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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複确認姜太醫主意已定之後,白芷再看向他的眼神便如同看了個活寶貝,形容不盡的和顏悅色。

她又循循善誘的問:“那您的家人?”

此人這麽大的年紀了,孤身一人留在此處着實不妥。

姜太醫倒也幹脆,又磕了個頭,道:“家中一位老妻,還有兩兒一女,也是打小跟着微臣學習醫術。雖資質愚鈍,如今倒也能頂個人使喚,左右也不是會逢迎的,都叫他們過來也便宜!只此事還需勞煩郡主開尊口才好辦。”

他雖只是開封犄角旮旯的太醫,不受宮內貴人們的青眼,可好歹也是正經太醫署裏混了二十多年的太醫,又祖籍開封,若沒個正經理由,想出京都難,更別提拖家帶口的。

這簡直像是技術移民了!

聽了這話,白芷的眼睛裏幾乎要放出光來。

這意味着什麽,意味着不久的将來,西望府将一口氣迎來多大四位正經大夫,以及更多的醫助!

畢竟近朱者赤,想必這位太醫夫人和子女的家眷,便是不打小學醫,日久天長的,對這方面了解的也比旁人多些。再者他們平日行醫,總少不了住手吧?這簡直就是一整套的醫護班子!

人吃五谷雜糧,哪能不生病?一個地區想要長期穩定的發展,不光經濟要跟上,醫療資源也要跟上。如今西望府雖也有幾個大夫,可到底不夠用,想要再培養還要經歷漫長的等待、過渡期,實在太久了。

兩人一拍即合,白芷當即發話:“姜太醫不必擔心,此事包在我身上,你只管在客院住着。待家眷來了,我便叫人撥一整套宅院下去,你們若想開醫館、藥鋪,也有的是門臉兒!”

姜太醫也是個老實人,他本是看郡主與冠軍侯都難得赤子心性,想破釜沉舟換個輕松些的環境追求理想,哪裏料到能有這般際遇?當即感動的老淚縱橫,又重重磕了幾個頭,這才蹒跚着去了。

等他走後,不光白芷唏噓,便是吉祥等人也感慨萬千。

平安還嘆道:“真是人與人不同,那位王太醫一派油滑,看人說話也分個三六九等,如今老早就收拾好了行囊,見天兒的旁敲側擊,問什麽時候出發。這位姜太醫卻視都城榮華富貴為無物,只想着安安穩穩治病救人。”

吉祥在旁邊啐了一口,十分不屑,“他還當自己是個寶貝呢,生怕咱們郡主留下他,也不拿鏡子照照,什麽阿物。”

“罷了,”白芷嘆道,“人各有志。”

這驚喜到底得來的意料之外,白芷也怕夜長夢多,當即叫了使者來,言明自己看中了姜太醫的醫術,想向聖人讨了他來,又順便讨要了許多藥材和醫書。

對于将白芷和牧歸崖按在西望府這件事,聖人也是心中有愧的,不僅趁大婚給了他們分外豐厚的賞賜,臨行前還囑咐使者,只要是兩人不是特別過分的要求,都可應下……

白芷見那使者答應的如此爽快,也猜出幾分,索性又請聖人撥了許多醫術和藥材過來,聖人果然也都很痛快的給了,這都是後話。

常言道,甭管好事兒壞事兒,總是一來來一雙。

白芷這頭剛定下來姜太醫的事兒,還沒等重新抓起算盤呢,又有大月兩位長老求見,說是登門請罪,順便道謝的。

若說方才的姜太醫是她所喜所敬佩,那麽這兩位就是十分不招待見的事兒精!

“不見!”

他們自然是有罪的。

不許百姓在外過夜是明文律令,那些人違反律令,甚至害死同伴乃是不争的事實,他弱他有理這種路子在這裏走不通!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定下律令就是要人遵守的,既然違反了就該公事公辦,或是找林青雲,或是找牧歸崖,私底下找自己算怎麽一回事?

至于道謝,那就更不必了,原本她叫兩位太醫過去就是為防人口實,這會兒若大大方方受了謝禮,豈不是落了下乘?

不見!

晚間牧歸崖回來,兩人也說起此事,白芷這才得知之前被狼咬傷的兩個獵戶幾日前就沒了,算上後來找回來的兩個,只這一出就一下子死了四個人,端的觸目驚心。

即便如此,她也覺得自己做得對,顯然牧歸崖也是這麽想的。

“你做的很好,不必搭理。”牧歸崖平靜道。

四人死亡,三人當衆行刑并判了三年到兩個月不等,當屬西望府休戰之後第一大案。許久不動氣的林青雲也是震怒,還為這事兒特地當衆點了大月的名,很是發了一回大火,給了兩位長老當衆沒臉。

這回的慘案果然震撼了許多人,本就小心的自不必說,便是一直不拿着那禁令當回事兒的也主動将皮子繃緊了。

今日那兩位長老在白芷這裏碰了釘子之後,只得硬着頭皮去找那位年紀輕輕,可在戰場上卻已能叫敵人聞風喪膽的候爺。

去之前,倆位長老就做好了被罵個狗血淋頭的準備,誰成想,牧歸崖竟是一反常态的平靜。

然而就是這種平靜,卻讓兩位長老越發膽戰心驚。

這是完全不在乎了,是吧?

如果放在以前,這位侯爺定然要趁勢立威,可如今卻連個表情都沒有,眼睛也是涼涼的,沒有一點溫度,看他們的樣子跟看外面滿天飛舞的黃沙沒有一星兒區別。

兩位長老偷偷對視一眼,心頭同時湧起一個極其難以接受的結論:

大月,要被放棄了嗎?

直到此刻,他們才想起了曾經那種被戰火洗禮的恐懼!

是啊,他們本就是戰敗國的流民,放在漢人眼中,只怕就是喪家之犬。他們也曾戰戰兢兢,小心翼翼,惶惶不可終日,生怕一點最細微的動作引來殺身之禍。

可究竟是從什麽時候起,他們成了如今這般肆無忌憚的模樣了呢?

大祿沒能力将大月趕盡殺絕嗎?便是個傻子也不敢這麽想。

周邊幾個國家都被打殘了,幾個國主的腦袋還在邊界線上晾着呢,至今無人敢收!他們這幾千人還是在人家地盤上讨生活,不正如那甕中之鼈,想什麽時候掐死,就什麽時候掐死?

說句不好聽的,自己能有如今的生活不過是人家手下留情,懶得為難。又看着可憐,這才賞一口飯吃。

可如今他們卻被舒服的日子沖昏頭腦,認不清自己的位置,一二再再而三的挑釁。

屠殺了周邊幾個國家的大祿是好欺負的嗎?

真要惹急了,人家可有幾萬禁軍!他們區區幾千人,手無寸鐵,毫無反抗之力,還不夠騎兵兩回沖鋒的!

甚至壓根不用這麽費勁,只要将他們攆出去,茫茫荒野,除了凍死餓死,還能有什麽下場?

兩位長老越想越害怕,不過一盞茶功夫,冷汗就已經把身上的衣裳濕透了。

他們的膽子,終于再次被吓破了。

聽了這些話,白芷點點頭,也頗有感慨:“有的時候,有些事,果然單純好言相勸是不管用的,非得有些血淋淋的前車之鑒擺在那兒。”

升米恩,鬥米仇,世上從不乏不知感恩的白眼狼,一味縱容和遷就只會帶來更壞的結果。

牧歸崖笑了,顯然這些話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讓他的心情又好了三分。

邊城的長官妻子并不那麽好當,一味仁慈是活不下去的。

不過很明顯,白芷做的再好不過。

牧歸崖向來不吝啬對她的贊美和欣賞,難得最近關系突飛猛進,他也起了點心思,竟抓起白芷的手用力親了兩口,溫柔道,“你當得女中諸葛!”

作者有話要說: 一味忍讓和縱容不可能收服所有,更何況世界上還有這麽多白眼狼呢,哼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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