了,以後奏折他得自己看。
他擡手敲了敲那堆奏折最上方的那本,神色都比尋常時候要溫和些,肉眼可見的心情愉悅。
他轉身:“莫開,把這些奏折裝好,全部送回到陛下的禦書房吧,記得,要小心,千萬別弄丢了任何一本奏折。”
莫開有些疑惑:“把奏折送回去?可是殿下,這些您都還沒看呢,昨日才送過來的啊。”
“我知道,”秦骁笑了下:“送回去吧。”
莫開忍不住一哆嗦。
平時太子殿下在他面前露出笑容的時候,總有一個人要倒黴。而且,他笑起來的時候,看着怪可怕的,總覺得下一秒他就要罵人,或者是砸東西。
他連忙點頭:“是,屬下這就去辦。”
大概一個時辰後,所有看完的、沒看完的奏折被悉數送回了禦書房。
皇帝的書桌,原本只有零散幾本奏折,他甚至都準備看完之後去禦花園裏賞花,但此刻,已經被奏折堆滿。
他坐在桌案前,提筆的手都忍不住顫抖,筆尖的墨滴到奏折上,他也沒顧得上,只覺得腦子疼,眼前一片模糊,什麽都看不清楚。
莫開見狀,連忙行禮離開。
皇帝捂着胸口,有種要吐血的感覺。好多奏折……好多奏折啊!
他放下筆,雙手撐着腦袋,發出悠長且沉重的一聲嘆息。
頭疼啊!
“唉——”
他身邊的大太監旬公公笑着開口:“陛下,往日太子殿下辛苦,您還不信,現如今奏折被送回來,您親自批閱,可覺着太子殿下辛苦了?”
皇帝一邊搖頭,一邊批閱奏折:“他年輕,又是東宮儲君,辛苦一些也沒什麽,朕都一把年紀了,這般勞累,怕是骨頭都要散了!”
旬公公笑了兩聲:“陛下乃是九五之尊,宮中禦醫無數,自會好好照料陛下的龍體的。”
“哼,”皇帝忽然捏緊了手中的筆:“太子那個臭小子,他要是沒給朕生出兩個孫子孫女什麽的,沒給皇家開枝散葉,他就等着瞧吧!”
旬公公捂着嘴笑了起來。
此時,東宮裏,站在院中的秦骁忽的打了個噴嚏。
他擡手摸了下鼻子,皺了下眉,現正是六月和緩的天氣,是着涼了麽?
他也沒管。
他手裏拿着上回木雲枝送他的那把玄鐵劍,站在院中,稍稍比劃了幾下。不過他向來不愛武,平時又忙,自然不懂劍術。
徐影在他身側,兼身為他的劍術師傅。
秦骁提着劍比劃了幾個招式後,徐影臉上表情先是震驚,而後沉默,最後是無奈,甚至有點想笑,但是又不敢笑出聲來,只能忍着。
秦骁轉身時,他将臉上所有情緒頓時收斂住,面色如常看向秦骁。
秦骁問他:“怎麽樣?”
徐影看了看秦骁的臉色,他一臉認真,的确就是在詢問他練劍的情況如何。
徐影糾結了下,先問他:“殿下是想要聽實話嗎?”
“不然?”
“殿下保證不會生氣,不會遷怒到屬下嗎?”
“……”秦骁蹙眉:“再不說就砍了你!”
徐影笑了下,擡手摸了下鼻子:“那個,屬下覺得殿下還是得從基本功練起,招式雖然沒錯,但軟綿無力,幾乎沒有攻擊性,也就是說旁人口中說的……花架子。”
秦骁瞬間皺眉,眼神冷了幾分。
徐影立刻後退了三步,拉開了他和秦骁之間的距離:“殿下,說好的不生氣的。”
秦骁握緊了手中的劍,咬緊了牙,花架子……軟綿無力……沒有攻擊性……?!
他就這麽差嗎?!
他閉着眼,深呼吸了下,而後迅速睜開,眼神冷冽了幾分,他提着劍指向徐影:“基本功怎麽練?”
“殿下确定要練?”
“廢話!”
“會很辛苦。”
“我做好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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