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元錦惠所說之事,不出意料是與醴國有關。說了一堆有的沒的,最後的目的,是希望可以得到秦骁的幫助。

元錦惠是醴國五皇子,生母不過是個普通嫔妃,在後宮不算受寵,而他本人在醴國皇帝跟前也不得寵。如今醴國最受寵的皇子是二皇子與三皇子,醴國內亂,也正是因他們二人奪嫡引起。

醴國內亂之下,元錦惠想要趁機崛起。而崛起,需要的可不僅僅是勇氣,還有資本和權勢。

他不差錢,在醴國那邊自然也有一定的人脈和勢力,可那不夠。所以他想到了要來與醴國交好數年的昭國尋求幫助。

昭國太子秦骁,手握重權,勢力遍布整個昭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他的最佳求助人選。

聽完後,秦骁挑了挑眉,眼中情緒漸深。看來這才是元錦惠随醴國使團入昭國京城的最主要的目的。

但……

元錦惠在醴國并無深厚根基,生母不得寵,他亦不受皇帝重視,秦骁不知道,這種情況下,自己為何要幫他?

難不成是要自己在他身上賭一把麽?

秦骁稍稍眯眼,他可沒有那種閑情逸致。

他淡淡開口:“五皇子的來意,我已然知曉,只是此事,請恕我不能幫你。”

元錦惠一愣,連忙又說:“太子殿下不必如此着急給予我答複,醴國使團還有七日才會離開京城,殿下不如先看看我為殿下準備的禮物,仔細考慮後,再做決斷。”

“禮物?”

“晚些時候,我給太子殿下準備的禮物便會送入東宮,到時殿下便知曉那是何物了。”

秦骁眯了眯眼,眼神深邃,漆黑的眼眸裏有着幾分凝重之意。

元錦惠故作神秘,直到臨走前都并未透露半點關于那份秦骁定然會感興趣的“禮物”指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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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骁仔細想了一番,依舊未想出元錦惠送他的,會是什麽東西。

他轉頭看向木雲枝,見她神色凝重,像是在思考着什麽,有些詫異。她竟還認真在聽元錦惠所說之事。

只是,有關于權謀這些事,被好生養在木府裏,不谙世事的木雲枝不應該明白才是。

她在想什麽?

木雲枝從思緒中回過神來,見秦骁盯着她看,連忙笑了笑。

秦骁問她:“太子妃方才表情嚴肅,在想什麽?”

木雲枝一愣,下意識攥緊了衣裳。

她記得,上一世,她嫁入東宮的第二年,醴國內亂,二皇子和三皇子争權奪勢,不惜代價向醴國皇帝上柬,慫恿醴國皇帝向昭國開戰。

兩軍交戰,自當是他們木府領兵鎮守邊關。

那場持續了數月的戰役中,最後是昭國勝了,可付出的代價極大。

無數邊關将士犧牲,木府統領的龍首軍損失慘重,前鋒軍幾乎全軍覆沒,她二哥和三哥雖從邊關回京,可兩人都身負重傷,差點就沒熬過來。爹爹木承州更是傷及根本,留下了病根,不能再上戰場揮劍殺敵。

若是放任醴國二皇子與三皇子互相內鬥厮殺,那麽上一世的慘劇無疑于會重演,到時他們昭國、他們木府要付出的代價,依舊慘重。

但如果醴國五皇子可以在秦骁的幫助下奪得醴國太子之位,那麽邊關将無戰事,昭國依舊平穩,木府衆人也會安然無恙。

木雲枝緊抿着唇,雙手緊攥着衣角。

這事,她心中了然。可,要如何同太子殿下說起?

事關兩國,且她此時并無證據,他會聽自己一個女子所言麽?

她擡起頭看了眼秦骁,秦骁依舊望着她,眼神平靜,像是在等待她的回答。

她猶豫了下,反問他:“殿下為何不選擇幫助醴國五皇子?”

秦骁愣了愣,輕挑了下眉:“太子妃為何這麽問?莫非你覺得,在醴國并不受寵,亦無母族支持的五皇子可以奪得醴國太子之位?”

他話語裏有幾分笑意,木雲枝猜不透他是在取笑自己,還是在同自己說着玩笑話。

她可以理解秦骁此時的不屑,畢竟那五皇子這會兒确實沒有足夠與他們二皇子、三皇子相争的本事。

她猶豫了會兒,說:“若是我建議太子殿下對醴國五皇子施以援手,殿下會考慮一下此事麽?”

秦骁眼中的幾分笑意在木雲枝這番話說出口後,全然消失。他注視着木雲枝,眼神逐漸嚴肅起來,這樣的話,他倒是真沒想到會從木雲枝的口中說出。

按理,她不該管這些事。

木雲枝看到秦骁的反應,也知道自己剛才不應該說那些話,她連忙起身,後退了些許,小心翼翼行禮:“是我僭越了,這些事不該是我一個女子該管的,還請太子殿下見諒。”

秦骁皺了下眉,也随之起身,伸出手将她扶起。

“我說過要怪你?”

木雲枝愣了愣,再度擡起頭看秦骁時,見着了他臉上的些許無奈。她不明白那是何意。

秦骁往內院走去,木雲枝頓了一會兒,立刻邁着步子跟了過去。

走在他身側,木雲枝不由打量了他一番,他好像真的并未因自己說的話生氣。

秦骁察覺到她的目光,淡淡開口:“對于醴國五皇子一事,你若是心中有想法,直說便可,不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大抵是擔心木雲枝還有所顧忌,秦骁又道:“就當只是你我二人之間的閑談,說完後,便過去了。”

順着石子路行至東宮花園時,木雲枝停住了腳步,擡眼望着往前多走了幾步的秦骁。

注意到木雲枝停下,秦骁也駐足,轉身看向她。

木雲枝問:“太子殿下為何這般信任我?”

秦骁緩緩開口:“我說過,若是太子妃問心無愧,我自當信任無疑。我不希望有什麽事情夾在你我二人之間形成隔閡,你對何事、何人有任何的看法,盡管開口說與我聽。”

秦骁又說:“我亦說過,在東宮,你是自由的。行為如是,言語亦是。太子妃還有什麽問題麽?”

木雲枝滿眼詫異。

她着實是未曾想過秦骁會對她這般縱容。這種自由程度,已經不亞于她在木府的時候了。

嫁入東宮前,她賭的是秦骁喜歡她,現在,她似乎覺着自己不用賭了。

木雲枝猶豫了下,小心着詢問:“是因為我是木府的女兒,你才……”

“是因為你是我的太子妃。”

秦骁打斷她的話。

木雲枝眼中情緒更為詫異,心中亦有一股不知名的情愫悄然滋長。

秦骁往前繼續走,在院中那棵大槐樹下停下,有宮人立刻搬着椅子前來,為他們擺好,而後匆匆忙忙離去。

偌大的庭院,不出一會兒便只剩下他們二人在。

庭院深深,槐樹枝繁葉茂,底下綠蔭涼爽,風吹過時,樹葉嘩嘩作響。

秦骁率先坐下,而後擡手指了下他身側位置:“坐吧。”

木雲枝走過去,緩緩入座。

她定了定神:“關于醴國五皇子一事,我心中所想,或許與殿下不同。殿下既然願意一聽,雲枝自當如實告知。”

秦骁挑了下眉,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醴國內亂已并非一日,如今二皇子與三皇子正奪嫡,朝堂紊亂,若是有朝一日他們為争得功勞而撺掇皇帝向我們昭國開戰,意圖借此立下戰功成為他們登上東宮之位的籌碼,到時候邊關戰亂,受苦受難的便是昭國将士。”

秦骁怔了下,眼中不可思議的情緒迅速浮現。

這事并未發生,甚至未有任何征兆,她能想到,屬實讓人倍感意外。

木雲枝又說:“醴國五皇子向殿下主動示好,殿下可派人對他調查一番,若是他人品不錯,亦像他所說暗中培養了一定勢力,殿下若幫他一把助他登上了醴國太子之位,有這份恩情在,日後醴國與昭國,定然還可像如今這般安然相處。”

秦骁半倚靠在椅子上,左手托着腦袋,右手的手指輕輕敲着楠木椅子的扶手,眼神深邃,像是在思索着什麽。

語罷,木雲枝側目看了看他的臉色,發覺并無想象中那般難看時,她暗暗松了口氣。

秦骁擡眼:“太子妃的意思是,讓我未雨綢缪,賭這一把?”

“算是吧,”木雲枝笑了笑:“殿下意下如何?”

秦骁看向她,忽的笑了一聲,右手擡起又落下,拍了兩下楠木椅子的扶手。

“太子妃既然開口了,那就先看看那元錦惠晚些時候派人送來給我的禮物,是否配得上我給他提供的幫助了。”

“多謝殿下。”

木雲枝心下歡喜,太子殿下願意松口,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這改變結果的線,她已然抓住。

現在,就看看那醴國五皇子送來給秦骁的禮物,是否真的如他所說那般能讨得秦骁的喜歡。

酉時,太陽偏西落下時分,元錦惠的人來了。

送來的,是一個黑色的長條錦盒,外面用金色的絲線纏繞着,打着一個特殊且複雜的結,像是防止他人偷看特意所制。

書房內,秦骁用剪刀剪開金絲線,擡手打開錦盒,安靜躺在裏間的,是兩個賬本,還有一疊書信。

他拿起賬本翻看了幾頁,眉頭輕挑,眼中有些許笑意浮現。

随後他放下賬本,随意拿起錦盒中的兩封書信,拆開看了看,看清信中所寫內容後,他有些意外,元錦惠倒是沒說大話,這份“禮物”,确确實實讓他十分感興趣。

他忍不住笑了一聲,将手中書信放置回錦盒中。

他嘴角微微上揚,從嗓子裏吐出的幾個字裏,帶着幾分笑意:

“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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