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太陽西沉,夜幕襲來,緩緩将大地籠罩。
東宮庭院內亮起燭火,屋內也燃起燈盞,驅散已然到來的黑暗。
東宮太子書房。
秦骁坐在桌案前,仔細翻看着元錦惠送來的那些書信,與手邊打開的賬本進行一一核對,眼中笑意漸深。
賬本和書信內有關的內容,與元錦惠無關。其中一一條例清楚的,都和昭國大皇子秦灏有關。
而秦灏,與秦骁是死敵。
皇宮內,秦骁生母皇後娘娘,與秦灏生母尹貴妃互相不對付,已到水火不容的程度。
此番元錦惠送來的東西,詳細記錄着秦灏與醴國皇室之間的往來,其中有金銀財帛,亦有消息互通。想來,秦灏心中所算計的,不僅僅是在昭國,亦與醴國有關。
或許,他打的主意,和元錦惠在昭國打的主意,在本質上是相同的。
元錦惠想從昭國得到什麽,秦灏就想從醴國得到什麽。
秦骁嘴角揚起些許,倒是沒想到,元錦惠竟然掌握了這種證據。雖然無法直接拿到皇帝面前指證秦灏與醴國皇室勾結,但,足以成為自己對付秦灏的籌碼了。
莫開從屋外大步走來,在桌案另一端站定,而後拱手行禮:“殿下。”
“事情辦的如何了?”
“已按照殿下的意思去辦,相信很快便能得到結果。”
秦骁點了下頭,繼續看着桌上的賬本。
莫開小心翼翼看了秦骁一眼,欲言又止,模樣有些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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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骁瞥了他一眼,淡淡開口:“有話就說。”
莫開愣了下,連忙搖頭:“并無。”
秦骁沒有再開口,莫開也自覺退出了書房。
此時,醴國使團驿館。
夜色掩飾下,兩個身穿夜行衣的人提劍從屋頂飛身而下,他們目的地明确,避開了巡邏的侍衛,徑直去往醴國五皇子所在的房間。
他房外有兩個侍衛值守,兩個黑衣人對視一眼,點頭示意,直接沖了過去。
侍衛不是他們的對手,一人對付一個,三兩招便制服了他們,打暈後将他們丢到了一邊。
身形高的黑衣人一腳踹開了醴國五皇子房間的門,房門“砰”的一聲響起,而後伴随來的,是從屋□□出的一支冷箭。
身形矮些的黑衣人提劍替他擋下。
屋內亦有侍衛,裝扮與屋外那兩個不同,一人手裏拿着弓箭,眉頭緊蹙,表情嚴肅。另外一人手中緊握着一把劍,神情亦嚴肅。
元錦惠從他們身後緩緩走出,面帶微笑望着他們:“不知道兩位是哪個朋友派來的,找我所為何事啊?”
兩個黑衣人對視了眼。
高個子的朝矮個子的挑了挑眉,像是在詢問接下來怎麽辦,矮個子的擠了擠眉頭,示意他上。
高個子翻了個白眼。
他将手裏的劍收到背後,伸手指着元錦惠那邊提劍的侍衛,緩緩開口:“聽聞醴國五皇子身邊有個侍衛武功不凡,我這小……小兄弟想要和他切磋一番。”
說着,他指了下旁邊的矮個子:“就是她。”
矮個子一愣,随即睜大了眼,眼中滿是詫異。
顯然,她全然沒想到他會忽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她擡腳要踹他,被他靈活躲開。
元錦惠眼中笑意深深:“既然是來切磋的,那便試試吧。”
他看向自己身邊的侍衛:“點到為止即可。”
“是。”
侍衛走上前,看向矮個子黑衣人:“請。”
“……”
無奈,她只能上前。
兩人切磋,各自執劍。旁邊的人自覺退讓出些許位置給他們。
侍衛先出劍,矮個子黑衣人也不示弱,直接提劍迎上,但并未主動攻擊,而是每一招都在防禦,見招拆招,以進為退。
侍衛無法攻擊到她,她卻能夠執劍步步逼近。
高個子黑衣人站在一旁,眼裏滿是欣慰的點了點頭。
元錦惠看着那場切磋,眯了眯眼,像是在思索着什麽。
一番比試後,元錦惠的侍衛落敗,一招之差,矮個子黑衣人的劍便抵在了他的咽喉處,只需再往前進一點點,便可以割破他的喉嚨。
他收劍,拱手:“是我輸了,閣下厲害。”
矮個子黑衣人點了點頭,拱手示意,卻未開口。
元錦惠笑道:“不知道這位朋友師從何人,劍法竟如此厲害。”
她沒說話,看向旁邊走來的高個子黑衣人,在他站定時,眉頭一挑,将先前沒來得及踹上的一腳紮紮實實的踢在了他的大腿上。
他下意識喊了一聲:“啊!”
元錦惠:“?”
旁邊的兩個侍衛:“??”
她給了他一個眼神,示意他趕緊辦正事。
高個子黑衣人深呼吸了下,站直身體,拿出一封信來:“閱後即焚。”
元錦惠笑了下。
“主子的意思,五皇子可懂?”
元錦惠點頭:“自然。”
他将信伸出,元錦惠身邊用弓箭的侍衛連忙大步走上前,接過他手裏的那封信,另外那個侍衛則回房間取出一盞燭火來。
元錦惠打開那封信,看完後,臉上有些許意外之情,而後笑了下,将那張紙放在燭火上,任由跳躍的火舌将信紙吞沒,而後燃燒。
他丢下僅剩下的一截信紙,信紙從空中飄落時,被火焰吞噬殆盡,落地時,只剩下了一小撮灰。
風一吹,便散了。
元錦惠道:“兩位,這信我看過了,也當你們的面燒毀,可放心了?”
兩人對視一眼,輕點了下頭,而後飛身離去,半點不留戀。
元錦惠望着他們迅速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眼神暗了些許。
他身邊用劍的侍衛開口:“殿下,方才與屬下交手的那人,似乎,是個女子。”
元錦惠一愣,擡眼看他。
“她身形纖細,動作輕盈,屬下與她對招時還聞見了香薰的味道。男子的身上斷不會有那樣的香氣。”
“女子?”元錦惠抿了抿唇:“沒想到,昭國太子殿下身邊,還真是人才濟濟。”
他擡頭看了眼懸挂在天邊的月亮,嘴角扯過一絲笑意:“此番,我定要得到昭國太子的幫助!”
兩個侍衛對視兩眼,齊齊點頭。
元錦惠又道:“今夜醴國使團遭遇刺客,我遇刺的事,按信中所說,派人傳出去,明早之前,要讓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
“是!”
東宮。
木雲枝着一身夜行衣從院子裏跑來,笑着進了秦骁的書房。
“殿下!”
聽見她聲音,秦骁放下了手中信件,起身繞開桌案,走向木雲枝。
木雲枝滿臉笑意跑到他身前:“殿下,你交代的事情都辦好了,醴國五皇子看完信後當着我們的面燒掉了,看他的樣子,肯定會按照信中所說的那般去做。”
秦骁點點頭,眼神柔和:“太子妃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木雲枝擺了擺手:“我倒是覺得蠻好玩兒的,下回要是還有這樣的事,殿下盡管找我,我絕不會推辭的!”
秦骁眼中有一絲笑意浮現,但木雲枝這番話,他卻并未直接應下。
今日這事,對木雲枝而言想來不難,何況,元錦惠大概已然猜到人是自己派去的,只會象征性的反抗下,不會真正傷人。可若是其他的時候……
木雲枝還是以太子妃的身份安然待在東宮較好。
木雲枝望着他,帶笑的眼裏滿是期待。
秦骁抿了下唇,伸手想要拍一下她腦袋時,忽然想到什麽,剛伸出的手頓了下,準備收回。
木雲枝瞥見了,立即擡手抓住了他要收回去的手。
秦骁一愣。
木雲枝握着他的手,滿眼笑意,聲音溫柔:“殿下,已經很晚了,我們回去休息吧。”
秦骁低頭望着她。
木雲枝輕輕晃了晃他的手:“哎呀,夜已深,早些休息對身體好,殿下是不是忘記答應了我,明日要同我一起早起練功的事了?”
“沒忘。”
“那我們回去吧。”
秦骁點頭:“好。”
木雲枝臉上笑容更燦爛了些,拉着秦骁的手往卧房方向大步走去。
木雲枝走在前面,秦骁跟在她身後,兩人的手依舊握在一起,沒有松開。
路邊燈盞微暖的光線照耀下,木雲枝的身影顯得有些不真實。
秦骁盯着她的背影看着,漆黑的眼眸裏緩緩映出她的背影。也許是因為秦骁的視線太過灼熱,也許是木雲枝想起什麽要說。
她忽然回頭了。
她的面容猝不及防的闖進了秦骁的眼底。
他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中,她的面容格外清晰。
他瞬間失神。
木雲枝笑着喚他:“殿下。”
秦骁望着她,眼神有些複雜。
木雲枝站定腳步,擡起另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吟吟又道:“殿下,你怎麽忽然走神了,還在想醴國五皇子的事麽?別擔心,不會有事的,一切都按你的計劃進行呢。”
秦骁點了下頭。又說:“不是在想他的事。”
木雲枝眨了眨眼。
秦骁道:“他的事有什麽好想的。”
木雲枝怔了下,眼裏有些許詫異和驚喜的神色浮現,她面對着秦骁,抓着他的那只手小小的搖了搖:“那,殿下的意思是,在想我?”
她聲音輕輕,帶着些許笑意。
秦骁看着她,抿了抿唇,而後問她:“不可以嗎?”
不可以……想你嗎?
他眨了下眼睛,眼神有些小心翼翼,像是害怕被拒絕般,在木雲枝望着他的時候,不自覺的避開了視線的交彙。
木雲枝卻笑出了聲。
秦骁一愣,心中疑惑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身前的姑娘便沒有任何預兆的撲到了他懷中。
他身體頓時僵住,眼裏滿是難以置信。
木雲枝雙手環抱着,将秦骁摟住。
她靠在他胸前,可以清楚的聽見他胸腔裏那顆心髒正有力跳動着。
“當然可以,”她笑着回答:“我是殿下的太子妃,殿下想怎樣想我都是可以的。我巴不得殿下天天都想我呢。”
她仰起腦袋,笑吟吟望着他:“殿下,以後你每天都要想我,好不好?”
秦骁低頭看她,輕輕應了聲:“好。”
木雲枝笑着,緊緊抱着他沒撒手。
秦骁猶豫了下,小心着擡起手,放在了木雲枝腰上。
兩人相擁。
夜色如墨,月光如水,星辰浩瀚無垠。
寂靜的、搖曳着燭光的院子裏,他得到了他渴望許久的擁抱。
“砰砰砰——”
極力掩飾的平穩呼吸下,他聽見了自己如鹿亂撞般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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