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午膳時分。
秦骁和木雲枝被請去後院長亭用膳。他們到時,木承州和餘慧姝,木循陽和木斂雨已經在那裏等候。
秦骁掃視一圈,又稍稍往後瞥了眼,似乎沒有他人了。
木雲枝問:“殿下,你在找什麽?”
“聽聞你還有一位大哥,他鮮少在京城,亦很少露面,今日你回門,他也不在?”
木雲枝正要解釋,餘慧姝先笑着開口:“殿下見諒,雲天自幼體弱,又雙腿患有殘疾,無法自由行動,加上今日他身體不适,怕讓他前來唐突了殿下,便讓他在自己院中用午膳。”
秦骁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這并非大事,他也只是好奇罷了。木雲枝那位極少露面的大哥,倒是神秘。
幾人入座。
木承州為秦骁斟酒。
秦骁道:“木将軍,今日是太子妃回門之日,不宜多飲,适量便好。”
“自然,适量适量!”
木承州笑了起來,舉起酒杯,率先一飲而盡。
秦骁見狀,也跟着一杯下肚。
木雲枝輕輕搖頭,她家爹爹說的“适量”和太子殿下說的“适量”大概不是一樣的範圍。她爹爹可是千杯不醉,即便是在滿是男子的軍營裏,能喝的過他的,那也是屈指可數。
而他平日裏也沒什麽愛好,除去練劍,便愛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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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餘慧姝管得嚴,不讓他多喝,每日半壺便已是最大極限。
餘慧姝面帶微笑在桌底踹了木承州一腳,木承州愣了下,小心翼翼看了眼餘慧姝,餘慧姝笑着,沒說話。
木承州:“?”
他朝餘慧姝擠了擠眉頭,像是在詢問踹他是何意?
餘慧姝沒理會他,只看向木雲枝,拿起筷子往她碗裏夾了一塊紅燒肉:“枝枝,多吃點。”
“好,”木雲枝點頭:“謝謝阿娘。”
木承州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有些許無奈,拿起酒壺準備再為自己斟一杯時,餘慧姝又在桌底踹了他一腳。
這回他明白她是何意了,讓他少喝點。
他小小“啧”了一聲,眼裏滿是可惜。得知太子殿下要來,這可是他特意從地窖裏搬出來的酒味最香的那壇,今日不喝,今日之後便沒有機會了。
趁餘慧姝轉頭去同木雲枝講話,木承州小心翼翼伸手去拿酒壺,剛碰到,桌底又被人踹了一腳。
他悻悻收回手,打消了要偷喝的念頭。
內院,木雲天住處。
院中林木深深,放眼望去是一片郁郁蔥蔥的綠色,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到了山中某處林院。
院中央有個池塘,像是橫着的一條直線,将院門和住的屋子隔在了池塘的兩端。連接兩邊的,是一道未做任何修飾的石橋。
清澈可見底的池內養了些許芙蕖,水中有幾尾金魚搖着尾巴歡快游着。
正對着池塘的那處屋子,窗戶開着,有一個身着素白衣裳的男子端正坐在那裏,他未梳發髻,頭發随意披散在肩。稍稍低頭,右手執筆,小心謹慎的描繪着什麽。
他的侍衛羅鷹輕聲走進屋子:“少爺。”
“說。”
“小姐和太子正同将軍他們在長亭用午膳,席間太子提起了您,小姐午間小憩後,會帶太子前來看您。”
木雲天手一頓,平淡的眼中浮現出些許不悅。
“還有,今日,太子會留宿在木府,木府戒備已加嚴,由二少爺親自帶人負責巡邏。”
木雲天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眉頭微微蹙起,臉上的不悅更為明顯了幾分。
“知道了,”他嗓音清冷:“退下吧。”
“是。”
羅鷹随即退出了房間。
木雲天閉眼凝神,呼出一口氣後,再睜開眼時,已恢複到先前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樣。
他重新拿筆,小心描繪着那幅還未完成的圖。
他手下那幅圖,取景自他的院子,有一汪芙蕖盈盈綻放的池塘,池塘邊坐着一個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手中拿着一串紅色糖葫蘆,正回頭。
只是,他尚未繪出那女子的面容。不知那女子情緒、神态如何。
提筆要繪她面容時,木雲天忽然頓住,眉頭不由皺起,筆尖滑下的一點墨,滴在了那女子面容上。
黑色的墨跡迅速暈染開,女子面容部分被黑色遮蓋,已然無法挽回。
他抿唇,盯着那團敗了他整幅圖的黑色墨跡出神。
窗外有風吹起,桌案上兩張幹淨畫紙被吹飛,飄出一段距離後,緩緩落地。
木雲枝院中。
木雲枝有午睡的習慣,用過午膳後沒多久便回房歇息了。秦骁随着一起回去,只是他沒睡,搬了張椅子坐在門口,望着院中景色。
被木斂雨抱來的那只小狗崽吃飽飯後,這會兒正滿院子追着一只蝴蝶撒蹄狂奔。看起來精神不錯。
青蘿端着一些茶點前來,見秦骁在門口坐着,稍許意外,而後走過去恭恭敬敬行禮:“太子殿下怎在屋外坐着?睡不着麽?”
“沒有午睡習慣。”
青蘿輕點了下頭,進了屋子,而後搬出另外一張椅子,将帶來的茶點小心擺放在上:“殿下請用。”
“嗯。”
“太子妃每日午睡是小半個時辰,很快便會醒的,太子殿下若是覺着無聊了,可以在府內四處走走看看。”
秦骁點頭:“知道了,你去忙吧。”
“是。”
青蘿轉身,正準備離開,轉頭便看見彩衣大步走來,連忙朝她搖了下頭。
彩衣立刻頓住腳步,眼神有些許着急,似乎是有要緊事。
青蘿看了眼秦骁,示意彩衣不要在他亂說話。可眼神剛給彩衣,秦骁便看見了她。
秦骁淡然開口:“有事?”
彩衣下意識看了眼青蘿,青蘿笑道:“殿下,無事,您在此處好生歇息,她是來找我的。”
秦骁眯了眯眼。
青蘿與彩衣一同行禮後,轉身大步離去。
秦骁望着她們背影,抿了下唇。
走出一段距離後,青蘿看了眼身後,見沒人跟過來,松了口氣。
彩衣說:“青蘿,文懷瑾來了,要見小姐。”
青蘿一愣,兩眼詫異,不由皺眉:“什麽?他這時候跑來做什麽?太子殿下這會兒在府裏,若是被他知道文懷瑾跑來找小姐了,肯定要不高興!”
彩衣點頭:“我也知道,所以才來找小姐,想問問該怎麽辦。”
“能怎麽辦?”青蘿一臉嫌棄:“直接把他趕走啊!如今小姐是太子妃,太子殿下本人在此,他若是在太子殿下面前說了什麽不該說的,那就是在破壞太子殿下和小姐的夫妻感情!”
彩衣想了想,青蘿說的在理。
文懷瑾那種欺騙小姐感情的人渣,自然是直接趕走最好。若是他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不僅會壞了小姐和太子的感情,還會牽扯到木府,看來下回都不能讓他踏進木府的大門了。
彩衣說:“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
青蘿輕點點頭:“辛苦彩衣姐姐了。”
“嗯。”
彩衣大步離開。
青蘿微微皺眉,雙手握在一起,略顯緊張。
木雲枝院內,秦骁保持着原先姿勢坐在木雲枝房門前,莫開從方才青蘿和彩衣離去的那個方向匆匆走回來。
他在秦骁身側站定,拱手行禮:“殿下。”
“什麽情況?”
“是戶部侍郎文懷瑾前來木府,要見太子妃,被那個叫彩衣的丫鬟給攔下打發走了。”
“文懷瑾?”
秦骁眨了下眼,思索稍許。他手指輕輕捏了捏衣角,眉頭皺起些許,似乎有所不悅。
文懷瑾是當朝戶部侍郎,戶部尚書的親傳弟子,他自然不會是第一次聽說。但他更為在意的是,文懷瑾與木雲枝之間到底是何種關系。
木雲枝回門當日,他一個外姓男子便直接尋過來要見她,怎麽都不合規矩吧?
是故意為之,還是,他和木雲枝約好了今日要見面?
秦骁閉上眼,雙手放在大腿上,手指輕輕敲着大腿,若有所思。
莫開看了看秦骁臉色,猶豫了會兒,還是開口詢問:“殿下,需要将那個文懷瑾帶來讓您親自審問嗎?”
“暫且不必。”
秦骁記得,木雲枝在新婚之夜時和他說過,若是他心中對她有所疑慮,應當直接問她以來尋找答案,而非聽信他人之言。
所以,他想聽聽木雲枝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秦骁說:“派人盯着那個文懷瑾,看看他都在做些什麽。”
“是。”
莫開退下。
秦骁睜開眼,望着空蕩有風的院落,緩緩呼出一口氣。
院子裏那只追蝴蝶的小狗崽這會兒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已不見了蹤影,也沒了狗吠聲。
他盯着正前方那棵發着新枝的梨花樹,微微出神。
片刻後,木雲枝從睡夢中醒來。
她躺在床上,滿臉惬意的伸了個懶腰,慵懶嗓音裏發出一個“嗯~”後,掀開被子,起床。
房內沒有秦骁的身影。
她擡手揉了揉眼睛:“殿下?”
屋外坐着的秦骁聽見木雲枝喊他,不由愣了下,正欲起身,木雲枝小跑着從屋子裏出來,而後帶着笑意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殿下!”
秦骁一頓,緩緩轉頭:“醒了。”
木雲枝笑着點頭,蹦跶着到了他身側:“是啊,睡得可好了,還做了個好夢~”
“好夢?”秦骁挑了下眉:“什麽好夢?”
“我夢見你給三哥送我的那條小狗取了個名字,還在東宮給它備了個溫暖的小窩,還給它找了個小媳婦~”
“……”
木雲枝站在他身旁,笑的歡快。眼睛彎彎的,滿是笑意的望着院中景色。
秦骁看了她幾眼後,收回目光。
他直視着正前方那棵梨花樹,緩緩開口:“太子妃。”
木雲枝回頭:“嗯?”
“戶部侍郎文懷瑾,方才來找過你了。”
木雲枝一愣,臉上笑意頓時僵住,眼中又些許慌亂浮現。
秦骁問她:“太子妃,你回門當日,他來尋你,你和他,究竟是何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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