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二十九流光敖岸
“阿母?”“女媭大人?”
兩人一起發出疑問。
“沒錯。靈媭說如今楚國局勢動蕩,和秦國的大仗不可避免。既不可為,不如靜觀其變。等戰事過去,相信楚王得了教訓,興許再聽得進谏言。靈均頑固不肯放棄,被烨羅帶走也算是一個契機。”武羅慢悠悠在洞外解釋着,看兩人急得幹瞪眼,寬慰道,“不過你們先生當年十五歲出師已是不凡,我們都沒想到你們二人能這麽順利就觐見完成呢,只好出此下策。你們不必着急,等諸事安定了,你們就可以出來,也許只一盞茶的功夫,再慢,也不過半天一天,你們瞧,那海棠花已開得正好,我跟你們說這麽幾句話,外面的世界已過了好些天了呢,真是光陰似箭啊!”武羅說着,笑如鈴音。
烏曜奇道:“這是什麽法術?我怎麽沒聽蘆呈提起?”
子蘭恨恨道:“這流光谷不是法術!就是平時提起了你也未必好好聽,既然是女媭大人的主意,臨行又怎麽會提醒我們?”
“子蘭果然知道呢。這流光谷是天地分離時人間與靈界相通的空隙,時間比外面人世要快,你沒聽說麽,人間傳雲,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烏曜子蘭看着洞外,漫天紅雲粉霧,雪朵翠紗點綴其間,清明空澈的藍天都被染上這明媚的顏色,極美的畫中間站着白衣嬌媚的武羅大人,兩人都垮着臉,全沒有心情欣賞。
子蘭冷笑道:“就算是女媭大人的主意,武羅大人也不必這麽費心機,這流光谷竟然讓凡人進來,太看得起我們了!如果真在這裏浪費了一年半年光陰,本來可以做多少事!”
武羅毫不介意,笑道:“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可就是因為你們兩人太容易惹事,若是到處亂跑誰知弄來什麽麻煩,何況烏曜呢還能幫我做點事,楚公子子蘭呢,怕只會白吃,所以這樣最好。”
烏曜聽到說子蘭“白吃”,忍不住要笑,索性整個人趴在那無形的屏障上,一副無賴慵懶的樣子,說:“如此也罷,最好等那海棠果熟了再讓我們離開,武羅大人,我去那邊摘海棠果總不會也有阻礙吧?”
“你去那邊當然沒有問題。既然安心了,我去去就來,烏曜,你采割荀草的精心,我一定會轉告烨羅的哦!”武羅丹指晃晃,抛個眉眼,櫻唇輕啓,又對子蘭笑道,“你們之前吃的賓棠,其實是提煉而成的賓丹,抵得上常人一年的食物呢,再加上到處有果樹,相信你們餓不死。子蘭,賭氣也不要不吃東西哦,這海棠與世間不同,值得品嘗呢。我且去了!”
此時海棠花開得正好,蝶翼般輕盈的花瓣紛紛飛舞,似雪如雨,武羅身形一搖,袅娜的體态漸漸融入花海不見了。
烏曜嘆口氣,推推還在生氣的子蘭:“算了,既來之則安之,照她所說也過不了很久。”子蘭不理會他,徑直走到廊洞對面剛才三人欣賞海棠的地方,這裏與他們之前景色又已不同,滿樹濃翠,稀疏花影間青黃小果點點星星冒出了頭。
烏曜跟了出來,在階上坐下,信手扯了一顆青澀果子咬咬,酸苦清香,忽想到什麽:“哎呀,這樹長得快,那我們呢?有什麽變化沒有?”摸摸身上,上下掃視。子蘭悶聲道:“能夠生長死亡的生靈都會變化,人也自然如此,我們穿着玉針草織的衣服,自會順身帖服,一時覺不出罷了。”
“要待到仗打完的話,那麽,我睡一覺好了,”烏曜打個呵欠,在廊洞裏找個角落,“昨晚上被武羅大人拉着聊天喝酒,沒有睡好。”
子蘭正好想起此事,拍去肩上落下的殘花,“你起來我怎麽不知道?為何不叫醒我?武羅大人和你談些什麽?”他一口氣問完,也沒像以往先想想妥不妥。“無非人間幾國的形式還有我們上次碰到巴巫的事嘛……還有寬慰我羅,”烏曜聽他一提,先想起來有東西要給子蘭,從懷裏摸出來,“給,就只有這麽一點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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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麽植物?”子蘭嗅到一股熟悉的香氣,想起來正是昨晚武羅大人帶來的熏香。
“好像叫植諸吧?是脫扈山特有的香草,別的山沒有,聽說是武羅大人專從烨羅那裏移植來的幾棵,你昨夜叫都叫不醒,我看你難得睡得好,想着這東西能治你失眠,趁采荀草時順便摘的。”
“……武羅大人知道麽?”
“放心,和武羅大人先說過了,她沒那麽小氣。其實我們到了脫扈山也能摘,就怕很快會被烨羅大人趕出來,哈。”烏曜躺倒了,又打個呵欠。
子蘭很想問他昨天夜光芝的事,卻不知如何開口,尤其現在烏曜心情好了,一提起來也許又惹起不愉快。子蘭低頭看手上那一小把捆紮的香草,圓嫩的葉子,脈絡纖細分明,四方帶棱的莖上生有嫩刺,他瞧得有點出神,末了淡淡一笑,嘴裏只說了兩個字:“多謝。”
回答他的是低低的鼾聲。子蘭轉頭看,烏曜歪七豎八的姿勢,嘴微微張着,睡得很香。
子蘭走過去輕輕坐下靠着烏曜旁邊的洞壁,輕輕撫摸植諸葉片。獨特的幽香浮繞,突然想起那時在白河谷底,自己被巴巫秦兵追擊受了重傷後醒來,與現在何其相似,照顧了自己一夜的烏曜也是這樣躺着,自己坐在一邊。
其實也沒過多久啊,卻好像很久以前的事了。應該說,在這短短的一兩個月時間,他們經歷了太多的事。
憶起一路的危險,兩人的争執,又回想起武羅大人說的那番話。子蘭內心的焦灼慢慢平和。耀眼的陽光裏小小的海棠果顏色油潤鮮嫩,一簇簇在風裏曳動,仿佛活潑的小樹靈。記得那時住在宮裏腿不能行,每日枯坐看窗外永遠一樣的世界。到了先生入宮看他的日子,就有嫩綠的小樹靈在園子裏竄上跳下,像是都在為先生的到來高興……
那時整天整年悶在宮裏的自己到底有沒有過幸福的感覺?
烏曜狼吞虎咽,手上抓了一捧的果子,吃得正香。子蘭意識到自己方才又睡着了,他坐起來,身體有些無力,心想,這植諸何以對自己這麽有效,不知不覺帶人入眠,好還是不好呢?再看看周圍,不是海棠花海的流光谷了。他忙問:“這是哪裏?”聲音微弱,不似自己。
“你不餓啊?還不快吃?別的待會再說。”烏曜終于得空說了一句話,繼續大嚼。子蘭也真感到餓得厲害,發現身旁還有一堆海棠果,盛在竹編盤裏,連忙拿起來吃。
武羅端着一盤熟食款款走過來,帶着熟悉的笑将東西放在他們眼前,含着歉意說:“哎呀,忘了你們是長身體的時候,這樣去年該讓你們多吃幾顆賓丹充實。我剛才特意到山下尋了些肉食,你們快吃吧。”
“去年?”
子蘭驚得重複了一句,烏曜也是一愣,他嘴裏塞滿了肉說不出話,只好瞪着眼睛。他們正坐在一處山崖陽面,觀山間景色和入谷之前所見也區別不大,松桂長青,百草凋零。山外雲霧迷蒙。他們猜想着大概沒過多久就被武羅大人帶出來了,此時一聽,若是去年,那麽就是過了整整一年的時間!
“外面,不,楚國怎麽樣了,仗打完了?”子蘭追問道。烏曜咽下食物,也問:“勝負呢?怎麽會打這麽久?”武羅看看兩人關切的神色,帶些無奈地搖搖頭,苦笑道:“楚國……自然是輸了,不說楚王意氣用事,秦人蓄謀已久,單說那秦可是用秦楚貴裔血祭祈神呢。糟糕的是,楚國輸的可不是一次,丹陽藍田兩役連敗,楚國元氣大傷啊。”
“什麽?”若說戰敗,兩人心裏也有準備,只是怎麽會輸了兩次?
“我聽你阿母說,丹陽一戰,楚軍八萬甲士被殺,主帥屈丐諸将領被俘,已無強将。楚王極其震怒,竟舉國索兵攻入秦國,秦人以退為進以逸待勞,埋伏在藍田大舉反擊,楚軍損失慘重。而那韓魏趁火打劫,派出精銳部隊侵入南陽,逼近漢水。楚腹背受敵,只得迅速退回。韓魏雖沒得逞,只是如此一來……”武羅嘆息,不說已明。
烏曜子蘭面面相觑,他們只不過睡了一覺,這天下風雲變幻就超出想象了。
“師父知不知道?那屈丐如何呢?”子蘭緊一句追問。武羅搖頭:“楚将怎樣了我不清楚,得知藍田戰敗我便趕回來将你們放出來,現在無論多糟糕,恐怕必須讓靈均了解實情啊。”
二人一聽,急切要走。武羅再不延遲,待烏曜子蘭恢複了精神,帶他們來到敖岸崖畔。敖岸為幽幻虛連之橋,可以到達任意想去的地方,神帝至青要山,借此可到人間各地巡視。
懸崖外霧集雲合,武羅一攏雲袖,啓唇舒然清嘯,吟詠而歌曰:
乘绛幡之素蜺兮,載雲氣而上浮。
建格澤之修竿兮,總光耀之塹橋。
莅飒炎至電過兮,煥然霧除,霍然雲消。
使其将行兮,吾欲往乎脫扈。
那聲音和亮清送,嬌媚而不纖弱,宛轉幽韻而溫涵,随聲玉手輕揮,雲霧漸漸分開,內中浮出一座虹橋,離崖畔還有兩三丈距離,另一端端深入霧霭中。
武羅讓他們從橋上過去,烏曜問道:“武羅大人不與我們一起去?”“我要至玉山一趟,通禀西王母秦楚戰事,戰争中死亡太多,恐怕殇魂游蕩生惡。這敖岸等你們過去了自會消失,也不用害怕。”武羅又道,“我與烨羅已說得明白,她不會刁難你們,放心去好了。”說罷擡手,送子蘭烏曜上了虹橋。
橋身似幻,踏上去卻安如磐石,兩側雲如雪浪起伏,看不清橋下景狀。回首,武羅玉立山前,微微颔首示意二人快去。
烏曜子蘭這才起步,走入朦騰霧霭,倒也不是一無所見,隐隐灰黑巨障聳在前方,料想那就是脫扈山。忽遠忽近,武羅悠美的歌聲領着他們走過虹橋。待二人腳前出現濕黑的山崖,烏曜與子蘭小心踏上堅硬的泥地,歌聲便淡去,虹橋也随之沒入雲幕。
敖岸消失,山石間無盡的雲氣聚而又散,山巒起伏延綿,岩壑危崖層錯,泉瀑流響,草木幽盛,這是他們不熟悉的地方。前方一條蜿蜒的路,向下轉過山角。兩人分別喚出守護獸捷岸與阖亂,沿山道而下。
作者有話要說: 武羅大人吟詠呼喚敖岸的歌辭,截取改編自西漢賦文大家司馬相如的《大人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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